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白日妄想

14、爸爸走了

　　兄妹两个连夜开车回了老家，张泽在车上给家里打电话，说姑父在老家出事了，惊得家里的长辈也连夜上了路，张父在电话那端嘱咐他一定要将四喜照顾好，张泽应许后那端收了线。
　　他转头去看副驾上的言四喜，泪眼朦胧，像只被吓坏的小猫窝在那里，很多年前姑姑去世的场景他还有一些印象，那时候言四喜还是个小女孩，还不懂死亡是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妈妈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她哭得很伤心而如今，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女孩，这个已经有诸多经历的女孩，这一次，又将要经历什么
　　夜晚的高速上没什么车辆，张泽顾及言四喜的心情，将车开得飞快，中途言四喜接到四婶的电话，说如果能赶到就直接回家言四喜连忙在电话里问四婶，我爸怎么样了四婶叹息，只说了一句，四喜，你回来吧。
　　挂了电话言四喜猛地哭出来，四婶这样说，是不是，是不是。。。
　　张泽腾出一只手去摸她的脑袋，“我们一会就到了。”
　　言四喜抽噎，“四婶，说，直接回家。”
　　“好，我们回家。”张泽温柔说到。
　　原本要六个小时车程的路他们硬是缩短到五个小时，车子开进村，村口的核桃树下站着个人，张泽车还没停稳，言四喜就已经奔了出去，站着的人影试探喊了一声。
　　人是四婶家的小子，比言四喜还要小上几岁，这些年言四喜跟父亲两个人虽然很少回家，老家这边的关系也没了，小时曾玩耍的伙伴关系也是不错的。
　　“三阙？我爸他。。。”言四喜发声戚戚。
　　言三阙把人扶住，“姐。。。”却再也说不出什么。
　　张泽走过来，对言三阙点点头，说了句回家吧。
　　接近自己家里的院子，路过的人家家门口的灯都是亮着的。
　　山里人心底善良淳朴，知道言家人今晚定是要回来的，便留了自家门口的灯。夏天的夜里，山区很安静，天上的星星似乎伸手可得，虫子叫的声音清晰可闻，若有若无的果香这些在人眼中美丽的景色再没有人欣赏，言四喜小声啜泣，再有就是脚下皮鞋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终于到了自家院子，灯火通明，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大门是开着的，言四喜站在那里就清晰地看清了里面的情况，院子里有人稀稀拉拉站着，透过人影，看着门上挂着草苫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在老家，只有家里死人才会在门口挂草苫点白蜡。
　　一声悲鸣，言三阙跟张泽两个大男人几乎扶不稳。
　　四婶在堂屋听到声音就跑了出来，看的的就是几乎伏在地上的言四喜，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这个姑娘本身就是个可怜见的，从小就没了娘，现在又连自己父亲最后一面也见不上，怎么不让人心疼。
　　她走上去，蹲地上将人抱进怀里，“四喜，我带你进去看看你爸好不好，他昨天还念叨你来着，你过去让他看看你他，他最挂念的就是你了，你过去让他看看好不好，嗯，四喜？”
　　言四喜扑在四婶怀里大哭，耳边听着四婶的声音，竟是慢慢收住了声音，借着四婶的身体慢慢站起来，踏进院子向屋里走去。
　　院子的人都怜悯地看着她，有些老人忍不住叹气。
　　张泽掀开草苫，入眼的就是正对门口身上盖着白纸的言父的遗体，眼泪已经忍不住掉了下来，这是疼惜自己的姑父啊，这是鳏寡一生的姑父，是他自小敬爱的长辈啊可现如今，就这样躺在那里，再也不会看着他们，再也不会。。。
　　言四喜也看到了，她觉得心里闷，突然之间她不想走进去，不想站在床边是不是她不去看，她的父亲就还活在自己心里，她不想进来了，这样想着她真的就转身往外走，踉踉跄跄。
　　四婶看着被挣脱的手，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反倒是言三阙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言四喜一路往外走，一直走到村口，她扶着核桃树不停地大口喘气，言三阙就在身后看着她。
　　张泽扶住四婶，轻声说了句让她去吧，您跟我进去吧。张泽站在床边，将盖在身上的白纸掀开，眼泪哗哗落，姑父的头已经有些变形了，虽然擦干了血迹，可头发上还是能看出来凝固的血渍。
　　“人当场就不行了，也就没去医院，村里人帮忙给拉回了家里，不想他在路上那样躺着”四婶站在一边絮叨，张泽听得模模糊糊，心里难过。
　　邻里乡亲都是纯善的，几个婆子给净了身穿了寿衣，还点了引路灯，这附近的爷们也都来了，忙里忙外虽然言家的女儿不在，也只有一些表亲堂亲，但在天黑了后的几个小时里，灵堂就已经都弄好了，白事要用的白布也都买了回来，几个婶子在一旁缝制着。
　　张泽将白纸盖上，转过身对四婶鞠了一躬，“四婶，谢谢您，谢谢大家伙。”
　　四婶擦擦眼角的泪，抬起皴了的手，拍拍他，“你这孩子，都是邻里乡亲的，说啥谢。”
　　张泽走出灵堂，去了东屋，拿过婶子们缝好的孝衣穿上，然后进屋守灵去了，至于四喜，有言三阙跟着，应该不会有事的，姑父面前，总要有人的。
　　言四喜坐在核桃树下，望着黑夜里黝黑的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言三阙就坐在她旁边。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在树下坐了近两个小时，直到又有车子亮着灯开过来。言三阙看了一眼正坐着的言四喜，估计自己离开一会是没问题，站起来往车子停下的方向走去，果然是张家一家人到了。
　　言三阙跟人打招呼，张父沉重点头，“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们吗？”
　　是也不是，如果不是言四喜过来，他肯定也是要过来等的，点点头，指了指身后，“四喜在那边。”
　　张母叹息，“那孩子，肯定很伤心，我去看看她，你们都先上去吧。”
　　张父带着自己的父母跟儿媳跟在言三阙身后往村子里走去。
　　张母走过去，弯腰看她，“四喜，我们一起回家。”牵着她的手往村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