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只想破案》庆三

2、第 2 章

　　沈府三个女孩子，可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沈宁自然不知道这些婆子仆妇的心思，她矮身从从车厢里下来，青杏浅月两个丫鬟在一旁小心伺候。
　　周遭突然安静了下来，沈宁头上的珠翠步摇偶尔晃动，发出珠玉相扣的脆响。
　　几个老嬷嬷都长大了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这就是府里前几日一直谣传要回来的边野二小姐，从没有受过规训教养，说不定见了老太太怎么行礼都不会。
　　可眼前女子的浑身气度，府里的任何一个小姐都比不上，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优雅端庄。
　　十四五岁的少女，身子依旧如柳条般柔美，肩若削成，一身芙蓉白缠枝纹的衣袍更衬的她如皮肤白皙，面容秀美。
　　趁着众人反应过来前，最远处的一个嬷嬷咬了咬牙，转身往内院跑去。
　　沈宁将这些尽收眼底，心中却不免叹了口气。
　　看来这沈家，也不是个好待的地儿。
　　进了府门，自有内院的小丫鬟引路，身上穿的衣服布料比门口的婆子又好了一个档次，模样也清秀可人。
　　沈宁到家，自然是先向老太太去请安，此番领路，应该也是去老太太的院落。
　　两个贴身丫鬟跟在身后，沈宁跟着引路的婢子，身姿曼妙，微垂着头，余光将周围院子布局尽收眼底。
　　绕过影壁，中间是一个大穿堂，两侧是一个抄手游廊，上面挂着一排八哥和鹦鹉，见有人经过，发出高亢的鸣瞅声。
　　进了垂花门，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桦木架子的大插屏，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皆雅致精妙，又巧夺天工。
　　沈宁暗暗点头，看来父亲这十几年的孝敬，花在了沈家的每一处。
　　见一行人过来，老太太的澄园早就有穿红戴绿的丫头仆妇迎了过来。
　　当头的是一个梳着妇人发髻，周围人唤她周妈妈，四十岁上下，身材浑圆，脸上时刻带着笑，说话之间总透着一股子精明。
　　过来立马福了一个礼，声音响亮，规矩又把握的恰到好处。
　　”见过二小姐，老太太就在里间，一早上都在问您到哪了，过几刻，就差人去门口瞧。“
　　沈宁颔首笑道，“多谢祖母关心，下了马车就赶过来了，也没洗漱收拾，唯恐让祖母心中不喜。”
　　周妈妈“哎呦”了一声，摆了摆手，两个引路婢子屈膝下去了。
　　“我的二小姐啊，瞧您说的这话，老太太疼你还来不及呢，更何况，您跟天上仙女下凡似的，要没有一点尘埃烟火气，我都不敢过来迎接呢。”
　　沈宁脸上适时露出羞涩的笑，交叠在身前的手紧了紧。
　　周妈妈的目光收回来，满意地点了点头。
　　走到门前，几个小丫头争先恐后地打起帘子。
　　沈宁缓步走了进来，便看见堂内或坐或站，簇拥了一群人，中间坐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身穿石青色五蝠献寿纹袄袍，眉间勒着一个翡翠抹额，此刻正泪光闪闪的看着她。
　　沈宁上前几步，就要在老太太面前跪下，豆大的眼泪如掉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老太太起身便要扶，周围的几个仆妇丫鬟更快，连忙搀住二小姐，扶着在老太太身旁的一条绣凳上坐下。
　　“祖母安康，孙女这些年不能在身边尽孝，每每想起，都愧为人子，如今归来，定每日晨昏定省，伺候在祖母左右。“
　　沈宁捏着帕子，带着滞涩的哭音，十几岁的孩子，在宣府那个人烟淡漠之地，跟着父亲和兄长辗转各地，必是受了不少苦楚。
　　如今见到，竟是一点不提，反倒因为没有在老太太跟前请安，哭的身体颤抖。
　　老太太本来就觉得对老二一家愧疚，如今见到如花似玉又识大体的孙女，一颗心更加揉皱了般难受，抚摸着沈宁柔顺黑亮的长发。
　　”好孩子，快别哭了，祖母这颗心都要被你哭化了。“
　　说着也撇过脸，擦了擦眼角的泪。
　　周围伺候的人，看见这祖孙团聚，都不禁低头默默抽泣。
　　还是周妈妈明白，掏出帕子抹了抹眼睛，从丫鬟手里的托盘上端了一杯茶水过去。
　　”老太太哭什么，这大喜的日子，二爷这一房都回来了，以后就管和和美美过日子才是，您不是常念叨家里过节人不全，这下子，府里不跟天天过节似的。“
　　周妈妈一打岔，又故意扮了个丑，老太太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接过周妈妈手里的茶碗，却没吃，递给了身边的沈宁。
　　沈宁楞怔了片刻，连忙接了过来，四下里望了望，见只有她手里拿着茶盏，闪着水润光泽的眸子露出几分迟疑。
　　周妈妈见了，赶紧俯身弯腰过去，虚托住那茶盏。
　　”二小姐，长者赐，不敢辞，老太太这是心疼你呢。“
　　沈宁脸上立马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对老太太福了福身，脸上的孺慕之情又多了几分。
　　掀开茶盖，用衣袖挡着，浅浅抿了几口。
　　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世家贵女的风范，说话谈吐不比从小长在京中的小姐差。
　　沈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落在沈宁身上的眼神又真切了几分。
　　待沈宁喝完茶，周妈妈又眼疾手快地从沈宁手上接过，退后到一旁。
　　沈老太太拉着沈宁，问道，“我听老二说，来的路上生了病，如今可还好？”
　　“回祖母的话，路上受了点风，大夫看过，已经大好了，又在镇子上多歇了一个晚上，如若把病气过给您，孙女真是无颜面对父亲了。”
　　沈老太太心疼地拍了拍沈宁的手，“乖孩子，这叫什么话。”
　　又朝下面摆了摆手，一个带着笑的圆脸妇人走了出来，穿着并不起眼，但是身后跟着几个嬷嬷和丫鬟，想来也是沈府的主子。
　　“这是你三婶，现在和你大伯母管着家里的中馈，院子里缺了什么，想换什么，只管和你婶娘说。”
　　老太太话一出，众人看二小姐的眼神又变了。
　　倒是卢氏依旧言笑晏晏，对着老太太一礼，“知道老太太疼孙女，媳妇早就吩咐下去了。”
　　沈宁适时起身，对卢氏福身，“侄女见过三婶娘。”
　　少女娇软的声音还带着哭腔，身体一拜，带着初春柳条的柔韧。
　　卢氏本来就是个好相与的人，对待二房的人更加敬重，连忙拉住了沈宁。
　　笑着说，“你这孩子，跟家里人客气什么。”
　　这时，门外又响起打帘子声音，还有丫头仆妇的行礼声。
　　还没看见人，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听说咱们家二小姐回来了，我放下手里的事就赶过来了。”
　　接着一大堆仆妇婢子，簇拥着两个主子走了进来。
　　年长的那个长眉细眼，穿着缕金百花穿蝶窄袄，头上戴着明珠嵌八宝攒珠髻，身材苗条，望见沈宁的第一面，先是奇怪地一愣，又立马收拾好脸上的表情。
　　年轻的那个跟沈宁差不多年纪，肌肤微丰，长挑身材，穿着豆绿云纹刻丝袄袍，裙边系着双衡比目玫瑰佩，一双美眸顾盼神飞。
　　“见过老太太，迟来一会，媳妇在这赔不是了。”
　　老太太最喜欢一直在身边，还惯会嘴甜哄人的大房，哪能因为这点小事怪她，指了指下面，立刻就有人端着两根绣凳，在一旁放下。
　　又对沈宁说，“这是你大伯母，身旁的是你姊妹，闺名沈宜，你跟她同年，就是小几个月，该叫她一声姐姐。”
　　沈宁又连忙起身见礼，“见过大伯母，见过姐姐。”
　　大房的姚氏几步上前将沈宁拉住，细细的打量，又把沈宁的碎发挽在耳后，细眼里满是笑意，转头看老太太，“真是个妙人啊，怪不得老太太日思夜想着。”
　　沈宁听着这话，头又往下垂了几分，要不是手腕上的力越来越大，她也要信这姚氏说的话了。
　　看来方才门口跑开的嬷嬷，便是她的人了。
　　就是不知道自己这次回来，怎么碍了这对母女的眼。
　　那位沈宜，目光一直在自己脸上打转，手上的帕子都攥皱了，刚露出几分愤恨，就被身旁的姚氏拉了拉衣袖。
　　沈宜这气憋着已久，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差点破功。
　　沈宁一回来，自己就要让出闲池阁，里里外外给她买新的，凭什么，不就是一个在北地养着的野丫头吗？
　　她本来就等着沈宁进府这一天，暗暗给她一个下马威，可见她生的竟如此貌美，周身气度一点不输自己，那心里就跟梗着一块石头，上不去也下不来。
　　见母亲提醒自己，沈宜也不敢做的太过，亲亲热热围在沈老太太身边。
　　嘟着嘴道，“阿宁妹妹回来了，也不知道祖母这里还有没有我的位置。”
　　少女的声音本来绵软，再加上刻意地撒娇，更是浸了蜜一般甜。
　　沈老太太年纪大了，就爱这些小辈围在她身边，她笑着在沈宜脑门上一指，“你个鬼丫头，祖母这的好东西你拿少了，还跟你刚回来的二妹妹醋这个呢。”
　　沈宜抱着老太太的手臂，轻轻摇晃，“知道老太太疼我，往后，身为姐姐，我也会多加照顾阿宁妹妹的。”
　　说着，还故意去看沈宁，对她亲热地眨了眨眼睛。
　　沈宁心里好笑，面上却不显，十分感动的说，“多谢姐姐，阿宁初来京城，不懂规矩，还望姐姐多担待。”
　　听到这话，沈宜笑的更开怀了，不懂规矩，那更好了，出去出丑丢脸，可不关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