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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密辛(男主身世章) ...

  •   江吟晚也曾设想过与白衔清再见面要怎么开口,在灵魂互换的荒唐下,彼此都看到了世界不同的另一面。

      尤其是她已然静下心面对,这些年白衔清真的对不住自己吗?他一直在努力想让东陵变好,也至少皇城是富庶的。

      江家的事,是江家忠君的宿命。

      她在心里已经与他和解,那么再见时,她是该体谅还是道歉?

      然而真的再一次见到他的那一刻,调侃像一种本能脱口而出。

      不知是谁的心跳,扑通扑通震耳欲聋,唤起了儿时的记忆。
      “是啊,我在等你。”他笑着,居然也会了与她玩笑。

      “所以救救我吧,将军。”

      白衔清一步步靠近,抬起手,却只是轻轻别过了她垂下的发丝。

      真是诡异,她与他分明都好些天没有洗澡,身上脏兮兮黏糊糊的散发着汗臭,脸上是尘沙与污泥,可却比之前无数次锦衣相见更心动。
      是今晚的月色太会蛊惑人了吗?

      赵全非常有眼力劲的拖着林安离开,江吟晚便随着白衔清去了他居住的地方。

      看着每天要人伺候,喝茶都必须配茶果子才行的帝王落入凡尘,居然也能屈居至此,她心头却没有最初想象的痛快。
      踌躇半响,道“你…要不要回皇城,我可以把你召回去。”

      江吟晚语调有些生硬,总觉得就这样松口有违初心。
      这还没让白衔清到边疆呢,自己会不会太心软。

      “为什么?你不是要天道轮回么?”白衔清累的厉害,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压得床板发出“嘎吱”的惨叫。

      江吟晚诧异的微微挑眉,挨着他抖了一下衣袍才落座。
      两人不约而同“你怎么这么多规矩了?”“你怎么不讲规矩了?”
      静默后不知是谁先笑了出来,居然也有了默契。

      江吟晚索性也放开了些,倒在床上抻了抻胳膊。
      白衔清也没顾及什么男女大防同样躺了下来,这一路历经种种他早就把这些给抛的一干二净。

      江吟晚回复起他上一句话“我确实是想天道轮回来着,可看你真混这么狼狈,居然并没有什么快感,是不是很奇怪?其实我真不想跟你服软,可是做了皇帝后,面对那些臣子我突然就明白了你的为难…”
      顿了顿,她转过脸对向他,轻轻地又很郑重的亲口说出了那句“对不起。”

      这可真是破天荒的。

      她在向他承认,承认自己对他的偏见、怨怼、迁怒。

      于是白衔清也转过了头,床榻并不宽,两人同躺挨的本来就近,这一转头就险些撞上她的鼻尖。
      温热的气息惹得他不自觉红了耳朵。
      同样也回了句“对不起。”

      他知道她为何道歉,可她却不明白。
      这些年从来是她欺负白衔清,白衔清对她已诸多忍让,怎么还反过来与她道起歉?
      “你干嘛跟我道歉?”
      她望着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白衔清呼吸微屏,明明是自己的脸,可这些神色表情却从不会在他脸上出现,竟是说不出的灵动,令他想起她每次在朝堂上跳脚怒骂他时眼睛也是这般明亮。

      她一腔赤诚,可叫他如何不被吸引。

      他认真回道“因为你说得对,我确实不会做一个皇帝,这些年许多事也许我都做错了,仁慈不是软弱的借口。”顿了顿,又非常坚定的回绝“我不能回皇城,你能在边疆呆十四年,我又怎可轻言放弃,这一路对我而言确实吃了不少苦,可也让我明白了许多,我必将站到狼烟下,历经风沙,才能更好的成为一个帝王。”

      说着,白衔清又想到这说不定换不回去呢,坦然一笑“若是我们换不回去,那我就更该去边疆成为一个好将军,像你一般保卫东陵。”

      江吟晚没想到白衔清居然连换不回去都想过了,并如此干脆的打算从皇帝变成一个将军,将皇位拱手让给自己。
      “换不回去的话这天下岂不就成了我的,你甘心?不对,你疯了?”她‘噌’的坐起身,这白行止处心积虑想要谋夺的位子,白衔清怎么跟大白菜一样随便送。

      “只要天下能好,谁是皇帝又怎样?你一心为了东陵,交给你,我很放心。”不同于她的激动,白衔清却很平静。

      “…”

      江吟晚呆呆地,这才意识到,或许一直以来自己也小瞧了白衔清。
      病病歪歪的身躯下他自有一身坚韧的傲骨。

      他心怀天下,他的仁,并非软弱。

      如果真的换不回来,她相信白衔清真的会替她成为一个好将军,就像他相信她可以做好一个帝王。
      想到这儿她重新躺下,一点一点,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换不回去又怎样呢,她安心做皇帝他就安心做将军也挺好。

      “我本来想如果换不回来非得给你整进宫,不然我一粗人你也知道,对那些老东西多有不爽,恐会给你朝堂都掀翻了,到底我是臣,有些事总不好做主,不过你既然肯放权于我,那我们也就不用在宫里相看两厌了。”

      江吟晚摸着扳指,突然觉得也挺神奇的,两个自小的冤家能互相道歉,躺在一处却说着什么两厌。

      闻言,白衔清垂下眼睫突然不敢看她,声音也低了许多“你这么讨厌我?”
      然而一问出这句话他就后悔了,以他对江吟晚的了解,肯定会说“那当然了!”
      可他却突然不敢听这句意料之中的话,心头不禁烦躁的厉害。

      江吟晚也确实打算这么说,但奇怪的,‘当然’二字卡在了嘴边,却是先反问了他“不是你讨厌我吗?”
      “你当初可是跪了一整夜求先皇收回旨意,这会儿怎么倒打一耙把屎盆子扣我脑袋上。”
      她撇过头也不去看他,转而盯着扳指瞧,碧绿的扳指在盈盈月色下隐约可见边缘的刻痕。

      白衔清默默听着,什么都没说。

      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先是皱了皱眉头,唇角的弧度有些许自嘲的意味,似有许多情绪纠在一起,最终闭上了眼睛。

      江吟晚没能看到他略显狰狞之下隐忍的表情。
      只将话一转,转到了正事上。

      “对了,我命王淼杀了常祺一家,如今孙斌抄家,贺文昌返乡路上路遇土匪,皆命丧黄泉。”

      她故意先说了处置结果。
      本以为白衔清会急的跳起来,结果等了半天,他居然并没什么异议,好没意思。

      见斗嘴无望,她也不再挑衅于他,利索的交代了原委“他们设了一个局,针对你的,虚报彬州大旱,而瞒报洛州雨情,奏请我祈雨,最后洛州发生了泥石流,皇城中就有人散播谣言,说你不是真龙天子才会祈来灾祸,此为天罚,于是孙斌就装模作样死谏要我下罪己诏,贺文昌则包揽罪责与他朝上大吵一场,嚷嚷请辞,演了好热闹的一出只为脱身。”

      “而前阵子我正病了一场,靖王久不理朝事也不曾回皇城,却借此来了一趟,给我奉了一瓶丹药说能强身健体,被我拿来喂了老鼠,没事。”

      “可我不大信任这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所以,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江吟晚撑起身子,盯着白衔清仔仔细细瞧。

      虽然没将问题点破,但彼此都能明白。
      她自然希望白衔清给自己说实话,可他若不愿说,待回了皇城她再深查就是。

      毕竟这事儿实在太大,不说才是常情。

      白衔清如料沉默了许久,久到江吟晚居然躺出了困意,开始昏昏欲睡。
      她接连打了许多个哈欠,上下眼皮子开始打架。

      算了,回去查吧。

      “你要没说的我可就睡了。”

      明天还有的忙,她好些天没能睡个安稳觉了,再加上这具身体虚的很,实在经不住折腾。

      江吟晚转过身刚要躺下。

      他终于思虑出了决定,喑哑着声音缓缓开口“我确实不是。”

      “…”

      五个字,一瞬间就让江吟晚灵台清明,瞪大了眼睛困意全无。

      尽管她早有猜想,可得到验证那又是另一回事。

      “你…”

      她无措的动了动唇瓣,一时冒出许多疑问却又无从问起。
      白衔清这一承认无疑是给那段密辛撕开一道豁口。
      江吟晚紧张的心脏狂跳,就仿佛要蹦出身体一般。

      “如今你就是我,有些事确实该让你清楚。”白衔清坐起身,沉重之中时时停顿,触及痛苦总是不大想回忆。

      江吟晚看出他为难,但好不容易他愿意说,这件事关乎重大她又必须知道,于是便没有心软,耐心的等待他一点一点说清楚。

      “先皇与太后十分恩爱但久无子嗣,太医曾言太后此生难孕,故而,为了稳定其东宫之位,先皇找了一宫女代而怀上龙嗣,并对外宣称是太后有喜。”

      “待日子一到,他们就将孩子抱去了太后那儿,并秘密处死了宫女,厚赏了其家人。”

      “那个孩子就是我。”

      白衔清没什么讲故事的天分,与赵全一样,说的干干巴巴。
      可就是这么几句话,他虽收敛着情绪,听起来仿若说的是别人的事,却将江吟晚的心狠狠揪起。

      她忍不住拉住他的手腕“所以后来太后怀上靖王,你便成了弃子。”

      这个答案令她脚底生寒,竟在盛夏之中打了个寒颤。

      起初太后因为生不出孩子,对这个‘嫡子’也是倾尽心血,当成亲子教养对待的。
      白衔清确实享了几年太子爷的尊贵。
      可有朝一日太后有孕,她生下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时,一个别的女人肚子里出来的长子,就成为了阻碍她儿子登上皇位的眼中钉肉中刺。

      “嗯。”白衔清低着头,目光看向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喉咙有些痛。

      大概是吃树皮伤到了。

      “太后想将我除去好给靖王让路,所以在我身边安插了许多人只为制造意外。”

      “投毒,溺水,或者干脆夜半时想要用软枕捂死我。”

      “我的身边除了赵全以外都不可信,若没有他处处为我小心周全,我大概早就死在了那些宫人手中,不过还是因中毒不慎伤了身子,自此成了个病秧子。”

      说罢,他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眼睛“抱歉,连累你也病着。”
      以及,没有说出的话是,正因他并非嫡子,位子坐的才很不安心,为此约束自己更要仁要德,结果却一塌糊涂。

      他很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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