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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蚕丝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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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朵花都是迷人的,无论花开或花落,更何况在这悠扬温婉的三月。所有的痛楚都随骤然敞开的心扉而荡然无存,阳光遍布,不再有欺骗、虚伪和隐瞒。
丁宇靠着门框坐在檐下,把玩着手里的搪瓷酒杯,笑道:“我最不喜欢你们日本的地方就是人太小气,连喝酒的杯子也这么一点,不过瘾!”
鹤子掩着嘴呵呵笑起来,忙唤人换了两只大碗过来。
云梦泽笑着摇摇手说:“这大碗也没什么意思,丁宇,把你的酒葫芦拿来!”
丁宇笑道:“你整天没别的事,就是惦记着我的葫芦!”
云梦泽神秘兮兮地对鹤子说:“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他的葫芦大有文章哦!”鹤子摇摇头,专注地歪着脑袋,纯真的大眼睛里充满霓虹。云梦泽顿时来了劲,道:“从前有个酒鬼叫李白,他家有个泉眼,从里面能冒出美酒来,就取名叫做酒泉,有一天,泉眼里面长出来一根藤条,五百年开花,五百年结果,五百年蒂落,成熟之后,李白将它取下来,喏!就是这个葫芦了,无论多么难喝的酒,倒进里面摇一摇,都能变成琼浆玉液!”
鹤子惊呼道:“那真是太神奇了!”
丁宇哈哈大笑地捶着云梦泽,道:“你别听他胡说,那都是哄你的,要是等它五百年开花,五百年结果,五百年蒂落,再将它取下来,那李白不就成了千年王八了么!”
说得鹤子银铃一般的笑个不住。
三人意兴高昂,丁宇问道:“鹤子,住在这里会不会不方便?”
鹤子红着脸,摇摇头道:“我是随我的堂姐来的,她名叫阿侬,是宝纶堂的艺妓,母亲将我拜托给她,我在这里的生活起居都由她来照顾,不会觉得不方便。”
云梦泽连忙道:“鹤子小姐的表姐一定也是个大美人喽,能不能请出来见一见!”
鹤子点点头,出去请人去了。
趁她不在,云梦泽用手肘碰了碰丁宇道:“鹤子小姐不错哦,人长得漂亮,而且重情重义!”
丁宇斜视着他道:“是很不错,介绍给你?”
云梦泽道:“你还跟我装傻,你在日本时,人家无微不至地照顾你,你回来了,人家又千里迢迢地跟了来,别跟我说你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丁宇叹道:“明白又怎样?不明白又怎样?这终归是一段无法回应的感情••••••”
云梦泽大呼小叫着说:“不会吧!你还忘不了你的那个紫霜?拜托!她已经死了三年了!”
丁宇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我没你那么容易忘情。”
“你!”云梦泽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自己一片好心结果被当成驴肝肺,真是狗咬吕洞宾!
两人正沉默着互相较着劲儿,鹤子回来了,身后领着一个盛妆的女子,长得珠圆玉润,风情万种。更有那一身装扮:紫藤色纯丝绉绸和服,富丽堂皇的皇家宫车图案,配五彩小团花纹,金箔中加入各色丝线巧织妙绩而成,金翠辉煌,如梦似幻,充满了别样风情。她大大方方地上前道了礼,由鹤子互相介绍认识,便坐入席中,把盏言欢,相交甚密。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乘来琥珀馆,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一阵轻风来,檐下的风铃叮咚作响,霎时间,落红成阵,落英缤纷,沸沸扬扬地似一场爱情即将轰轰烈烈地到来,又惨惨烈烈而去,那极尽一时的鲜妍,将生命燃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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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唐玉竹感到身体轻松了很多,便起来吃了一点东西,这时有家人来报,说胡太师回来了,要见他。唐玉竹便着人洗漱更衣,去堂上拜见。胡惟庸已经换上了一件中衣,正襟危坐在太师椅子里面喝茶,见他来了,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是那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心中很是不悦,沉着脸训道:“你还有脸来么?我已听人回报过了,事情办砸了!别跟我说又是因为头风犯了!”唐玉竹垂手站立,不敢则声。
胡惟庸道:“老夫给你的麦角黑玉丸可曾吃过?”
唐玉竹道:“吃过了,并不大见效。”
胡惟庸厉声说:“那就再多加两粒!”然后又缓了缓,道:“天蚕织锦可有下落?”
唐玉竹答道:“我曾派人跟踪他们,见到商洛将一卷东西给了丁宇,想必就是那织锦。”
胡惟庸捻着胡须道:“丁宇?难道就是三年前杀了汪直的红灯笼丁宇?”
“正是。”
“那丁宇现在何处?”
“派出去的人后来跟丢了,不知••••••”
“啪——”胡惟庸猛地将茶盅摔在唐玉竹脚前,泥水溅了他一身,唐玉竹连忙跪了下去。
胡惟庸戳着他的额头骂道:“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老夫培养你这么多年,结果是个废物,这么点事也办不来!又不会随机应变,见了人连句奉承话都不会说!留你何用?不如拉出去送给魏公公,还要天天娇小姐一样地捧着!”
唐玉竹哪里禁得住如此绝情绝义、不留情面的话,不禁心如刀绞、泪流满面,爬过去抱着胡惟庸的膝盖连连告饶,却被胡惟庸抬起一脚踹翻在地,拂袖弃他而去。
唐玉竹此时已经心力交瘁,勉强爬起来,用袖子拭了拭泪水,垂头丧气地往出走,却见廊下有丫鬟婆子对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不禁觉得窘迫,悄悄便溜出府来到大街上。
胡府地处京城最繁华地段,这个时候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有小贩沿街叫卖、耍杂技卖艺的、也有绸缎铺、杂货铺、各色酒楼张罗着,忙个不停,有几个人认识他,但见他失魂落魄、一身泥水,大异平日神采,也不敢得罪,都只装没看见。
“三年前,杀了汪直狗太监•••••••”“嫁人就嫁丁大侠••••••”
正在这时,忽有几句话传到唐玉竹耳中,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地说得不正是丁宇?连忙抬头四下里寻找,见墙角处有一群叫花子正在打快板,周围有一群人拍手叫好,唐玉竹便走上前去细听端详。
“唐公子!唐公子!”正在此时,一名家丁赶了过来:“属下找您半天了,原来您躲在这儿。”
“何事?”
“丞相急着找您,说有要事相商。”
唐玉竹点点头,忽又想起一件事来,便对那家丁吩咐道:“你去查查这些叫花子说的顺口溜是谁编的,调查清楚速速向我汇报!”说完,匆匆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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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暗了下来,鹤子拨了拨烛心里的火,屋子里复又明亮起来。
阿侬刚刚表演了一出舞剧《由縁の月》,看到最后云梦泽痛哭流涕,而丁宇则鼾声如雷。云梦泽一把将他拧醒:“丁木头,你这样真是太失礼了!”丁宇睡眼惺忪地挠挠头,用日语对阿侬说了一句对不起,两个女人都掩面笑了起来。
云梦泽喝的有点高:“丁宇,那个老头给你的天蚕织锦拿出来我瞧瞧!”
丁宇连忙道:“不可!这织锦事关重大,闹不好有性命之忧!”
此话一出,两个女人更感兴趣了,鹤子是因为担心丁宇安危,而阿侬是因为好奇。三个人坚持要看,无奈,丁宇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卷东西,展开来给众人瞧:这织锦只有一只方帕那么大,却比普通的帕子更厚更密,白色中透出莹莹绿光,其他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云梦泽摸着下巴说:“我听说天蚕丝坚韧无比,不怕刀砍斧劈,丁宇,你试试给我看看!”
丁宇也一直很好奇,便抽出剑来,狠劈下去,果然纹丝未动,丝毫未损,众人皆惊叹不已。
云梦泽又问:“那老头将他交给你的时候可曾对你说过什么?”
“没说什么,就说此物事关重大,别落在奸人手中。”
“你要怎么处理它?你总不能打算天天带在身上吧?那群家伙可是随时会找上门来的!”
丁宇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一旁的鹤子却灵机一动,转过头和阿侬窃窃私语了几句,说道:“丁宇君,能不能将织锦交给我,我有办法处理。”
云梦泽忙问:“什么办法?”
鹤子狡黠一笑,将阿侬拉到身边,抚着她的和服说:“我要将它藏在阿侬的和服里,让阿侬天天穿着它跳舞,这样就不会有人找到它了!”
云梦泽连连称妙,但是丁宇却不同意,他不想给鹤子和阿侬带来危险。
鹤子趴伏下去,行了一个日本礼,抬起头来,美丽的眸子里是满满的诚意,她说:“请相信我吧,丁宇君!我会用生命保护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