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记》疏花披素

26、七

　　“元芳，你以为如何？”回到刺史府，狄仁杰端过一碗茶，润润喉咙。
　　“大人，别的不好说，但我觉得方无药的事情，颇值得注意。”
　　“不错，我正想问问你呢。我知道你很久以前就听说过这个人，但一直没来得及细细问你。这个人究竟有什么玄机？他可是江湖上的人物？”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单说歧黄二字，大人想到了什么？”
　　狄仁杰讶异地看了李元芳一眼，捻了捻花白的胡须：“歧伯与黄帝，并称后世医药之祖。他二人之间的问答，录成一部『素问』，流传后世，乃是开天辟地第一本医书。这却与方无药有什么关系？”
　　“在江湖上提到歧黄二字，老一辈人便知道，这是一个门派。其实说是门派也不准确，它并无严格的门规约束，也无明确的组织和等级。其实，那就是江湖上医术最高的侠客们及他们的弟子集合在一起，不习武功，专研医术。入此门极是容易，但存了悬壶济世之心，便可拜师学艺，得窥医术精要。然而若有败坏医德之举，立时便为同门所弃。”
　　“这倒很有意思。我如今辞官远隐，不妨也入这歧黄门试试？哈哈哈哈……”狄仁杰不由开怀。
　　“听得歧黄门有言：心存天下病苦，不在门中，亦是门人。大人，这医药之术有诸多雅称，青囊，杏林，悬壶，不一而足。这些医道高手单取歧黄二字，意通医药之祖，想来本意即是追本溯源，以最纯粹的医者之心救天下疾苦。是以非在江湖之中，兼济苍生百姓。”
　　狄仁杰站起身来，肃然一叹。
　　“医者父母心，心怀仁德，心系天下。你我在朝为官，亦是同理。皆因我辈不事稼樯，徒取谷粱，所负黎民百姓者尤多。故乱世当拯民于水火，治世当报民以安乐。医者救民以药，士者抚民以宽仁。纵然官场种种，纷争难平，但奋力所争者，百姓福利也。出世难，入世尤难，入世而不为一己私利，难上加难。然孟子有云，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元芳肃立一旁，二人望着窗外流云飞霞，良久无话。

　　半晌，狄仁杰徐徐问道：“那么这方无药便是歧黄门中之人？”
　　“不错。我曾隐约听得，他俨然便是现今的掌门人。”
　　“哦？”狄仁杰微觉意外。
　　“卑职曾听过一些江湖典故。这歧黄门虽广招天下良医，不论门规，但凭德行，但还是有总坛，也有门主。只因一些精深的医学典籍仍须择人而授，甄选良材，传承秘方，亦需要严格的程序。”
　　“不错。那么这掌门一职，实乃师尊，专门教授最有才华的弟子了？”
　　“正是。据说总坛在川西南雪山中，但历代掌门如何选拔，卑职却不知。只是听说，上一代掌门亡故后，新的掌门人乃是一位女子。”
　　“女子？”
　　“是。她叫做夏兰儿，江湖传言是位奇女子。不过她接任掌门之后，突然就自行下山失踪了，二十年音讯全无。这方无药本来也是上代掌门的弟子之一，在后辈中威望最高，因此隐然成为领袖。至于他为何不留在川中反而来到北方，卑职不知。”
　　“哦，”狄仁杰回身坐下，“大约那王婆说的，也有几分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