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姿摇曳时》百川鱼海

54、第五十四步

　　那紫纱女子极快地走过来。或者…该说是飘过来。脚不着地，也没有迈步子的动作。花姿正感叹见，那人已至身前。

　　那女子面色苍白，唇色也不很赤，却掩不住眉如远山青黛适浓。本是觉得天仙似的人物，可是那花姿发现她的眼神犀利得仿佛一把尖刀，惊得花姿直往凤未眠身后躲去。

　　“主上。”她这一声娇媚无比，或是身体弱的关系，不似往时的干脆，带着一丝丝的拖沓，更显得小女儿气浓。

　　“南朱？身体可好些了？”凤未眠面上的笑淡了很多，却也没有对待一般人的冷漠。南朱浅笑，晃了花姿的神志。

　　“南朱已经没事了。她们还不让我出门吹风呢。”带着点点娇嗔。“天气冷，是该呆在屋子里。”凤未眠语带深意。

　　“南朱知道主上今日回来，特意准备了些糕点。主上不如去南阁坐坐？”期待的意味颇重。

　　凤未眠轻轻摇头，有些无奈又溢满宠溺的眼神看向花姿：“宝儿今日刚刚回宫，我自然不能丢下她的。”

　　“不然…”南朱说得挣扎，有些咬牙切齿，“带上她便是。”西白东青俱是一惊，南朱最恨别人进她的南阁，就是他们两人也是从来只在阁外经过过。如今竟是勉强让花姿进去，这…

　　“南朱的好意心领便是，可是宝儿怕生，下次吧。你也回去休息吧。”凤未眠态度不变，不温不火，牵起花姿的小手向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南朱气得红了双眼，这个丫头得主上厚爱，便是她的罪过，迟早一日，她便是要她葬身在这凤罗宫任何的一片迷人林里。

　　“宝儿，你便也宿在寻院吧。”凤未眠拉着她听着一个大院子的门口，院门上苍穹有力的三个大字——寻院。

　　“那…你呢？”花姿觉得若是他也住在附近，便是可以更加接近他，或是可以更快地拿到青红暖玉。

　　“我也住在这里。”凤未眠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带着光点，有些稚气。这里？凤未眠也住这里？

　　“可是，住得下么？”花姿紧张。“自然住得下。这寻院有厢房三十四间，怎么会住不下？”凤未眠顿觉好笑。

　　“那里是我的寝房，你的闺房就在我右边。”走至院里，凤未眠指着绕过院门有些远的两间房道。

　　院子里种着不少…奇花异草。几乎每一样都是她未曾见过的，倒是在角落里寻到了一株血手草，看来这里的东西都不简单。

　　“进去看看。”凤未眠示意花姿走进去。花姿推开两扇漆红色的镂花门，里面真真的满眼的宝贝。

　　花姿没有什么见识，可最起码的金银玉器还是认得到。这柜子的镶金角，这桌子的玉面，这软榻上繁复的刺绣…

　　花姿感叹，比之那些大族世家，好了不止千百倍。“有什么不喜欢的告诉我便是。”凤未眠见花姿蹙起眉头，以为有什么不合心意的。

　　“没有，我只是想到了师父。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啥地方吃苦。”花姿咬着唇，虽是丢下她，可到底养育之恩，加之她现在也算是在过好日子，极好的日子。

　　凤未眠月牙的眼睛里精光一闪，有些危险的味道，随即又露出天真的笑：“我已经在派人找来，寻到了便见他带来见你。”大手抚了抚花姿的头发，花姿几乎是下意识地躲避。

　　一时觉得不好，她的目的便是接近他，况且他是哥哥，不过拍拍脑袋，转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有些饿了。”

　　凤未眠的表情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去用吃晚膳吧。”拉住她的手，有些用力，似乎害怕她挣扎。花姿倒是顺从地丝毫不动，任他牵着出了门。

　　东青西白守在院外，这寻院本就是主上的院子。那人东青早已经让人收拾好了里寻院最近的一个小院子，很精致，花草也多，极是适合小姐这样的丫头住。

　　却没有想到，主上竟是让他将寻院的房间打扫布置。主上竟是要让小姐住进寻院？西白正沉思，东青忍不住拍他的背：“你说主上是怎么个意思？”

　　“主上心思莫变，不猜也罢。”西白冰冷的面上扬起一丝诡异的笑，吓得东青不敢往下问。

　　“宝儿，可是不合胃口？”饭桌上，凤未眠细细地注意这花姿的一举一动，她已经拿着筷子发了许久的呆。

　　“没有！”花姿吓了一跳。她向来单纯，现下肚子里憋着这样大的一个秘密，心慌是难免的，况且还要她努力地压住这个秘密！

　　“这么紧张做什么？”凤未眠笑起来，月牙的眼睛微弯，他只以为她还不太适应。“我…”花姿动了动嘴皮子，却半句话都吐不出来，她是心里害怕，这里可是凤罗宫，到底是□□之首的凤罗宫，再美，也还是提心吊胆。
　　凤未眠垂下眼睑，一瞬，扬起一记浅笑，拍了拍手，门口齐步走进来几个端着糕点的侍女，垂着头，黑发遮住了她们的样貌。躬身立在桌边。

　　凤未眠端起一个盘子放在花姿面前：“这是枣泥糕，从前我和你换过。”他提起了他们初识那会儿，花姿傻乎乎地以为，这个小鬼是哪个门派的小师弟，却原来…

　　“我很喜欢吃。”花姿拿起一块咬了一口，从前觉得滋味特别，枣味很浓郁，她特别喜欢，可是今天吃了却觉得食不知味。

　　“花姿，你可知道了身世？”凤未眠突然开口，花姿手里的半块糕点啪地掉在了地上。她垂了垂头，讷讷地应了一声。

　　“你可还有什么要问的？”凤未眠含着期待的目光看着她。花姿仰起小脸，大大的眼睛就这样直溜溜地看着凤未眠：“他们说的可都是真的？我真的是…你的妹妹？”

　　凤未眠被她晶亮的眸子看得心头一跳，轻轻地笑起来：“怎的，宝儿不想做我的妹妹？”字里行间不仅仅带着调侃，还有些希冀。

　　“不…不是！”花姿急忙否认。凤未眠眨了眨眼，掩去一片失望之色，面上的笑却是不变：“你确实是我的妹妹，十三年前被人抱走，遍寻不到。”

　　凤未眠伸过手将她拉住，花姿本能地想要缩回，却咬牙忍住。“那时候，父亲和母亲将将去世，又有人密谋叛变，宫里乱成一片，等到将叛变压制，我才替父母操办了丧事，也在父母坟前立誓，定是要将你寻回。”

　　“宝儿，能寻回你，父亲和母亲的在天之灵，定也是能得到安息。”父亲和母亲？从小到大，花姿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师父，别家孩子嘲笑她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她也就哭一哭，抹干了眼泪，第二天醒来也就这么回事儿。

　　突然，她有了所谓的父亲母亲，那种一时怅然的感觉，领花姿脑袋嗡嗡作响，即使他们真的已经作古，可是至少她…知道了他们是谁。

　　“宝儿？”凤未眠轻轻地唤了一声，见花姿眼眶里晶莹地闪着泪花，有些心疼地起身将她拥进怀里：“宝儿，不是还有哥哥么。”揉着她乌黑的长发，很有些满足。

　　花姿嗅着他身上…不知是什么的味道，有些凉凉的，很好闻，与左敌身上阳光的味道不同，沁人心脾，却不温暖人心。

　　“哥哥…”凤未眠一颤，心头一阵乱跳，最后直直地坠下。他似乎不太喜欢这个称呼，还是喜欢花姿嗔着表情没大没小地唤他凤未眠。

　　“哥哥？”花姿不确定地又唤了一声。“怎么了？”凤未眠勉强压下情绪，笑着问。“近时来，江湖上总是传言凤罗宫灭了不少门派，这事可是真的？”这事也是花姿害怕的理由，她很害怕凤未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即使那人是她哥哥也不行。

　　凤未眠目光一闪：“宝儿信不信我？”花姿突地想到了左敌，他曾经愤怒地指责凤罗宫乱杀无辜的行为，而那公孙云蓉也认认真真地告诉她，凤罗宫犯下恶行千真万确。

　　她一时犹豫了，咬了咬唇：“我信。”左敌和凤未眠，她会相信谁？自然是左敌，可是如今，她需要凤未眠的信任，真真有些惭愧。

　　“真的？”凤未眠面有喜色，孩子气的面上虽仍是淡然，却透着惊喜。“真的。”花姿点点头，露出笑容。

　　花姿揉了揉眼睛，凤未眠放开她：“宝儿，这几日你也该是累极了，便早些睡吧。”捋了捋她的额发，像是哄像是骗。

　　花姿其实觉得累极了，凤未眠刚离开，两名侍女便搬进来一个大木头，鱼贯而入的一群侍女开始往里加水，又在里面撒起了花瓣，水面上密密麻麻地漂满了各色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