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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扶桑劫 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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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黄飞虎咳出几口鲜血,恍然间,眼前出现了一双修长的手,将一碗安神汤放在了他的案桌上。
他急忙抬起头,见是长生,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您最近受了不小的打击,还当保重身体才是。”
黄飞虎似乎憔悴了许多,他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
“最近,我总是梦到天化……他欢快地扑进我怀里,说他想爹爹了。”
“爹爹……也很想他……”
黄飞虎似有些怅惘,想到那日的玄衣少年,眸中又忍不住闪过一丝期待。
“抱歉……是我害了他……”
黄飞虎眼中划过一滴泪珠,却只能摇了摇头。
“不怪你,是天化,命不好。”
话虽如此,长生却仍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深刻的痛楚。
他将黄天化教得很好,可他把黄天化,教得太好。
那个热烈的小太阳,会温暖着所有人。
会在雪天与将士们打雪仗,会爬上相府的墙头,偷看师兄们练功。
可是……他没能保护好他的孩子。
他厌恶朝歌的龌龊龃龉,他挡下爱子的眼睛,让他永远善良纯粹。
可他心爱的孩子终究死在私欲之下,万幸的是……他什么都不知道……
幸好……
————
天罡君在山口等了许久,直到少年缓缓而来。
“阿碧。”
少隗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疑惑,问道:“你是……天祥?”
天罡君点头:“我是天祥,也是天罡星君。”
少隗笑道:“原来是天罡星君历劫。”
天罡君急忙问道:“他怎么了?为何如此虚弱?”
“他生前不就很虚弱了吗?”
少隗反问道,天祥一时怔然,眼泪不由得落了下来。
“是我保护不好他……”
他真的好没用,他护不住兄长,就连兄长死后,他都没护住他的尸身,致使他尸身受辱,肉身消散……
少隗微微叹了口气:“你无需自责,九天玄火出世,主人魂魄虚弱,被五龙轮灼伤,又强行唤火,致心脉俱断。若非玉石琵琶散尽真灵,主人根本就支撑不到那个时候。”
“主人回归本体后放不下凡尘,道心不稳,无法炼化九天玄火,以致魂魄受损。主人自小身体不好,东华帝君让主人服下碧尘花,忘却凡尘。”
“可那妖道唤走主人魂魄,主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便让那妖道自食恶果,却因此伤了心脉。主人现在身体很不好,若星君真的为主人好,就不要拿前世的事情来刺激他了。”
天祥的心不禁痛了起来,他修为尚未满千年,如何承受得住九天玄火?怪不得……他受不住吕岳之疫,怪不得……他会被火鸦之毒伤成那个样子!
他不愿忘却凡尘,宁可……受这魂魄反噬之苦!
原来,西岐的太阳,从未陨落。
————
“少隗。”
炳灵君不见了少隗,便寻了过来。
天祥立刻单膝跪地,俯身下拜。
“小神拜见炳灵君上!”
“你是谁?”
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天祥将头埋得极低,生怕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泪。
“小神乃北斗星神,奉天帝陛下之命,捉拿九龙岛散疫妖孽!不慎惊扰殿下,望殿下恕罪。”
“免礼,不必如此惊慌。”
“既是奉旨降妖,你来方诸山做什么?这披风是你的吗?”
“我……”
“是本君让他来的。”
东华帝君阔步而来,将避毒珠交到天祥手上。
“谢帝君借珠,小神告退。”
天祥匆匆离去,炳灵君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未回神。
“在看什么?”
炳灵君回神,道:“总觉得他,有些熟悉。”
炳灵君揉了揉脑袋,实在想不起什么,索性也不想了。
“既然少隗已经痊愈,便不叨扰君伯了。”
————
“哪吒,告诉我,这是什么?”
长生在哪吒身上翻出了不少药瓶,有些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
“这是天化哥哥生病的时候哪吒弄的啦!莲花哥哥不要动。”
哪吒要去拿那些药瓶,长生一把给他收了。
“既然是天化哥哥吃的,那我吃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不许吃!”
哪吒连忙阻止了他,面对长生狐疑的目光,他立刻蔫了下去。
“那个……天化哥哥身体不好才吃的……而且这是哪吒自己弄的,有的不能吃……”
长生嘴角一抽:“你自己调的?”
哪吒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
“哪吒,你还记得兄长教过你什么吗?”
长生突然发问,哪吒不禁抬起头来。
哪吒没有撒谎,这些丹药是他心疼天化睡不好才调制的,他很聪明,调出了药劲很大的安神药。
但其中不乏失败品,李靖所用,便是他的失败品。
哪吒低着头,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
哥哥说,他长大以后会变成小英雄,保护百姓,保护千千万万的人。
可他长不大了,是不是,就不能保护别人了?
如果他能长大的话,天化哥哥和天祥哥哥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我想给天化哥哥报仇。”
长生一愣,问:“你怎么知道?”
“姊姊说的。我变成天化哥哥去问了。”
长生一愣,伸手将他抱住。
“哪吒,相信我。”
“伤害天化哥哥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需要你来做这些事情,你本是纯洁无垢的,不需要染上这一身污浊。”
“哪吒听不懂!但是伤害天化哥哥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哪吒气呼呼地跑了出去,长生揉了揉疲惫的额头,望向一旁的布绢。
一只小兔子瞪大眼睛,与红衣小童大眼瞪小眼。
长生不由轻笑一声,天化弄坏了兄长的画,赌着气学了许久,曾经画个乌龟都四仰八叉,如今这小兔,倒是栩栩如生了。
他,又何尝不是无瑕之人?又凭什么……死在李靖的私欲算计之下!
————
“戴罪立功?”
燃灯欲放出李靖,令其戴罪立功,黄飞虎不由出言讥讽。
“他能立什么功?除了等人杀完再补一戟,他还能做什么?”
燃灯皱眉道:“武成王,贫道能理解你的心情,但——”
“能理解,就滚去破你的万仙阵。”
黄飞虎毫不客气地打断。
“若要放他,除非——从本王的尸体上,踏过去!”
“望武成王以大局为重。”
“大局?”
黄飞虎眸中又染上几分血丝,冷笑道:“你们倒是为了大局,为了大局害死我儿天化,令他至死不安!”
黄飞虎气急攻心,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武成王!”
武吉上前扶住黄飞虎,子牙对燃灯道:“师兄,请听我一言。”
“李将军触犯军令在先,贫道纵是斩他也不为过。留他一命,已是法外开恩。我军纵是用人之际,也断不能令武成王寒心。”
燃灯心有不悦,竟连子牙都不愿站在他这边?莫非是人间富贵久了,忘了自己是何出身?
“子牙,此事是意外。”
“若意外能弥补,那天化能回来吗?贫道不同意李将军戴罪立功。”
玉鼎真人拂尘一挥,站在燃灯面前。
“贫道也不允。”
黄龙真人道:“天化这孩子心思单纯,无辜枉死,若不给个交代,如何服众?”
“若贫道定要带走他呢?”
燃灯见事不成,语气不由硬了几分。
众将拔剑之声此起彼伏,黄飞虎道:“若燃灯老师非要带走罪将李靖,本王便自刎于三军阵前!”
“不信,大可试试。”
黄飞虎咬牙切齿地望向燃灯,这厮又是什么好东西了?无故要取天化内丹,伤了他的孩子,与李靖皆是一丘之貉!
燃灯竟被黄飞虎的气势逼退一步,待反应过来,不由懊恼。
“燃灯老师,令徒所犯乃重罪!若人人可戴罪立功,天底下可有王法?”
武王淡淡开口,眉间也现出几分恼怒之意。
天化率真单纯,闯了祸,经常躲在他宫中,武王也疼爱得紧。那般纯真美好的孩子,只因李靖一己私欲,万箭穿心,力竭而亡,他又如何不怒?
“贫道思虑不周,望武成王勿恼。”
“滚。”
————
地牢之中,灯火通明。
黄飞虎不知放了多少火把,一旦熄灭便有人续上,李靖已经好几日不曾睡觉了。
他要被折磨疯了。
“杀了我……杀了我吧……”
“呵呵。”
长生低低地笑了笑,“父亲,燃灯老师来了。”
李靖浑浊的眼睛似乎亮了几分。
紧接着,长生又道:“他要让父亲戴罪立功,把武成王气得吐血,武成王在全军面前发誓,若让父亲有戴罪立功的机会,他便自刎于阵前。”
“武成王向来——言出必行。”
“父亲,您——早该知道的。”
此战,黄飞虎是导火索,丞相断不可能为了他触怒武成王,而燃灯,只会激化他们的矛盾。
“你说——你为什么,非要利用天化呢?”
“他不是你可以算计的人,他会——没命的!”
长生将烧红的烙铁贴在李靖的脖子上,有些癫狂地笑了笑:“我第一次觉得,商王炮烙之刑,也非毫无道理。”
“啊——唔——”
李靖刚要喊出声来,长生便紧紧捂住了他的嘴。
“你也配喊?”
“天化绝命之时,一声疼都喊不出来,你——凭什么?”
“逆子,逆子……”
李靖几乎要疼昏过去,可长生偏让他清醒无比。
“呵。”
长生笑道:“父亲这时候又记得我是您的儿子了?您不是一直喊我——妖孽吗?”
号角吹响,长生将烙铁扔进了火盆,地牢之中只剩水滴落地的声音,将李靖心中的恐惧再次放大。
欲死而不能,这便是,黄飞虎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