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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吃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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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陵县,四方楼,二楼包厢内。
八仙桌上,满满登登摆了十来道菜,简直比普通人过年还要丰盛。
然而这么多道菜,却只有两个人享用,其中一人还只顾着喝酒,连筷子都没摸。
此情此景,倒叫身为客人的杨成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上午,白家二少白荥派人邀请他来四方楼一叙,说是要当面感谢他。
到了四方楼后,白荥大手一挥点了这么多的菜,可把杨成吃高兴了,只是对面的白荥脸色有些不对,不仅眼底有圈浓浓的青黑,额头还包上了纱布,一看就知道有事情发生。
杨成按下了白荥正要倒酒的手,试探着问:“白二少心情不好?不是请我吃饭,怎么一个劲儿的喝酒。”
白荥嗤笑了一声,说:“还能有什么事儿?还不都怪白——”
说到一半,他清醒了过来。
纵然他和白荣不对付,但都是白家人,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他自是懂得。
于是改换了口气,说道:“你也知道我家最近发生的事情,苏哥儿心里正恼呢。所以我就想找机会,替苏哥儿教训一下贺询。”
杨成点了点头,这事没人比他更清楚。他是镇上的衙差,负责的正是西面菜市场几条街,和白荥有些交情。
所以当他听说有人在传白苏的谣后,立马通知了白家人。
“一个无权无势的猎户罢了,白二少想教训他,还不如手到擒来。”杨成以为是白荥不方便出手,压低了声音说,“不如等天黑了,找几个人摸到清崖村里,敲他一棒子装进麻袋里,直接扔到山里去喂狼,一了百了。”
杨成的这个提议,白荥很是心动,可是额头上的伤又提醒他,不能冲动。
倒不是因为他惧怕白父,而是白荥深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房陵县又不是他们白家说了算,日后被有心人查出来,他脱不了干系。为了杀一个贺询而受牢狱之灾,得不偿失。
就算不论以后,要是他找人杀了贺询,不就等于亲手将自己的把柄递给了杨成。二人关系尚浅,万一杨成以此要挟他,又该如何?
思索过后,白荥摇摇头,笑着说:“倒也不必。”见杨成不解,他慢悠悠解释说:“死了反而便宜他了,让他活着受罪岂不更好。”
杨成恍然大悟,抚掌大笑:“还是白二少英明,杨某佩服佩服,就是不知白二少打算怎么收拾他?”
怎么收拾?
白荥自己心里也没有主意,手指弯曲轻敲桌面,又低头细思起来。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忽然开了,酒楼的掌柜走了进来,满脸赔笑道:“二位客官,可否让出这间包厢?若是二位答应的话,这桌菜不收二位的钱,我再另给二位安排一桌。”
不等白荥发作,只听“啪”的一声,杨成把手里的酒杯扣在桌上,怒道:“你们四方楼做的什么生意?我们都还没吃完呢,就急着赶人?”
掌柜的笑容僵了,连连解释:“外面有几个衙差大人,非要用这间包厢吃饭,任凭我好说歹说,他们依旧不肯让步。若是二位愿意帮我这次,某感激不尽。”
末了,掌柜又补充了一句:“其中有个人还是县衙的郑都头,小的实在得罪不起!”
“郑都头?大水冲了龙王庙,郑都头是我舅舅。”杨成喜出望外,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白荥对愣在原地的酒楼掌柜说:“把这些都撤下去,重新上桌菜要最贵的,再来几壶烫热的上等黄酒。”
过了一会儿,杨成领着郑都头进入包厢,除了郑都头外,还有三四个腰间持刀的官差,一看就知道不是房陵本地人。
随着道道佳肴上桌,杯杯黄酒入喉,推杯换盏间,刚才不熟悉的几人,迅速打开了话题,变得熟稔起来。
白荥这才得知,原来持刀的几名官差都是京城人士,来房陵是为了押送流犯。
酒过三巡,几名官差喝得醉眼朦胧,官差中的头头突然在桌上问道:“房陵县里可有什么出名的泼皮无赖?”
几人不解其意,杨成开口问道:“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身材矮小的官差,斜着眼睛说:“问你就答,多嘴做些什么!”
郑都头赶忙替杨成打圆场:“我这外甥心直口快,嘴上没把门的,还望各位大人见谅。”
“行了,人家请你吃饭喝酒,就是主人。客人哪能对主人发火?”
为首的官差倒是会做人些,训斥了手下几句,这对几人解释说:“也不瞒你们,我们有个任务,要为一名哥儿流犯找个丈夫。”
“至于择婿条件嘛,越是品行不端,越是泼皮无赖越好。几位心里可有人选?”
郑都头眼睛骨碌一转,正准备回答没有,却见白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我刚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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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里典家闹完一场乌龙后,贺询提着肉回了家。
反手将院门关好,贺询一下子泄劲,直接坐在了地上,他没想到谢雩宁这么快就出现了,剧情的进展实在快得出乎他的意料。
只是现在的他什么也做不了,贺大郎做的一摊子烂事,他是百口难辩只能担着。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全身,贺询捂着脑袋唉声叹气。
一旁的大黄在觉察到贺询情绪低落后,乖顺地趴到了他的脚边。
脚背上毛茸茸的触感,让贺询回过神来,他低头撸了撸大黄的狗头,忍不住露出个浅笑来,心里的烦恼不觉间消失了几分。
他不是没想过逃出房陵县,另谋他路。可是这个架空的朝代,偏偏又有验传,这种类似于古代身份证的东西。
而且验传也不是想弄就能弄的,需要找户籍当地的里典办理。并且房陵又因特殊原因,规矩又与其他地方不同,禁止青壮年离乡。
所以就只剩一条路,那就是躲到山里,从此隐姓埋名,再不下山。
可去了山里躲着又该当如何呢?如今他手里的钱不多,食物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这不,刚说到食物,腹中就传来了强烈的饥饿感,贺询中止了脑中的胡思乱想,起身去做午饭。
看了眼放在角落里的米缸,里面的米不多,要是都煮粥的话还能吃两天,但粥水不顶饱,吃了干活不得劲,所以贺询还是决心蒸干饭。
此时没有电饭锅,要想吃干饭的话得用专门蒸饭的甑子来做。
这个步骤他倒是很熟悉,乡下吃流水席都是吃的甑子饭。
先在锅里倒上水,水开后倒入淘好的米,煮至半熟捞出控干水分,铺在木制的饭甑子里,盖盖上锅蒸熟,剩下米汤可以直接喝,省去了煮汤的功夫。
在贺询的记忆里,奶奶用甑子做的大米饭最是美味!
等待饭蒸熟的时间里,贺询去院子里薅了两把青菜,又将墙上的肉取下切成薄片。
既然高家不收,那他就自己吃呗。李家送的这块肉瞧着还挺肥,估计能炼不少猪油,刚好家里没多少油了。
贺询将肉切成薄片,锅热后下肉小火慢煎,中途往锅里倒一碗水,这样炼出来的猪油颜色更白。
锅里的水全都蒸发完后,猪肉片变得越发透明,煎出来的油也更多了。在肉片变糊变焦之前,将其捞出装在碗里,撒点盐和辣椒粉可以当个小零嘴。
趁热捏一块放进嘴里,简直又脆又香。
大陶罐里放几颗黄豆花椒,再把炼好的猪油倒里面,这样可以防止猪油变味,能吃得更久。
炼完油的锅不用洗,直接放两粒拍扁的大蒜进去,接着倒入青菜煸炒撒盐,等青菜变软就可以出锅装盘。
饭菜虽然简单清淡,却很好的抚慰了贺询的心灵。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这是爷爷奶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无论家里发生什么事,一日三餐都会准时出现在饭桌上。虽然在乡下老家待的时间不长,但两位老人积极乐观的心态,还是影响了贺询对待事情的看法。
所以他始终认为,只要饭菜上桌,世上没有过不去的事。
吃完饭,洗干净锅碗瓢盆,贺询拿起斧子就要上山砍柴。
见贺询要上山,大黄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走在前头摇尾巴为他引路。
在大黄的带领下,他来到了一处全是竹子的山坳,更令他惊喜的是,竹林里有不少鸡枞菌!
鸡枞菌味道鲜美异常,是一种能和白蚁共生的菌类,人工无法培育,所以格外珍贵。
所以采鸡枞菌也是有技巧的,尽量不要破坏白蚁的巢穴,不然以后可就吃不着了。
前几日下过一场秋雨,竹林里除了鸡枞菌外,其他菌子也不少,颜色种类各异,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不过也不是什么菌子都能吃的,稍有不慎就会中毒躺板板。为了保险起见,贺询只摘了他认识的鸡?菌,其他的菌子碰都不敢碰。
鸡枞菌越捡越多,他都险些忘记自己是来砍竹子的。
扯来一片棕榈树的大叶子,快速编了个简易的棕榈篮子,将鸡枞菌都装在里面。这是小时候爷爷教他的,贺询的记性很好,只要是学会的东西,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随着贺询手起刀落,一棵棵挺拔翠绿的毛竹轰然倒地,惊起林中飞鸟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