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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七十七章:玄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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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两天前。是定期洒扫先帝君寝宫的仆人发现的先帝君书房角落的两本书卷放错了位子。因为洒扫的时间是五日一次,巡逻的守卫都说未见什么异常,待他发现时我们根本无法推测寝宫是何时失窃的。”
“两本书放错了位子?为何记得如此仔细?”南暝皱眉问道。
“那负责洒扫的是先帝君少时的内侍,所以便十分熟知先帝君的生活习惯。好像是君上曾经去先帝君的书房中查阅过资料,放回时原本打错了顺序,那时他碍于身份没有说明。可那天他去洒扫,却发现那两本书的位置又恢复了原样,便一口断定有人来过。我们接到君上的命令,在先帝君的寝宫进行排查,果然发现了那排书架书籍摆放到相应顺序会出现一条暗道,而暗道尽头的密室中有新鲜的活动痕迹。因此才推测是密室里有东西失窃,连忙展开了搜查。一个恍神便来到了墓园。”
“你们君上可有说些别的什么?”南暝思绪飞速转动,脑中浮现出了一个猜想。
“君上说不必抓活的,若要与其交战要小心那人的血……”
果然,北鸢也是这样想的。
能把书房复原成原来顺序的人出了温染也没有别人了。既然他跑来了墓园……
“你们继续追吧,仔细些,别扰了先人的清净。”南暝稍稍侧身为他们让了一条路,冷声道。
“是,多谢大人!”他们相继直起身,踏着轻功继续追寻温染的痕迹了。
南暝却是敛起眼眸,继续向北走,找到了那块众多墓碑中格格不入的黑色无字石碑。
这是北鸢的墓。他曾经嘱托过,若他渡劫失败,以身殉道,就不必为他的碑上题字。
那块小小的石碑之上,如今正放着一束含苞待放的蓝紫色鸢尾花。
与旁人的墓前悼念的花朵常年不断而不同,北鸢的墓旁栽满了蒲公英。原本域北苦寒之地,并不适宜蒲公英的生长,但墓园依靠地下灵脉,经年气候温和,所以他墓前的蒲公英四季都有盛开着的,有时风吹过,一朵朵洁白的小伞随着温和的清风落在不同的地方,却从不会生长,似乎只有他的墓前才会停留这些无法停留的花朵。
依照北鸢本人的意思,他的墓前是没有那些祭奠的花的。
而看这朵鸢尾,隐隐已有了枯萎之势,应该是放在这里应是有了一段时间了。
“笑入和风飐山北,倦沐皓魂睡纸鸢。”
提起北鸢,北疆子民便能念出这首小诗,但很少有人知道,北鸢的鸢其实并不是纸鸢,而是鸢尾。
他应该是来看北鸢的。
而最大的问题是,温染去北鸢寝宫的密室,究竟拿走了什么。
今日已经是初六了,距离阵法可开启的最佳时间还剩八日。若他做的不是无用功,那就不得不提防。
他拿走的这样东西,是否和那个阵法有关。
最严重的,是否能代替那份祭品。
“但单从签语与组合来看,这件事情多半已经与你们的预想产生了偏差,甚至严重了万分。”
林寒沐的话在耳边响起,让南明不得不直视温染这个令人费解的异常。
若是能代替那份祭品,他们这些日子费的功夫、受的折磨和主动权岂不是全部付诸东流。
当务之急还是要告诉北鸢这件事,让他仔细想想他那密室中究竟有些什么可以参与这个阵法的东西,并尽快让他想出个办法。毕竟以温染的轻功水平,那些人几乎是追不上的,大概率会被他牵着鼻子跑。
南暝眸光看向那朵蓝紫色,眼神闪了闪,轻轻叹了口气。
“知道你心怀愧疚,但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扰他的安宁。”
他们两个间发生的事绝对不简单。
南暝原本是想从域北去宇泽山与攸澄汇合,但现如今应该尽快去找北鸢商议情况了。
从墓园出来的时候,南暝只觉得域北的春天依旧这样冷,也不知道林寒沐怎么穿的那样少还面色自若的。或许狐狸与狐狸之间耐冷程度还是不一样……
在一片天马行空的想象中,南暝并未回寝宫休息,而是摸着黑踏上了回青雪门的路途。途中无数次不受控制地想向宇泽山的方向拐去,最终南暝还是咬咬牙,忍着心中摧心挠肝的思念,硬生生地把自己又拖了回来,继续向青雪门进发。
……
“咳咳咳……”
“景岚!”明轩为他渡了些灵力,帮他稍微缓和了那阵忍不住的咳嗽。
“没事……”攸澄深吸了一口气,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都说让你仔细这寒气,这次实在过于严重,反复的如此厉害,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彻底压下去。”明轩皱着眉道。
“没时间了。”攸澄神情有些倦怠,哑着声音道:“八日后我必须赶往汀芷湖。”
“你们不是劫了他所需的祭品,怎么还需要你过去?”
“事情远没有咳咳……那样简单。”攸澄摇了摇头,“给出情报的人话有隐瞒,并不能完全信任。此事背后主谋似乎另有其人,也不可以掉以轻心。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没事自然可以安心些时日,若真有疏忽酿出大祸,涉及到的就远不止我们了……”
说到这,窗外便飞来一只信鸽。明轩走到窗边,伸手拿出那封信件,转身交给了攸澄。
“如何?”他问道。
攸澄仔细阅读了书信,面色缓缓沉了下去。
“是溶修。我派他们回防了汀芷湖,又让他们去调查之前溶倾怀疑的汀芷湖冰层下的东西,他们有了些结论。”攸澄眉尖轻蹙,有些迟疑道:“他们认为湖底最深处沉着的……是一口棺材。”
“棺材?”明轩皱眉,“怎么可能?尚不说汀芷湖守备森严,什么棺材能经得住湖水的冲刷和冰层的掩埋……”
他还未说完,便突然反应了过来,与攸澄四目相对,心领神会地异口同声。
“祭品盒子!”
“而且……”攸澄严肃道:“若真是一口棺材,里面是谁的尸身……大体能知道了。”
“能劫走吗?”明轩问道。
“汀芷湖底层的冰层百年不化,光凭他们应该没有办法。况且若是那人的尸身……他即使阵法不加掩饰,但绝对会设下重重阵法护住那口棺材,没必要让他们铤而走险。”攸澄面色渐渐缓和,应该是体内的寒气暂时被压制住了。
“其他仙门那边……”
“若是他们继续坐视不理,那便莫要说宇泽山言之不预了。”攸澄声音冷了冷,“只有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们才会醒悟。”
“那要不然我也和你过去看看吧。”明轩为他探了探脉搏,担心道。
“不,师兄,你得留在宇泽山。”攸澄拒绝,“近日宗主闭关,宇泽山上下就靠你和诸位长老了。如若汀芷湖那边真的生出什么变故来,护法阵还要你来开。”
明轩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如此危险吗?”
“这个阵法最危险的便是不确定性,”攸澄提笔回信,继续道:“没人知道阵法启动将会发生些什么,所以不得不严阵以待。我从前也在古籍上看过一些关于跨越生死的阵法的记载,无一不失败的惨烈。而现在汀芷湖的阵法远比那些记载在册的案例大得多,所以我觉得着实危险。”
“你现在的状态还不稳定,尽量别冲在前面。”明轩嘱咐,“你的人呢,怎么样?”
“说是回了域北处理了些事情。”攸澄落字的笔尖顿了顿,眸中柔和了半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那你也就放下一颗心安心休养吧。”明轩看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忍俊不禁道:“怎么净像你嫂子一样,成天牵肠挂肚的。”
攸澄扯了扯嘴角,并不想理他。
明轩少见他这副模样,一时觉得新奇,还想再开两句玩笑,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进来。”攸澄放下笔,看向门口道。
“翊桓君,明轩师兄。”来的弟子恭敬地对二人行礼,起身道:“是长老们派我来回话,你们给他们的盒子,初步断定是生于苦寒之地的一种特殊玄木,水火不侵,密闭性极强,用秘法制作得到的材料千年不腐不烂。但如何将其摧毁,他们还需要些时日去查阅,问你们是否急需结果。”
“不急,让长老们不必担忧。”攸澄对他点了点头。
“是。”那弟子行礼后转身出了门。
“都说域北苦寒,邪魔丛生,奇珍异宝自然也不计其数。我从前还不知是什么概念,现如今见到那盒子,才觉得惊奇,竟有如此坚固之木。”
“应了那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攸澄唇边弯起一抹浅笑。
“好了,这个时辰我也该回去看看蓝儿了。”明轩看了看窗外高悬夜幕的月亮,恍然道:“她这几日在想她娘和她姐姐,夜里醒了便一直哭,难哄的很,我先回去了。”
“嗯。”攸澄在纸上落下最后一个字,点头应道。
“今日药师给了我一个新药方,我看着觉得还不错,虽然不是你平时喝的那样烈,直接压制寒气,但更偏调理效果。明天换那个药试试。”
“好。”攸澄并未有异议。
“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明轩离开后,攸澄把墨迹干透的信装回信鸽爪子上的信筒,目光追随着它直至远山的尽头。
在窗边站了一会儿,他转身吹灭桌上的蜡烛。缱绻的青烟与月华交缠中,他一袭银白的单衣分外单薄,缓缓靠在椅子上,仰头轻轻闭上了眼眸。
“阿嚏——”
南暝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挨过鼻子中的痒意,他看着天边被丛林枝叶遮掩住许多的半弯银月,唇边不自知地牵起一抹浅笑。
都说明月何曾是两乡;
看来,有人在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