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记》疏花披素

25、六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婆子王氏，在张老爷府上做些打扫院子，浆洗衣物的杂事。我们老爷被杀，可不关我们的事……”
　　“呵呵，你不要怕，坐下说话。”狄仁杰见那婆子言语拉杂，索性和她闲话起家常来，“我不过随便问问，也许你们注意到了什么小事，会大有帮助呢。”
　　王婆眼中现出诚惶诚恐，又带着些市井小民的热切神态，扭捏着坐下了，期期艾艾地言道：“我们下人，哪里知道什么……”
　　“不妨事，这里不是官府，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就是了。你在张家多久了？”
　　“唉，从老太爷还在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那时候府上风光啊，老太爷官做得大，家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客人，丫鬟小厮比现在多着好几倍……”
　　狄仁杰打断她的话头：“这么说，张家是晋中世家了？”
　　“可不是嘛。那时候大宅还在并州呢。”
　　狄仁杰隐约想起，确曾听得老家有过一个姓张的司马还是长史，后来家道没落了，没想到就是张硕的先人。
　　“后来又为何到了忻州？”
　　“回大人，太老爷和太夫人去了，我们老爷又不喜欢做官，专喜欢游山玩水。太老爷在时，他也是三天两头的不在家，在外边交了许多朋友，都是些闲人。后来太老爷不在了，老爷就把宅子卖了，搬到这山脚下来，不是上山游玩，就是叫朋友来吃酒。家里仆人们大都遣散了，就剩下两个婆子，几个家丁。”
　　王婆的话中，显是对这位败家的老爷不甚满意。狄仁杰笑笑，也不接话，继续问道：“城里的方员外，就是你们家老爷的朋友吧？”
　　“是，是。这个方员外，倒是个大大的好人。”
　　“哦？”狄仁杰听得她语气颇为恭敬，不似提起“我们老爷的朋友”时那般鄙夷，不由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这个方老爷，可神了！我们老爷也喜欢讲论些医道什么的，可是真正难治的病，那只有方老爷是药到病除。有时候连药都不开，喝点水，吃几样菜，喝一碗粥，马上就好了。我们城里都知道，有方无药，说的就是这个方老爷。”
　　“方无药……有方无药……”狄仁杰默念着这个名字，暗暗点头。
　　“有一回呀，我侄子犯了急病，城里郎中换了几个，怎么也看不好，我们下人又哪敢叫老爷去瞧，正好方老爷到这边来还一本书还是什么的，看见婆子在廊下擦眼泪，就问是什么事情。那么体面的大老爷，二话不说就跟婆子到了家里，把我侄子治好了，一文钱没收。他可真的是个大好人，城里都知道的，好多穷苦人家都受过他的恩惠……”王婆说起方无药的恩德，一时激动起来，滔滔不绝。

　　狄仁杰想了一想，又问道：“方员外也是祖居此地的吗？”
　　王婆摇了摇头：“不是，我们老爷搬来忻州以后不久，他才来的。听说他原先好像是川中人氏，为什么搬来这里，我们老爷也没有说过。外边传说——”
　　“传说什么？”
　　王婆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道：“外边风言风语，做不得数的。只听说方员外好像是死了妻子，夫妻两个原本情深意重的，方员外把家产都变卖了，才远走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