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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车窗外一片漆黑,他就在驾驶位上默默看着录像,幽蓝的光反射到他脸上,激得他心口连着眼眶发酸。
      光脑紧贴着手腕微微震动,是章知白发来的一条消息。
      ——发现可疑人员,请指示。
      宋院手指飞快划动,给他回了个“静观其变”之后,才关闭录像的界面,发动车子,往向阳花店出发。
      二十分钟后,他在离花店百米处停下来,打了把黑伞,先给章知白发了消息,询问进展。一边循着这条街道慢慢往前走,最后走进了一家花店斜对面的咖啡馆。
      热气熏蒸着室内,一层白色的水汽覆盖在玻璃上,宋院坐在和玻璃墙隔了一个位置的单人桌,他看向外面,视野算不上好,但胜在隐蔽。
      章知白的消息恰好在这时发过来:“嫌疑人离开花店了。”
      宋院下意识抬起头,正好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花店出来。他捧着一束浅紫色的兰花,以宋院的静态视力,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一下子认出,他手里的花和之前郑飞燕手里的花如出一辙。
      一捧花里面有29枝,又正好是兰花……宋院心头一动,突然想起自己每次去扫墓时,骆忻舟碑前偶尔出现的兰花。
      思维奔逸四散,以往一些毫不相关的片段浮现在脑海里。许多事情,当时不知道,但潜意识已经帮他找到了答案。宋院微蹙起眉,将这点微不足道的关联记在心里。
      他眨了下眼,那个人正好偏过头望向这边,停留不到一秒,又转向另一边。那不是一张他熟悉的面孔,但就在他看过来的那一秒,那双眼睛,让宋院突然意识到他是谁了——宗一问。
      他以前跟着宗青一块喊他问哥,彼此关系还算不错,而宗一问和宗家是堂亲关系,现在任职宗明发的秘书。
      他带着□□,只是大概环顾了下周围后,便上了辆公共列车,看样子并没有发现他,或许是戴着一张人皮面具让他警惕心有所下降,但宋院跟宗一问,曾经非常熟悉。
      列车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的是“B11”。
      磁悬浮的速度很快,宋院在脑内飞快地回顾了下B11的线路,发现这辆列车的并不经过宗一问或者宗明发的家庭住址,也不是监察部。
      等等……兰花。
      B11的终点站是——玉山陵园。
      章知白还在等他命令,这时候谁也顾不得换班不换班的事情了,宋院赶忙编辑了个信息,让他立即赶往玉山陵园,消息发完后,他顾不上服务员送过来的咖啡,匆忙跑了出去。
      两人都有车。章知白只需要往前跑,宋院则跟在B11后面,以防万一。
      雨越下越大,黑夜中,通往陵园的车越来越少,再跟下去,他的车就过于显眼了。宋院一咬牙,干脆加速超过这班列车,奔轶絶尘的速度下,他解开了安全带,从副驾的袋子里掏出一件黑色的长风衣和一副银框的眼镜。
      心里默记着时间,他应该是比列车快了一分半到达站点。
      宋院将车随便停进一个空车位,最后戴上帽子,赶上了与宗一问同一辆列车但是不同的车厢。
      几秒后,车门关闭,与此同时,列车的提示声响起——“列车运行前方是玉山陵园,请前往玉山陵园的乘客做好准备。”
      还有一站。
      章知白发了消息过来,说已经到达。根据路程和到达时间来看,章知白起码开出了三四百码,乘着还没下车,宋院给交通部认识的朋友发了个消息,熟稔地请他撤销他和章知白的电子罚单及相关记录,确保不会落下任何把柄。
      外面风潇雨晦,车厢里空无一人。抵达玉山陵园的轨道只有单行道,列车两侧都会开门,宋院望了眼外面,没有选择离玉山陵园正门口更近的一侧门口。
      列车速度渐渐慢下来,最后停稳。
      宋院翻身跳到台阶下面,借着矮墙遮挡,呜呜咽咽的风卷着雨丝刮进衣领里,短暂地停留后,轨道上的磁铁变化磁极,推动着列车继续往前。
      玉山陵园位于郊外,附近多种有松柏二树,尖锐的鳞叶摩挲作响,风雨声中,他听到另一侧的站台,有人撑开雨伞,步伐沉稳,最后逐渐远去。
      宋院又在原地蹲坐了两分钟,才谨慎地冒头看过去,站台上空无一人,他抹了把脸,循着陵园的方向走去。
      整座玉山就是一个陵园,占地面积很大,这里又被划分为好几个墓区。
      以防万一,宋院其实并没有特地跟着他,只是朝着心中猜测的地点走去。
      章知白则先于他到达了骆忻舟的墓碑附近,他站在海拔往上的一处松树群里,军用眼镜整合着视野清晰度,将几百米外的画面实时呈现在眼前。
      一个穿着黑色正装的人坐在骆忻舟的墓前,死角中看不清他的脸。章知白一动不动地潜伏在那里,看着不远处又有一道人影走过来,正是花店的那个可疑人员。
      脚步沉稳,藏在兜帽下的面部线条冷硬,下了列车后就直接进了花店,这其实不算什么疑点。
      章知白其实也并不认识他,但他还记得那个人浑身上下的那股气势。
      就像是夜行的动物,瞳孔中自然而然地带着审视,一旦判断出猎物的方位,便会迅速出击,不留给对手分毫的喘息机会。表面上他们感情淡漠,更重视规则,实则以权谋私,最擅长从规则中寻找漏洞,最后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们是监察部——利己主义者的巢穴。外人都揣测监察部早就全体向虫族投了诚,人虫和平的广告海报甚嚣尘上他不管,最后甚至带头开始宣传。
      而宗一问身上的气息和监察部简直如出一辙——肮脏混乱,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外界对于监察部的评价向来不好,小到生活琐事大到工作评级、任务完成度判定,方方面面都有监察部的痕迹。
      这种时时刻刻被监视的感觉,想必没人会喜欢。
      章知白撑着树干的手紧了紧,随即轻微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好让自己看过去的视线更加隐晦。他往后偏头,正看见宋院坠在宗一问后面,浑身浸在雨里,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连忙发了个消息——疑似监察部的人,注意隐蔽。
      宋院没停下脚步,而是往左下一条小路,拐进了另一个墓区。
      十五年前虫族入侵那一年,全球人数直接降至十分之一,而玉山陵园的地址是战后重建才新规划出来的,它坐落在三区核心区的核心,里面埋葬的是无数做出重大贡献的烈士英魂。
      他的许多亲人战友也都埋葬在这里。
      不只有骆忻舟,还有陈兴生,周济,项白杨……还有许多人都躺在这里。
      所以他出现在这里也非常正常,即便是正面碰上,也不怕宗一问起疑心。
      比如面前,就是陈兴生的墓,他的人像照片嵌在一层玻璃后面,笑容温和,带着一丝羞涩矜持。当年陈兴生去世的时候,双亲已经不在,他的后事便由宋院他们承办。
      碑上的遗像就是他亲手裁的,照片的另一半,是陈兴生的妻子廉苏。
      这张照片,本来是他们的结婚照。
      他们夫妻当时都在同一片战场,但并不在一个队伍里,宋院当初无能,并没有带回陈兴生的遗体,醒来时,手里只紧紧攥着一枚手环。
      他将这枚手环递交给廉苏时,只看得见她眼底的一片苍凉废墟。
      再后来到战后统计牺牲人员的时候,才又传来了廉苏的死亡消息。
      所以他后来承办的,其实是他们两个人的葬礼。
      宋院跪在陈兴生旁边的墓碑前,雨水顺着发丝滑落下来,砸进地面凹凸不平的水坑里,额头重重地碰在地面上,他端正地朝她磕了三下。
      照片上的女人表情温婉,眉眼间是掩不住的英气。
      ——也是从那张照片上裁下来的。
      “嫂子,对不住,这么久也没敢来看你们。”
      陈兴生当初是为了救他而死的,但其实这么多年下来,后来也轮到他来当队长了,才知道当队长的更愿意所有队员都安安全全地回家,为了这个目标,所以自己牺牲了也不要紧。
      他站起身,又挪到了陈兴生面前,这一次他没有跪,只是盘膝坐在地上。
      雨水将他整个人都浸透了,他抬眼,漫不经心地看向远处的山头,雨雾弥漫下,山林随着风力左右摆动,也就在这时,有两个人从上方墓地走下来。
      一个穿着黑色正装的人走在前面,从身形到脸都非常陌生,身后那个疑似是宗一问的人单手替前方的人撑着伞,自己则大半边身体落在雨里。宋院看向他们,他们应该也没料到会在这碰到他,脸上的讶异十分生动。
      然而这种惊讶只持续了不到一秒,站在伞中的人已经十分自然地准备往前走,撑伞的却慢了一拍,才跟上。
      宋院勾起嘴角,轻笑了声,态度自然地打了声招呼:“宗副部长,这么晚怎么来这边了,是在纪念谁吗?”
      能让宗一问这么尊敬对待的,从来只有宗明发。偏偏宗一问伪装的又并没有宗明发这么完美。
      撑着伞的两人都停住脚步,男人回过头,看着宋院站起身,被雨水打湿的衣裳贴在身体上,裤管上沾满了泥点,明明全身上下都狼狈之极,他却只是捋了下打湿后紧贴额角的头发,露出了那双运筹帷幄的眼睛。
      宗明发叹口气:“当然是纪念故人了,你呢?这么晚还没休息?”
      他直接承认了,没管宗一问在旁边惊慌的申请,平淡地拉扯起了家常,就像很多年前的无数个场景一样。
      “故人?骆忻舟吗?”宋院厌恶他的平淡,甚至将整件事情也都轻描淡写地略过去了,于是态度愈发尖锐,愈发口不择言:“我们在排查郑飞燕的行为轨迹的时候,发现爆炸案当天晚上,郑飞燕曾去过那家名叫草木之花的花店,在我们正准备查这家花店的时候,却发现问哥遮前掩后的也出现在了花店,难道这些都是巧合?”
      “上次郑飞燕也是晚上来买花祭拜他,怎么?你们干大事前都要来拜拜他?就像拜关公,拜祖师爷一样,来祭拜骆忻舟?”
      宋院盘坐在墓前的时候,就已经想了许多种措辞,他其实并不知道宗明发是否真的参与进这件事情了,这时候言语上的过激,更多的也只是验证怀疑罢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终于看到宗明发在听到骆忻舟的名字后,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隙。
      “原来现在还有记得骆老师啊。”
      他似是而非地感慨了句,然后一副听到什么笑话的模样,语气轻松:“你说什么呢?我只是突然怀念骆老师,特地买了花过来祭拜而已。”
      “只是来祭拜的话易容干什么?这么见不得人?”宋院咄咄逼人。
      “十五年过去了,家园依旧被他族占据,我也确实没脸见他。”宗明发慢悠悠地说。
      全是胡说八道。
      宋院知道这里面肯定还有隐情,正欲说话,从腕表传来轻微的震动声恰时打断了他,他低头看了眼,眉眼一动:“郑飞燕被控诉参与非法人类实验,证据确凿,上面已经通知逮捕了,您作为案件相关人员,一起喝杯茶?”
      宗一问低着头,只有握住伞柄的手指微微泛白,宗明发自碰面时,眼神便一直沉沉的,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水潭。
      “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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