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晋阳花鼓绕城走 ...
-
唐玉竹匆匆回到胡府,再见到胡惟庸的时候,他神色和缓了很多,不由放下心来。胡惟庸将他唤到跟前,和颜悦色地说:“玉竹啊,为父刚才那一脚踢疼了吧?”
只这一句话,唐玉竹满腹的辛酸委屈立刻涣然冰释,差一点就热泪盈眶了:“我没事的,不要紧。”
胡惟庸长叹一声道:“哎,玉竹啊,你应该知道,那织锦事关重大,外一被皇上知道可就糟糕了,连你也逃不了干系啊,为父也是替你着想,你不要怪老夫发脾气啊!”
唐玉竹忙说:“不,刚刚义父教训的对,是玉竹办事不力,害义父担心了。”
胡惟庸点点头道:“你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哎,你的头风越来越重,为父很替你担心啊,所以啊,为父左思右想,最后决定还是让麟儿出来帮你••••••”
“义父!不可!”唐玉竹一听大惊失色。
胡惟庸一摆手打断他:“玉竹,你是知道的,麟儿是老夫的独子,老夫已经知天命,这家业早晚要交给他,为父知道你们兄弟不和,但是从现在开始,你要学着帮他做事,好了,你收拾干净去天香楼将他找回来,也要时常劝劝你大哥收收性子。别整天寻花问柳不务正业。”
玉竹木偶一样地呆呆道:“是••••••”
胡惟庸看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还有,麟儿的武功不及你,你要时刻保护他的安全,千万别让他受伤,去吧!”
******************还是宝纶堂*******************
“什么?伯父将你赶出家门?啊!真是明智之举!”
“喂!丁宇!落井下石可不是大侠所为!”
“那云大少爷你现在是流落街头喽!不过我看你这身行头,不像是很落魄的样子啊!你在发什么财呢?”
云梦泽洋洋得意:“我可是干了大事业!我是买画,哦,不能算是买画,怎么说呢,是在搞艺术吧?”
“到底是什么?有作品没?让我瞧瞧先!”
“想看?有到是有,不过,你要先沐浴焚香••••••”
“切!你少来!快点拿出来!”
“好吧。”云梦泽郑重其事地在袖子里掏了半天,最后掏出一本画册,花绫装裱,锦带妆成,煞有介事地放在丁宇手上,丁宇打开来一看,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原来竟是一本春宫。
云梦泽有些不高兴地说:“说你是个木头还真是个木头!你难道不知?情爱嬉游,美人醇酒,根自人之本能天性,古先圣哲也不禁。孔子不删郑卫之诗,屈原曼哦‘自成’之句,连喑呜叱咤,千人皆废的楚霸王,尚有‘虞兮虞兮奈若何’之叹,何况我之凡人?”
丁宇笑道:“不过圣人要都像你这般好色,中华大地就成银窝啦,哈哈哈”
云梦泽十分生气,要来将画抢回,却被丁宇嘻嘻哈哈地躲开了。
丁宇认真地翻看着,说是春宫也不尽然,他的画中都是裸体的年轻女子或男子,女赛巫山神女,男如宋玉郎君,丝毫也不俗陋,反而充满生命力,人物不拘于形,肌肉富于质感,色彩鲜明刺目,极具张力,画风独特,似日本的浮世绘,又似西藏唐塔,又似西洋珐琅,总之自成一家,看得出他也呕心沥血过,绝非泛泛,除去是是非非的道德观念,他的画可以堪称经典!
鹤子见了,不觉得脸颊飞红,而阿侬大大方方,接过来仔细翻看,又和云梦泽两个人交流起来,最后还要求云梦泽也为她画一幅。
夜渐深了,满天的繁星密密麻麻,忽听远处街道处有鼓乐之声,云梦泽兴奋地说:“快走,我带你们去看花鼓戏,有趣得很,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天香楼**************
南京的教坊司房屋盛丽,连街接弄,几无隙地,真是:三十二条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而天香楼则是京城最大的构栏院,出了名的风月窝,莺花寨,夜夜灯火辉煌,丝竹合鸣,真似烟花色海,好不热闹,楼内歌舞升平、香烟缭绕,脂正浓、粉正香,惹得五陵年少争缠头。
楼上最好的一扇雅间内陈设华丽雅致:雕空玲珑的半月门,名手雕镂成各种花样,晶莹剔透的水晶帘栊,五色纱糊就的小窗,墙上悬着琴、剑、悬瓶等雅致器物,真是花团锦簇、别具一格。而如今,却被一群纨绔之子作践的如同鸡窝猪圈。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胡惟庸的独子胡兆麟,这个人不学无术,专横霸道,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整天领着一群纨绔子弟胡作非为,京城里出了名的霸王。先下正吆五喝六、左拥右抱、喝的醉醺醺,朦胧间却看到唐玉竹正立在当地,风姿绰约、秀色夺人,竟生生将那群污脂垢粉比了下去,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唐玉竹是胡惟庸的义子,也算是胡兆麟的弟弟,两人虽从小一起长大,但是因为身份地位不同,没有一点兄弟之情,胡兆麟总是高高在上,唐玉竹却不买他的帐,他为人清高宁谧,平日断不肯跟这些庸俗败类厮混在一起。那胡兆麟好色成性,欺男霸女,别说自己家里的一个活生生的大美人,却不想唐玉竹人漂亮,本事也大,胡兆麟每次想要找茬,都被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这一块天鹅肉,就是吃不到嘴。
“哎呦!胡兄你快看哪,这不是你们家唐大美人儿吗?”席上的人都跟胡兆麟厮混久了的,最知他的心思,而且也都对唐玉竹垂涎三尺,跟着瞎起哄。
唐玉竹强压怒火,道:“大哥,义父让我来找你商量天蚕丝锦的事情,不过看来你不太方便,那就先告辞了!”说完转身要走。
“站住!”胡兆麟摇摇晃晃地从坐上起来,手里端着一杯斟满的酒:“先吃我这一钟,我就跟你回去。”
唐玉竹想了想,无奈,只好去接他的酒,却被胡兆麟闪开,唐玉竹费解地看着他,那胡兆麟银笑道:“我要你在我的手里将这钟喝掉,哈哈哈哈••••••”席上也都哄笑起来,污言垢语不绝于耳。唐玉竹又羞又怒,转身要走,却被那无赖一把抓住,唐玉竹回过头来,银牙紧咬,瞪圆了两只眼睛。
胡兆麟仗着酒劲儿发起飚,道:“想走?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你跟我拽什么?不过是我爹养的一条狗!又跟我充什么兄友弟恭?过来,陪哥几个乐一乐,才叫孝敬大哥的好弟弟!”说着扑上来欲要搂抱。
唐玉竹这一天受了他父子二人许多的鸟气,正没处释放,见此状况,二话不说,一个大嘴巴子劈头盖脸狠狠扇了过去,打得胡兆麟原地转了两个圈,左脸颊立刻肿起来一指多厚,吐一口嘴里的血,哇哇大叫道:“好你个贱人,越发上脸了!等我回去不告诉爹爹,好好修理你一顿!”
唐玉竹知道他就这么点出息,心里想:反正一拳也是打,两拳也是揍,不如索性打个痛快,日后就是吃亏也要讨个本钱回来!于是,上前拨开来拉架的众人,对着胡兆麟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一直打到他求爷爷告奶奶讨饶才算罢休!
随后,也不走楼梯,一撩前襟,径直从楼上一纵而下,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扬长而去。
绕城西北东南走,到处皆闻花鼓声!
谁能想到,在这么个夜晚,一个改变唐玉竹一生的人,出现了。
大街上,晋阳花鼓闹得正欢,艺人们身着大红色衣裤,身别腰鼓,鼓槌翻飞,气势逼人如猛虎,神态逗人却像顽猴,踩着大八字步,脸上做着滑稽可笑的动作。
为首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姿矫健,轻盈灵巧,像火轮一样的转动着身体,盘旋跌宕,周身洋溢着健康而青春的气场,那蓬勃的生机,将唐玉竹的目光深深地吸引,仿佛要汲取一些活力跟快乐,又仿佛心有灵犀,众人之中只感觉到他的注视,少女回过头,冲着他甜甜一笑。
刹那间,世界开始改变:茅草屋变成了歌舞场,丑婆娘变成了美娇娥,马路上的小石头变成了雨花石,天上飞着水晶鸟、水里游着翡翠鱼,仙人们奏起了管弦,一个美妙的歌声在唱着:“叶子~~~~哦啊咦~~~~叶子”
唐玉竹今年十八岁,而他的生命,从此时此刻,才刚刚开始。
那女孩子在众人的簇拥下热热闹闹地离去,他的世界恢复了黑暗,仿佛刚才那一瞬,不过是春梦一场,昙花一现,然而,却将唐玉竹的生命点燃。
“叶子~~~~哦啊咦~~~~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