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箱》百纳川

37、红心A02

　　铁皮箱
　　红心A 02

　　喜秋接触到西门济世的第一印象，就是傲慢。
　　“伯爵大人，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吗？我们在贵府的花园里玩儿，我还依稀记得府上的花园大到我两天都没逛完呢！”
　　“我不记得。”西门济世冷淡地答一句。
　　“那么上次的晚宴呢？我和我父亲都受邀参加了您的晚宴，我们很荣幸和您说了几句。虽然程小姐的事我很……”
　　“抱歉，我不想提它。”
　　喜秋尴尬地笑笑：“啊！我听说您贵体一直欠安？连上周梅丽夫人的音乐沙龙，您好像也没能参加？不要紧了吧？”
　　“是的，我身体一向不好。”
　　西门济世到来后，在晏飞子爵的提议下，喜秋便陪着这位年轻的伯爵去庭院散步。庭院里的草木修剪得很美，不过接二连三地碰上软钉子，喜秋一点儿没有了欣赏园艺的兴趣。
　　“我们休息一下，喝杯茶去吧？”
　　喜秋客套地提议一句，先往露台走去。
　　红茶很香，加入适量的牛奶，味道更浓了。两个人坐着喝茶，一言不发，气氛十分尴尬。早就无聊起来的喜秋只好耐着性子又朝西门济世开口：“父亲和济文哥真讨厌呢，不知道去哪里了，让我们坐这儿干等。对了伯爵大人，您觉得茶怎么样？这是我最喜欢的阿萨姆红茶。”
　　西门济世面无表情地端起杯喝了一口，答道：“杯子很不错。”
　　“是吗？”喜秋攥了攥拳，仍忍耐着，“杯子是我知道伯爵大人的来意后，精心挑选的奥加登藤花系列。我认为它的花纹与色彩，跟伯爵大人漂亮的手指很相配。”
　　“是啊，为了拜访府上，我一大早就把理发师和美容师叫来了。指甲精心修剪过，自然很漂亮。”
　　面对毫不谦虚的回答，喜秋一触即发。还不等她再说什么，她就发现自己被西门济世那倦怠的目光盯住了。她倒吸一口冷气，同样盯住了西门济世的脸。
　　这位年轻的伯爵很美，她却对他没有一丁点儿好感。只听“伯爵大人”说：“小姐，我看得出您根本不喜欢我，我也一样。与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浪费彼此的时间？还是说，您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必须按您父亲的意思嫁给我？我想如果您父亲不同意这门亲事，杰森堂兄也会无计可施；而作为独生女的您，子爵应该会尊重您的意思才对。”
　　被刺中心事，喜秋不甘心地别开了头。她也终于发作了，恼怒地丢下句“要你管！”，甩头而去。西门济世无趣地看着，感慨着“女人真难懂”，也站起了身。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门房的男仆，手捧一只方盒子，一路奔进了宅邸。他苍白着脸，和西门济世撞了个满怀。
　　“伯、伯爵大人？！”
　　“不，没关系。
　　男仆慌里慌张：“济文少爷没和您在一起吗？”
　　“杰森堂兄？”西门济世也不知对方的下落，“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好了。”
　　“是、是这样，有人送来这个。要我交到济文少爷手里！”
　　“怎么了？”
　　一声询问打断男仆的话。
　　晏飞子爵和西门济世从那边的小厅走了出来。
　　男仆赶紧行礼，把盒子交到西门济文手上：“有人来传话，说济文少爷府上……”
　　“伯爵府？”西门济文迫不及待。
　　“不，是您的家——那个人说是您府上的人，要我把这盒子亲自交到您……”
　　西门济世扬手止住男仆的话，拆开了盒子。
　　盒子里有一张人脸石膏面具。
　　西门济文和西门济世一眼就认出面具上的这长脸，是应该登上去往美国油轮的约翰•文森。
　　面具下还有一张字条：“也许你对这男人的秘密不感兴趣，可我想告诉你全部。你必须来赴约，否则你的父亲和西门登科一个下场。我会再联络你。你知道我是谁。”
　　无疑是西门登荣。
　　西门济文虽然不明白叔叔为什么想对他说约翰的事，可从这面具上的表情来看——那是一符亡者才会有的表情，约翰•文森很可能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西门登荣的手上；还有就是，他和他的小家庭也被盯上了；那自称“府上”的人，极可能是西门登荣直接派到这里专门找他的。
　　当西门济文对着盒子里的东西愕然与思考时，他旁边的堂弟也看清了盒子里的东西。西门济世惊叫了一声“我的天！”，便昏倒在堂兄的脚边。
　　“济世？！”
　　西门济文吓一跳，晏飞子爵同样大吃一惊。西门济文把盒子丢到一边，抱起了他那纤瘦的兄弟。
　　“简直全乱套了！”他铁青着脸大声抗议。
　　留守在伯爵府的齐舒安接到子爵府邸的电话，是在午后。由于济文少爷说他们要到子爵那里谈些私事，不会怎样，所以强行把医生留在了家里。
　　“结果济世少爷昏倒了吗？”
　　齐舒安问代他接电话的孙管家——西门济文大概觉得惭愧，没有叫齐舒安亲自来接听。管家挂断电话，点头说：“是的医生。您快过去吧？以防万一，我这去收拾几件少爷的衣物，麻烦您一起带去！”
　　就这样，大约一个半小时后，齐舒安带着西门济世的行李赶到了晏飞子爵那里。
　　齐舒安以为主人这次的称病又像往常那样是假装出来的，目的不过是想把他叫来。可他跟着子爵走进一间以碎花装饰的客房、亲眼看到熟睡中的西门济世时，他醒悟这一次是真的——西门济世真得昏倒了！
　　“我让我的医生为伯爵看过了，不要紧，请您放心。”
　　晏飞子爵抱歉地对齐舒安说。齐舒安向子爵道了谢，走到床前，仔细观察起主人的气色。子爵陪了他一会儿，出去了，只留下他们主仆两人。
　　大约过了一刻钟，西门济世满头大汗地张开了眼：“乔治亚？！”他看到他的心腹，朝对方伸出了手。
　　齐舒安就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赶紧握住主人的手：“少爷！发生了什么？”
　　西门济世的泪水夺眶而出：“天哪！”他极度虚弱“约翰死了！天哪！他死了！”
　　“那、那么和他在一起的济先小少爷？！”
　　西门济世躺在那里摇头，又闭上了眼，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两分钟后，他才开口：“杰森堂兄呢？”
　　“您说济文少爷？我来的时候他刚走——子爵说他一直等到我来。他说他不放心家里的父母，必须回去看一下。他还让我转告您，他会回来、亲自接您回府。”
　　“不，我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我要回家！我要回伯爵府！不、不对！我要回英国！”
　　“可是济文少爷有交待，让我陪您在这儿休息，直到您痊愈。”
　　“我现在好多了！”西门济世猛地坐起，却被一阵突然的眩晕击垮，躺倒在床上。齐舒安赶紧替他拉好被子，安慰他：“您有些发烧，必须休息！不过请相信我，不会有事的！瞧？孙山管家连您的行李都让我带来了，是他亲自为您收拾的，我会好好照顾您。”
　　“我的行李？”西门济世以为是他那只铁皮箱。
　　齐舒安却说：“和您往常留宿在外一样，不过是些衣物。”
　　“是啊。”西门济世叹了口气。

　　轻便马车一路疾驰，当它穿出镇子、驶入树林时，树林突然被两声枪鸣震得摇撼起来。马车跟着颠簸，歪向了一边。
　　西门济文正坐在车里烦躁，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像做了个噩梦似的惊醒过来。
　　“车夫！”他敲敲玻璃。车仍在前进，歪歪斜斜地，车夫没有回答。他把窗子向上推开，探出头来向车夫的座位上张望，那儿不知何时起已经没有人了。
　　砰！
　　又是一声枪鸣。
　　西门济文大吃一惊，立刻意识到自己正被人追杀。他闭起眼睛镇定了几秒钟，抱起手边的那只方盒，跳出了飞驰的马车。他在泥土地上翻滚，终于爬起来。
　　整个儿树林都在瑟瑟发抖，头上的一小片天空也旋转着，黑色的乌鸦怪叫着在头顶盘旋。
　　他四面环顾，大喊道：“叔叔！我知道是你！你看！这是你叫人送我的‘礼物’！”他高高举起了那只盒子。
　　林子忽然变得死寂。
　　两三分钟后，一颗擦着火花的子弹从西门济文耳边飞过，直直打入了他身后的一棵树。树林里跟着回荡起一个闷闷的声音：“很好。为了你和你老爹，尽快到红心俱乐部来。”之后，彻底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