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没有品酒师》大风刮进来

17、第 17 章

　　宗明发从宗一问手里接过伞，闲庭信步地朝他走来：“那我坐你的车，小问就跟在我们后边，把我的车一块开回去。”
　　宗明发一面将伞倾过来，一面习以为然地吩咐宗一问去办事。
　　“哪能麻烦问哥。”宋院收敛了刚才针锋相对的气势，顺着宗明发倾过来的伞面，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宗明发身边，他接过宗明发手里的伞，另一只手飞快地给章知白发了串消息。
　　很快，章知白从上面的松树林里走下来，他浑身上下也都湿透了，走到跟前先是向宋院敬了个礼，才走到宗一问旁边。宋院笑了下，开口道：“问哥，您也一块去吧，我们组里人会把你们车子一块开回去的。”
　　四个人沉默地走出了墓园。
　　章知白去将宗明发开来的车开走，宋院则找到了章知白开来的车，先是拉开了后边的车门：“宗叔，您先上车吧。”
　　“用不着这么严防死守的，就这么点事，我还不至于畏罪潜逃。”
　　“瞧您说的，我这不尊老爱幼吗？”
　　谈话间，宗一问已经上了驾驶座，宋院一愣：“问哥，我来开吧，你这……”
　　“怕什么？我又不可能开着你这车跑路。”宗一问冷声道。
　　宋院给宗明发关上后边的车门后，食指微屈着弹飞了一滴落在半空中的雨水，才慢慢回答道：“那我肯定还是相信问哥为人的，但你们自己开车送自己去审讯室，这算不算自首啊？”
　　宗一问发动车子，随意地回复着他的质疑：“我们顶多算是协助办案吧，我们监察部，可是最守规矩的了。”
　　车子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高速行驶下，溅起低处的一片水洼，路两边的灯光逐渐密集，宋院坐在副驾驶，对身边的汹涌波涛不闻不问。
　　“郑飞燕被抓，是因为你们找到了埋藏在另一边泥土里的尸体，对吗？”宗明发坐在后面，打破了双方的僵局。
　　“宗叔怎么对案件详情这么了解？”宋院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处，前面的几番试探，宗家这对叔侄并没有流露处绝对的破绽，但是那家花店，郑飞燕和宗一问都出现在那里，还有之前监控视频里，进去之后再也没出来的人。
　　之前还没发觉，现在如果代入宗明发的话……
　　宋院眯了眯眼睛，却听到宗明发只是发出一阵气音似的笑声：“你用不着在我这寻根问底的，当时爆炸案引起楼层塌陷，郑飞燕可以处理掉眼前的证据，却没办法清理泥土里的东西，你以为就你能想到挖土这个方法吗？”
　　“宗青出了事，不光你着急，我们宗家，甚至阮大雪，谁都知道郑飞燕有问题，那家研究院有问题，可我们都没敢下手去查，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怀疑后面还有其他人？郑家……她后面还有西南军？我们没必要怕他们吧？郑承平是西南军军长，我们明珍姐还是东北军的呢。”宋院开了点窗，任由雨水顺着空隙飞进来。
　　车外是列列寒风发出的噪音，宗明发坐在后面没再说话，直到车子突然刹住，窗外是宽阔的训练营，这里是他们九团自己的场地，自从接了这个案子后，团里人便临时开辟了相关办公场地。
　　专门的档案室及审讯关押区应有尽有。这会是刚抓了郑飞燕，以至于整栋大楼明光辉煌，来往人员步履匆匆的，十分热闹。
　　忽略他们看向宗明发二人隐晦的打探，宋院带着人一路往上，略过一楼的审讯室，直接去了二楼。二楼的办公室他们大多没来过，更多的是混在档案室的桌子上分析案情。宋院进来后先大致打量了下布局，才弯腰从桌柜里拿了杯子和茶叶给人倒水。
　　“临时建立的小组和场地，招待不周，请见谅。”宋院将两杯茶推给对面的二人，心底也确实无奈，他怀疑宗明发和宗一问，也知道他们肯定和人体实验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但问题就在于他没证据。
　　并且在对方是监察部副部长的情况下，哪怕是邱林海过来，也不能在没证据的情况下，随意质询对方。甚至他刚才种种试探，也都是看在他和宗家从小关系密切，但不管有没有问题，看在这层关系上，他们也都不会太过为难他。
　　宋院又侧过身拿了几卷干毛巾，等他们都大概擦到不会滴水之后，才各自裹了个毯子，捧着热茶坐在沙发上。
　　“刚刚我说郑飞燕后面有西南军，但是您好像不是很赞同？”宋院率先问道。
　　“如果只有西南军这一个势力，七个月前我哪怕是伪造假证，也会把她送进去。”宗明发声音沉沉的，和以往风清气正的样子不太一样。
　　宋院眨了眨眼，没有太在意这些变化。或者说变了的人实在太多了，这几年虫族愈发躁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控制不住食欲要闯进来了，因此三区内各个派别立场才更加分明，行为做事也更加极端。
　　“这么说，您跟她不是一伙的？”宋院突然问。
　　“原来你一直怀疑的是这个？”宗明发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虽然你我的理想抱负有细微区别，但宗青好歹是我侄子，我还不至于向自家人下手。”
　　“但您没有否认您也参与了这项非法人体实验。”宋院紧盯着宗明发的眼睛。
　　宗一问从进门起就从兜里掏了一把零件出来，他组装的动作娴熟迅速，并且所有行为都是光明正大的。
　　宋院一边跟宗明发说话，一边毫不避讳地看着，一直等他弄完了，宗一问才抬起头说：“这是信号屏蔽仪，我猜你还不至于刷这种小把戏，但疑心重算是我们监察部的通病了，还得麻烦你体谅一下。”
　　宋院笑了下：“你随意。”
　　“那么废话说够了，就让我们早些进入正题吧。”宗明发在旁边支起一条腿，气定神闲地说：“首先，你怎么知道这一定就是非法实验呢？”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宋院并没有立马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喃喃重复一遍，才突然醒悟，随即脑子像轰炸机一样，猛烈地震动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原来这么早……”
　　宗明发闲适地往沙发垫上一靠，好整以暇地观赏着宋院从不解到震惊，最后怅然若失，犹如世界崩塌的表情。
　　虽然他不太理解宋院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点起一支烟，悠然地嘲笑道：“这在我们高层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东西了，你一个人怀揣着天真的想法又有什么用呢？”
　　“那位大人能给你这个任务，其实是一个隐晦的邀请，结果呢？”袅袅的烟圈下，是宗明发逐渐模糊虚幻的脸：“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郑飞燕被关进去了不算什么，但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了，那位大人不会允许的。”
　　“阿青和然然都很喜欢你，看在他们的面上，我也不希望你出事。”
　　宋院默不作声地喝完了杯里的水，随后站起身看向宗明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宗青失踪的事情，你真的没有参与吗？”
　　“我绝对没有主动参与。”宗明发毫不犹豫地否认：“据我所知，郑飞燕当初先斩后奏，而我没有理由拒绝。”
　　他也跟着站起身，隔着茶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前面和你说的，我没有一句假话，碍于利益纠葛，我没办法对付她，所以你们能抓了她，我还是很高兴的。”
　　他们就这样浑身轻松地走了，宋院站在原地，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章知白一直守在外面，这会看着两个有重大嫌疑的人就这样走掉，不禁问道：“就让他们这样走了？”
　　“那不然怎么办？没凭没据的。”宋院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偏头问：“横江呢？还在审讯室？”
　　“好像刚刚出来了一下，看他的表情，进展应该不是很顺利吧。”章知白踌躇了一会，才半猜半蒙地说。
　　宋院和章知白一块下了楼梯，拐个弯，远远的就看见许横江背靠着墙壁，头微微往后仰，宋院笑了下，回头安抚道：“他没事，应该就只是困了。”
　　走廊里的穿堂风吹起青年的衣角，许横江蔫蔫地抬头，转头看向他：“宋队，刚刚听说你带了嫌疑人回来，怎么样？”
　　宗明发他们从进门到离开都带着□□，因此在楼里碰面的，都没能认出这位监察部的副部长。
　　宋院走到他身边，和他并排站在一起听雨声。
　　“事态有点复杂啊。”宋院想了想，率先将事情托盘而出：“戌区长也是支持通过人体实验的，我们好像真的走进死胡同了。”
　　“一年前我们申请出区，其实也是想向他们证明，就算不依靠人体实验，不借助虫族，单靠我们人类自己，也是有希望的，可是你看……我好像永远都在做无用功。”
　　许横江没有说话。
　　宋院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所以，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按着他肩膀的力道很轻，从语气上来看，这似乎也不是一句质问指责的话。但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许横江的脸突然灰白一片。
　　他的小军师天生拥有一颗玲珑心，行为处事都成算于心，他并非不会掩藏，只是过于重感情了，于是稍微向他们隐瞒一些事情，就十分愧疚。
　　“你知道我不是在责怪你吧？”宋院笑了下，将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了，才开口宽慰道：“这件事情之后，我们于权力中心恐怕会越来越远了，但你不一样，现在退出调查组，及时摆明立场的话，或许还能成为我在核心区的后盾。”
　　“你考虑考虑？”
　　嘈杂的雨点里，许横江的声线沉稳清晰：“不用想了，你去哪我去哪。”
　　宋院有一瞬间的哑然，几秒后他们默契地站直身体，一同走向审讯室。
　　郑飞燕身上穿着白大褂，眼睛无神地看向虚空，听到开门声，才意兴阑珊地扭过头：“你回来了？宋少将好久不见。”
　　前半句是对许横江说的，后半句则看向了他。
　　宋院坐在她对面，先是礼貌地说了句你好，然后便默不作声地听着许横江问话。
　　坐在这间简单的审讯室，和站在放满了各种精密仪器的研究室，对郑飞燕来说好像并无不同。
　　“我们继续吧郑院长，接下来的问题是，地下四楼和五楼，究竟是做什么的。”区别于许横江之前冷酷的审讯风格，现在的提问更像是老师在课堂上提问一样，全程有问有答，有来有往的。
　　“一个专业合法的基于虫族基因对人体的再改造实验室。”郑飞燕的长发自然地垂下来，纤细的手腕被手铐拷在桌面上，她平静地看向他们，语气轻飘飘的：“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但我们确实是在奉命行事。”
　　“既然是研究虫族基因改造人类的可能性，那么相关虫族和实验体是从哪来的？”
　　“你们权限不够，无可奉告。”
　　“那么换个话题吧，如果是合法研究，为什么上面还会派我们来查这件事，是不是能说明，起码爆炸案这件事上，你有所隐瞒？”
　　许横江略过对方所说权限不够的问题，习以为常地问出下一个。
　　“爆炸案炸毁了两层楼的实验体和设备，部分实验数据至今无法恢复，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十分恶劣。”
　　“此案的主使人到现在还逍遥法外，你们的任务不就是要抓住他吗？”郑飞燕歪了歪头：“我有什么好隐瞒的？”
　　“还有一点不对，如果人体实验这件事情我们权限不够，那么这个案子都不该交到我们手上，你们就不怕我们把这件事情透露给其他人吗？”许横江敏锐地指出整件事情的矛盾之处。
　　“据我们所了解的，宗明发或者阮大雪都是这件事情的知情人，以他们的职位来调查这件事情，也更加妥当，为什么会选择我们这些不知情的人？”
　　郑飞燕笑了下，不是那种清浅的，像是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的那种笑容，也不是像之前在破烂的电梯口，宋院向她伸出手，提出抱她下去时，她露出的那种轻松惬意的笑。
　　她这次只是勾了勾嘴角，眉眼处透出几分怜悯：“我们找的当然是知情人，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冷白色的照灯下，郑飞燕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