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箱》百纳川

38、红心A03

　　铁皮箱
　　红心A 03

　　西门济武喜欢红心俱乐部，那儿能满足他的一切娱乐需求。他在那里喝酒、抽烟、打牌。看歌舞表演和魔术表演，和他的朋友们聚会，有时还过夜。红心俱乐部简直就是他的第二个家。
　　这天，他和几个刚认识的朋友靠.在吧台边喝酒——他总喜欢要一杯马蒂尼，他跟朋友们闲扯些街头的话题，嘲笑某家的喜事，也嘲笑别人的丧事、他们看不起这家的主人，也看不起那家的。他们说了一会儿，哄堂大笑。
　　就在这时，舞池里传来一阵欢呼，一个醉醺醺的家伙高叫道：“嗨！小妞儿！你可真漂亮！”又一个男的搭腔附和：“赏光跳个舞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西门济武也不例外。他一眼瞥见那个被搭讪的对象。那个人谁也没理会，径自走进俱乐部的深处。那背影纤细而美丽，脚步优雅又灵巧。
　　西门济武的目光追随着那个背影，他拍拍朋友的肩示意他必须离开一会儿，追着那末身影悄悄而去。
　　穿过厚重的幕帘，俱乐部更里面有间小剧场，舞台上十来个手持花环的姑娘正在表演花环舞。剧场里的座位很少，大多数观众站着。光线也很暗，除了台上的一小片，周围几乎漆黑一片，以至有那么一瞬间，西门济武以为他看花了眼。
　　他拨开挡路的人群，终于看清那末身影。对方正背对他、用目光搜寻着什么，然后毫不犹豫地走进舞台旁边的一条窄长的过道。
　　“这浑蛋！”
　　西门济武低声骂着，紧追过去。
　　当他追赶的人要敲开过道里的一扇门时——这里有许多扇门、许多个房间，西门济武常在这些房间里过夜，最清楚它们常被用来做什么。他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玛丽安小姐？”
　　他朝对方露出一个再邪恶不过的笑容，却压抑着无尽的怒意。而对方惊愕的表情，令他满意极了。他低着声音怒吼，“别不承认了！你是我的情人玛丽安！说吧！你背着我约了谁？”不等对方回答，他已经把对方从后．门强带出街上。
　　西门济武抓住的不是别人，正是西门家的伯爵大人。
　　此刻，西门济世穿了条碎花长裙；他的假发完美极了，和他的肤色十分相称。西门济武好笑地打量他，口气暧昧起来：“你想重.操.旧业？”
　　西门济世苍白着脸，没说话。
　　西门济武的目光中顿时充满了蔑视，他瞪着他的兄弟，低声斥责：“我警告你，不管你在英国干过什么勾当，这里统统行不通！即使你是个骗子，可还顶着西门族当家的头衔！别想用那些龌.龊手段诋毁西门家的名誉！”
　　这番话叫西门济世吃了一惊。他从不敢想象“济武少爷”的心里能有“家族名誉”这四个字。他再度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只听西门济武又对他低斥：“别这副打扮到处丢人现眼！快滚回去！马上！”
　　西门济世没有动。
　　“我让你滚，听到吗？”
　　“杰夫……”西门济世总算开口。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还是说比起济文那小子，你更听他的？”
　　“得了！”西门济世无可奈何，“我正是为他而来！听我说好吗？”
　　西门济武烦躁地点起一支烟：“你也答应作他的情人？”
　　“别瞎猜！听我说！你一定知道叔叔还活着了吧？”西门济世讲述起两天前在子爵府收到盒子的事，“我让乔治亚打探了一下，得知叔叔今天约了杰森在这家俱乐部见面。如果让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知道我跟踪来了，我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可我实在不放心杰森……”
　　“所以你打扮成女人？”
　　西门济世无奈地点头。
　　“这裙子是哪儿来的？”
　　西门济世叹了口气：“我承认我是小偷，我从乔小姐那里偷来的。至于假发，是拿的子爵夫人的。”
　　“乔小姐？！你说喜秋那丫头？”西门济武哼笑，“我懂了，我替你进去看看。这儿呆着别动！”他说着，独自返回。
　　“杰夫！”西门济世追了上去。
　　西门济武把他挡下，对他喝斥：“我叫你原地等着！我再警告你一次，你这副打扮已经让家族名誉扫地。不看在你大病初愈的份上，我早一拳把你打死！等在这儿，听到吗？”
　　西门济世无言地点点头。看着西门济武消失在俱乐部的后.门里，他的心泛起一丝涟漪。他想，也许真得该好好了解了解这个家了，还有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他们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傲慢和无礼。
　　是不是该像和杰森堂兄那样，找杰夫认真聊一聊呢？
　　正当西门济世这么想着，他的背后突然贴上来一个人，让他如梦乍醒。还不等他有所反应，背后的人便低声说：“少爷，是我。请您慢慢回过头。”
　　西门济世慢慢回过头，见背后的人略把宽沿礼帽抬了一下。他看清对方的脸，松了口气：“老执事！”
　　“是我，少爷。跟我到这边来吧？”
　　他们走进对面一家咖啡馆，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下。
　　田忠打量西门济世的装扮，忍不住轻笑：“少爷，像您这么漂亮的‘年轻小姐’，出门没有伴侣的话，很容易吸引目光的。”
　　“我以为独身更能不让人怀疑。那样的话，下次叫上乔治亚好了。话说回来，您怎么在这里？”
　　田忠神秘一笑，更加压低了声音：“您一定不信，我是济文少爷的眼线！”
　　“你、你是——什么？”
　　“是济文少爷在外面的眼线。济文少爷让我退休时，说真的，我吓一跳。可是不久后，就在您拜访我之后的第二天，我准备搬家，在邮局收到了济文少爷的亲笔信。他在信里告诉我，他辞退我的原因是要我做他在外面的眼线——我很抱歉没能告诉齐舒安医生真相，请您暂时也替我保守秘密。”老人顽皮地朝西门济世眨眨眼，继续说，“还有几名亲信也和我一样，而我是那些人的头目。您看到那几个人了吗？”他指着窗外一名水果摊贩、一名看着报纸的歇脚路人，还有一个正把棺材抬上马车的车夫。
　　“I.N.殡仪馆的斯坦利？！”
　　西门济世认出那个抬棺材的车夫，赶进捂住了差点惊叫出声的嘴巴。
　　“对，那是爱人棺材铺的尉迟文吉先生。他们都是济文少爷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西门济世在心里想，“那不就意味着我和乔治亚在舍内尔表姐事件里的一举一动都被杰森堂兄知道了吗？”
　　田忠没注意到西门济世的变化，仍说：“登荣老爷还活着的事，是我亲眼所见，恐怕您已经知道了吧？今天登荣老爷约了济文少爷见面，为了济文少爷的安全，我和窗外那些小伙子们才……”
　　一声爆炸的巨响中断对话。卷着火舌的热浪像咖啡馆的大玻璃窗扑来。
　　“当心！”
　　田忠用他的斗篷盖住了西门济世，两人双双滚倒在地。玻璃窗就在下一秒钟炸开了花。幸好两人都躲在斗篷下，免于受伤。
　　咖啡馆里响起尖叫和哭泣声。西门济世从一地狼藉中爬起，看到对面的红心俱乐部已经炸上了天。
　　“上帝呀！杰夫！杰森！”他惊愕地喃喃，冲出了出去。
　　“不！”田忠从后面拉住他，“太危险了！您不能过去！”
　　“不会有事的！不会！”田忠把棺材铺的尉迟先生招呼过来，“送这位小姐走！快！”他把西门济世强塞．进了装棺材的马车，对车夫说，“去、去晏飞子爵府！别惊动府上的人，让小姐独自进去就好，对吧小姐？”
　　西门济世盯着那片火海，茫然地点了点头。
　　马车呼啸般地冲破火的大雾，急驰离去。

　　西门济武从后.门进.入红心俱乐部的时候，前面小剧场里的花环舞已经谢幕。在新节目登场前，舞台灯光全部关闭了，黑暗蔓延进了过道。
　　西门济武直接来到他堂弟站过的那扇门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里更加黑暗，令他一时无法适应。他还不及开口，忽然觉得迎面一阵风来。紧跟着，他被一个气势汹汹的家伙扑倒了。他知道不妙，跟扑到自己的家伙扭打在了一起。他们相互撕扯着翻滚，你一拳我一脚，不相上下。
　　“束手就擒吧叔叔！”
　　西门济武和他的对手在攥住彼此一只拳头的时候，突然异口同声。接着，两个人全都住了手、松开了手，惊讶了。
　　那个对手迅速从西门济武身上跳开，捻亮了房间里的灯。
　　“你？！”
　　两人认出彼此。
　　“济武哥哥，你怎么…….”
　　被打伤的嘴角格外疼痛，西门济文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西门济武也捂着被打肿的脸颊：“别说我了，西门登荣那混蛋呢？”
　　“西门登荣是‘叔叔’！”
　　“是‘魔鬼’！”
　　“他、他不在这里。”西门济文格外泄气，“他本来约我来这里见面，可我等了他近一个钟头了。你刚闯进来，我还以为是他！”
　　“看意思，我们被耍了。以防万一，快离开。”
　　他们出了房间。
　　好像预感到危险即将来临，他们在黑暗的过道里奔跑起来，身后是小剧场的喧闹。新节目上演了，光线在后方闪烁。突然，这光线无限地放大，爆炸开来。伴随着轰隆巨响，热浪挤进了过道。
　　“糟了！快！快！快！”西门济武催促。
　　两人刚从后.门逃脱，就被爆炸的余波冲上了天空。他们重重摔在马路中央。身后的红心俱乐部已成一片火海的废墟。
　　他们相继在骚乱的路人中间爬起，寻到彼此，跳上了一辆过路的出租马车。
　　“你、你老爹他们还好吧？”
　　镇定了一会儿，西门济武问。
　　“还、还不坏。济武哥哥，你是怎么知道我今天……”
　　“这你就别管了。先告诉我那魔鬼约你去干吗？”
　　“他说他打算把约翰•文森的秘密告诉我。”
　　“淑梅表姐的丈夫？”
　　“不错。”
　　西门济武笑了：“那魔鬼骗了你。他要对你说的秘密，你早就知道了。”
　　“我早就知道？”
　　西门济文用困惑的表情盯着他的兄弟。而对方却看向了车窗外面的风景，哼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