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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 ...

  •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裴予默又听见于婵娟跟自己唠叨这些酸溜溜的肉麻话,她很不以为然,报以最简单直接的蔑视:“靠!这都是什么娘娘腔玩意!”
      于婵娟当然不会跟她这样没文化的人一般见识,但本着朋友之义,还是很耐心细致地跟她讲解着:“这可是张爱玲的名言,有谁不知道张爱玲?现在不懂张爱玲,是会被人耻笑的…裴予默,你已经是这个时代的叛逆了,总不能再落后于这个时代吧?”
      她的手中被强塞进了一本《张爱玲散文集》,反正上课的时候老是睡觉也挺没劲的,不如就尝试着做一回文学青年吧!
      初春的暖阳,丝丝缕缕地披散在玻璃窗上,犹如珠光闪烁的晚礼服,抖动着粼粼的波纹,随着那凹凸有致的身体,甩下了幽幽的香风。校园里的那几株樱花,大约就要开了吧?也不知道是什么颜色?一个个幼小的花苞挺立的在枝头,翠油油的叶瓣,微微露头的一点,满园的春光,仿佛就蕴涵在那突围而出的一瞬间。
      她无意中翻开的那一页,正看到了于婵娟经常啰唆的这句话,白纸黑字的落落分明,自与于婵娟的口述有着完全不同的风味,在初春的阳光里,她竟第一次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好象有一把小刷子,毛绒绒的,有一下没一下地酥痒在心头,她也有了一点美好的憧憬,往后的人生里,她是不是也会遇上了这样的人?听他说一句:“噢,你也在这里吗?”听她的心里也暗暗回应说:“噢,原来你这里…”
      是不是可以那么幸运?他和她,都是彼此等待的人…
      现在好象…就有那么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她每天必须去上的额外课程,每天必须经过那条幽静的街道,她总会在路口拐角处的冷饮亭耽搁一会儿,买一杯珍珠奶茶或者可乐,慢慢地喝完以后,才到对面的大楼去。如果不是路边汽车的司机担负着虎视眈眈的监视之责,她肯定会天长地久地磨蹭下去,因为她实在不愿去上那恶梦一般的课程,她根本就没有特殊的细胞,她根本就成不了栋梁之材。可是她的父亲,生意做地那么大,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弯,都拐不过来?
      大概是一个星期以前吧…她突然改变了想法,既没有买珍珠奶茶,也没有要可乐,她第一次独出心裁地点了一客芒果冰淇淋,一个戴着红色棒球帽的小伙子笨手笨脚地递给她一只,她一闻就知道他拿错了,于是她就冷冷地道:“我没要哈蜜瓜的…我要的是芒果口味的…”其实不过是无意中瞥了过去,没想到那个男生的脸竟然微微红了起来…这年头,还有会脸红的男生?简直是天下奇闻,围在她身边的那些,哪一个不是脸皮厚的用锥子都攮不出血来?她对那个在春末的阳光里,突然被她的一句话就弄的脸红的男生起了一点好奇之心。
      此后的三天,她都会去买芒果味冰淇淋,他的业务越来越熟练了,可是她只能看见他压在帽沿下的半张脸,高高的鼻梁,微微抿着嘴唇,坚毅的下颌…她不由起了一点向往之意,真想上去掀起那深深的棒球帽…
      突然,脸上被一点小小硬物猛砸了一下,她还趴在课桌上,嘴角流着哈瘌子,是谁这么没有道德?还差一点就能看见那帽沿下的面孔了,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她本能地“揭竿而起”,睡眼惺忪地朝着讲台那里望去,只见那头发花白的数学老师,气地混身乱颤。她不由得有些诧异,她上数学课睡觉,又不是睡了一天两天了,至于把老头子气成这样吗?这老头绝对到了更年期了,这两天动不动就发火…
      后来她才意识到,是坐在最后一排的那几个家伙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不知是在斗地主还在干什么,未免也太肆无忌惮了。她本来是懒得管这闲事的,可想想老头子年纪都那么大了,尽心尽力地教他们这一班不知所谓的“贵族生”,也的确够不容易的,于是她捡起跌落在课桌上的半截粉笔头,调整了一个最佳角度,以极漂亮的手法向后掷了过去,连看也不用看,绝对万无一失。果然,刚刚还热闹喧哗的课堂立刻鸦雀无声了,她懒洋洋地打了哈欠,又坐下重新找周公去了。
      自始至终,坐在旁边的于婵娟都保持着淡定沉着的笑容,这是对她绝对相信的意思表示。她在半梦半醒之间,也觉得自己的悲哀,那帮家伙不敢招惹她,或者肯卖她几分薄面,倒不是她这个人有多么厉害,也不是因为她长地有多么美若仙,而是因为她有一个霸道的父亲,她的父亲底下有许许多多舍生忘死的兄弟。当初她刚进学校时曾经抱打了一次不平,有几个家伙腻腻歪歪地地惹人厌烦,她随便召集来一帮人,不肖片刻就把那帮小子招呼地满地找牙了。从此以后,不管年纪比她大还是比她小的,见面都客气地尊称她一声,“裴姐…”
      其实她并不喜欢做大姐大,于婵娟总骂她是“臭显摆”,她也知道自己做地过分了,如今却有些骑虎难下的意思。可是她想痛改前非,她可不想给突然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他,留一下一个“母夜叉”的恶劣形象。看他的模样,应该是很斯文的,斯文的男生应当喜欢斯文的女生吧?就象裴子纤那样的,尽管她觉得裴子纤有些假模假样,可也不得不承认,裴子纤的确比她有男生缘,她也知道,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公主,她不过只是虚有其表罢了。
      终于熬到放学,她急火火地撇下于婵娟,坐上自家的汽车,准时出现在冷饮亭近前。没想到他却不在那里,柜台前又换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难掩极度的失望,只仓促地点了一杯可乐,却不肯立即走开,手拿着纸杯缓缓地徘徊在路口。司机老张有事离开了,她没了监视的人,倒可以轻松自在地磨蹭下去。
      玻璃橱窗里摆放着姿态各异的模特,春季新款的连衣裙长长地垂到地上,细细密密的折皱里反射出孔雀蓝的耀眼光茫,连带着那深褐色的眼球也动人起来,仿佛活了一般,正无比幽怨地遥望着远处不知名的地方。然而那不知名的所在,却被高大的梧桐树遮挡住了,有阳光顺着树叶间的缝隙漏了下来,停留在她月白色的校裙上,亦仿佛有几分楚楚动人的姿态。
      不知道的人,一定会被她的外表欺骗了,短短的五四青年头,微微地勾在耳后,露出雪白的一弯颈子,月白的私立高中校裙,加之背在肩头的几乎可以她整个人都压垮的大提琴,她就象在这个时代已经绝无仅有的女孩,斯文秀丽地犹如琼瑶片女主角。可是知道的人都知道,她是标准的“叛逆少女”,逃学打架进游戏厅抽烟交男朋友,总喜欢在无聊平淡中创造一点刺激来寻开心,仿佛是对发泄着无聊生活的不满,又仿佛是对严酷的家庭教育的一种反抗。反正,她是很令父母头疼的…噢,是很令父亲头疼的…那一类女儿,因为她没有母亲,不知道跑路去了哪里。那么强悍的龙头老大裴鸿,不管多么令人闻风丧胆,却就是制服不了她。
      她依旧在怡然自得地喝着可乐,背着沉重的大提琴,四下张望着,不知道那个男生会不会突然从街道的那一边跑过来?好象白马王子那样…
      街道斜对面是一间西餐厅,这会儿不过是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只有几个人在里面喝咖啡,影影绰绰,也辨不清分明。偶然有车流和人经过,亦都是静悄悄的。有一辆银灰色的车子缓缓地停在了距西餐厅十几米的地方,静静地停着。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才有一个身穿黑色中山装戴墨镜的男人下来打开了车门,一个仪表翩然的中年男人也下了车,仿佛是习惯性地四下看了一看,又抬腕看了看手表,才慢慢地向西餐厅对面的画廊走去。
      画廊外的花坛里开满了迎春花,掩映在梧桐光影下,开地异常火爆,好象除夕夜的焰火,一簇簇一行行,纠缠在一起,衬托在绿意葱笼里的艳黄,格外地醒目刺激,刺激着人的心底,竟有些七上八下的。
      有一个年轻人骑着一辆自行车经过,耳朵里塞着耳机,仿佛是聚精会神的样子,到了她的近前嘎然而止,就在她错愣的那一瞬间,突然伸向她的胸口,她本能地向后一退,脖子凉嗖嗖地一晃,那一条从出生戴到现在的翡翠项琏就被那个人夺走了。几乎是不容思索地,她立刻开口大叫:“抓贼呀…”然而空阔的街道上,偶尔经过的车流和人还是静悄悄地,充满了麻木不仁的静谧彻底地刺激了她,她猛地扔掉了肩上的大提琴,撒腿追了上去。
      倒也巧地很,没跑几步,她一把抓住那青年身上背包的背带,那青年只得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大约也是没想到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的脾气竟然这么爆,微微怔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意思,她的巴掌就抡了上去,“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这个小毛贼也不看看抢劫的对象,裴鸿的女儿也是敢随便惹的吗?哪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是这家伙大约是个生手,在短暂的错愣过去之后,似乎被她的这一巴掌打地有些恼羞成怒,竟然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一手亮出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来。她尽管也算身经百战,但一般都有人护着,况且对手也忌惮着她的父亲,所以一般都会“手下留情”,她还没有机会独自面对这样急迫的局面,不由得有些心慌气短起来。
      不过是瞬间的功夫,那家伙手里的刀子已经到了近前,眼看就要刺上来了,她微微向后一闪,可是根本就动弹不了分毫,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明晃晃地刀子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她眼睁睁地看着路口拐角的冷饮厅里跳出一个人,那样熟悉的身影,几个健步就来到了那个家伙的身后,非常麻利的几下就将她从那人的束缚中解救了出来。她怀着无比悸动的心情看着他和那个家伙撕打了起来,没有几个回合,那家伙就被制服在地上,苦苦哀求着。他潇洒地站起身来,踢了那家伙几脚,“把东西还给人家…”
      她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才慢慢地走近了,看着他把那一条失而复得的翡翠项琏递了过来…压在棒球帽沿下的半张脸,高高的鼻梁,微微抿着嘴唇,坚毅的下颌…她突然有一阵恍惚,恍惚看见倒在地上的那个家伙突然鬼鬼祟祟地站起身来,明晃晃的刀子,正朝着他的背心刺来…她只来得及大叫了一声:“小心…”他大约也察觉到了,已经避开了半个身位,刀子扑了一个空,径直向她杀了过来。他只得又抢步上身,单臂将她掩在怀里,就地滚了出去…帽子掉了,露出明亮的一对眼睛,犹如大海一般的清澈,有太阳的光辉在浅浅地流动着,流动着在那斯文俊美的年轻脸庞上,她突然傻傻地笑起来。
      可是他的境况好象并不怎么好,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哎哟”了一声,她只是看着有殷红的血迹,从他雪青的T恤衫下流了出来,狰狞刺目着吸引着她的眼球,原来他受伤了。
      有警车鸣叫的声音,有乱糟糟的人声,好象有人围了上来,她坐起身来,推搡着他的身体,大声叫着:“你醒醒…你醒醒…”可是他还是紧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她都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他不能就这样死了…她继续推搡着他的身体,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已经支撑下住了,她在昏倒前的那一瞬间,恍惚看见在人群里的那张熟悉的面孔,她还在想,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等她醒来的时候,却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坐着她永远都不苟言笑的父亲。她的脑袋还处于短路的状态下,怔怔地看着父亲冷酷的一个侧影,好象与这春日的艳阳是那么地格格不入,她的父亲永远都是这么地不可捉摸,好象在心底深处背负着什么巨大的秘密。
      “你醒了…”
      她禁不住将头偏向了另一边,半晌才象想起什么来似的,突然扭过头来,“那个人…那个救我的人怎么样了?”
      问完了她又后悔了,因为她父亲对她一向冷淡,难得说上几句话,她知道自己就是问了,也会是白问,如今也只会嫌她多事而已。
      果然,裴鸿答非所问道:“你每天下午真的去杨老师那里学大提琴吗?怪不得老张总是说你的态度不积极,我看他大概也保留了许多,你不仅不积极,你压根就没用心去学…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连一首小夜曲都拉不好…”
      她真是哭笑不得,她很怀疑自己的父亲知道什么是“小夜曲”吗?于是便没好气地道:“国画西洋画、书法、围棋、古筝、钢琴、小提琴,一直到现在的大提琴,自凡是时髦的玩意,你都让我去学…可是哪一样我学成了?我可不想成为第二个裴子纤,裴家已经有一个模范生了,我不过是陪太子读书的那一类人,您也该知道我不可能有太大出息的…”
      裴鸿轻轻地“哼”了一声,“这马上就要考大学了,就凭你那文化课成绩,不考这些专业,你哪儿还有大学念?你难道要象我一样,一辈子打打杀杀地混日子吗?”
      难得父亲肯如此费尽心机地替她设想,难道父亲肯低声下气地跟她说这么多话,她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淡淡地道:“您有那么钱,送我去国外读不就得了吗?这年头,有钱上哪儿还混不了张文凭?”
      她没想到父亲会突然伤感了起来,“你真的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吗?你真的舍得离开这里吗?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一切都得靠自己,老爸可照顾不了你了…”
      对于一向强势的父亲突然流露出来的软弱,她总觉得有些别扭,因为她不愿意使自己强硬的心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她宁愿保持着现在这种与父亲之间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的关系。她是不受重视的人,从来没有人在意她的存在,从来没有人肯为她付出什么,更别替为她牺牲点什么了。所以对于那个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挺身而出的陌生人,她在风花雪月的心情之外,又凭添了几许难以言说的感激之意,因为在她的思维里,就是她的父亲也未必能做到的…就那么不管不顾地扑了过来,将她小心翼翼地呵护了起来…所以当她的父亲道貌岸然地对她说着“老爸可照顾不了你了”的时候,她只是诧异着,她父亲对她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地这么深了?
      好一会儿,裴鸿又恢复了常态,站起身好象要离开了,走到门边停了一停,“救你的那个人…就在你隔壁的房间…”
      她还是静静地等待父亲离开之后,才急冲冲地跑到隔壁去,他还没有醒,紧闭着双眼,躺在雪白的被褥里。她趴在床边静默了一会儿,才试探着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上那短短的的发线,高高的鼻梁,坚毅的下颌,光洁的皮肤…那样俊美斯文的睡容,在她的指下,安静地犹如无知无觉的婴孩,令她禁不住地怦然心动。
      她默默地凝视着,傻傻地笑了起来。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她,她吓了一跳,手指还尴尬地停留在他的额上,完全失去了平日里镇定自若的大将风范。好一会儿,才勉强一笑,又假模假样地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了,已经退烧了…大夫说你退烧就没事了…”
      他的目光之中隐隐流动着猜疑与迷惑的神色,看看她,又看看周围的一切,看看一旁铁架子上的小药瓶里滴答滴答流淌的液体,半晌才低声道:“我这是在医院里吗?”
      她简直爱死这表情了,有一点胆怯有一点纯真有一点模棱两可的温柔,不由得微微一笑,“当然在医院里…幸亏你救了我…其实那项琏也值不了几个钱的,主要因为是我跑路的妈留给我的,所以我才要去追回来…没想到那家伙还带着刀,早知道那样,我就不去冒那个险了…害地你还受了伤,真的谢谢你…”
      他也微微一笑,“既然你妈妈留给你的,就是冒再大的风险,也该去追回来的…”
      她的心轻轻一颤,因为她梦想中的母亲早已经被时间带走,她几乎都想不起她的模样,她只记得她冷酷地背转身去,只有她还傻傻地上去抓着她的衣袖紧紧不放,不象裴子纤已经一副置身事外的漠然。她就那么傻傻地拉住了,可还是被那个狠心的女人一点一点挣脱了那束缚,不,应当是阻碍,她就象是扔掉不必要的阻碍那样,弃他们父女而去,她的父亲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个字,大约也是嫌她不争气胳膊肘往外拐,所以才不怎么待见她,她就是这样,纯粹一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倒霉蛋…
      他突然伸出手来,轻轻地在她的面颊上一抚,柔声道:“你怎么哭了?”
      她以极快的速度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强笑道:“噢,你叫什么名字?”都这么多年了,她早已经不会为了那个女人而哭,为什么在他的面前,一反常态起来?
      他好象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半晌才缓缓地道:“何忠…我叫何忠…”
      她向他伸出手去,笑道:“我叫裴予默…何忠,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他微微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好一会儿才握住了她的。
      阳光底下,病房里一片安详,惟照见他们青春的面容,绽放如灿烂的迎春花。床头柜上的水晶花瓶里插着几只栀子花,翠绿的茎杆,洁白的花朵,蓬蓬地散开在碗大的瓶口,犹如芬芳的香雪海,迷醉了人的心肠。
      在医院的那几天,她天天都去看他,陪他说话,给他解闷。她断断续续地知道了他的一切,无父无母的孤儿,没有固定的工作,到处流浪,到处打工,辛辛苦苦赚来的一点钱,都用来偿还父母生前欠下的医疗费了。她从来都没有那么悲天悯人过,可偏偏就是对他动了慈悲心肠,她觉得他比她还不幸,比她还需要关怀,她要尽自己所能改变他的窘迫,她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那一年,她十七岁,他二十二岁,总觉得人生无限漫长,未来仿佛还有更加奇妙的事情等着他们,一切不过才刚刚开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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