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 1. Farewell，Arcadi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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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asmine的家世背景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如果只是照核心关系而言——则按照她的话来说（且很是不客气），老爷子是个“鳏夫”，尽管他富有得胜过这个世上绝大多数国王；有两个兄长，一个叫“Esau”，一个叫“Jacob”。前者在世界政府身居要职，后者则根本是个职业军人，并且不仅在圣地玛丽乔亚，在世界不少地区也支持者甚众。这在天龙人给人的普遍观感是蠢钝如猪、肥肠满脑的背景下，简直阖家可以上演“Family Romance”。她的外祖母的一生简直是传奇中的传奇——除了中年丧女这一桩不幸。她本人乃是“阿弗罗蒂萨克大帝”膝下的第六位皇女——“Arcadia”就是她自父亲那儿继承的。她一生的风流韵事可谓数不胜数，就是请专人来著书立传也甚是教人为难。也因着她，人们不免很是期待Jasmine作为她唯一的孙女，能够在继承她的权势、地位、领地、财富的基础之上，犹能追绍先辈的风华……当然还少不了数不清的、有头有脸的情人。
可是即使是如此貌美而得天独厚，人们逐渐发现，他们祈祷圣神赐福的尤尔大小姐似乎根本无志于此——仅是观其十三、四岁的少女之时，人们还以为她长大后必将颠倒众生呢。结果她居然以仅仅二十一岁的年纪便宣布匆匆嫁人——嫁人的对象竟好像也不是以便将来“出墙”的傀儡丈夫——如同她们那个时期贵族女性的风尚一样。你总不可能专嫁“四皇”来给人戴“绿帽”吧（还专挑了正值盛年的那一位）。因而消息一出，人们不免大失所望。
“好吧，事已至此，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致你们失望呢？” 面对女性友人的怅然叹息，Jasmine只能是这样调侃道。
“当然是离婚！起码再嫁五次……”听到她这话，电话那头难免恨铁不成钢地有些激动。
“被你说得，”Jasmine笑道：“好像什么事都很容易一样……”
这当然不容易——能够只是因为有几分姿色，就觉得这个世上的人们为自己争风是一种荣幸，这背后未免是一个膨大的自我。可是事情的难过之处在于，Jasmine甚至并不反感那些有着“膨大自我”的人们。她乃至还有些羡慕，因为在凋敝荒芜的现实里，那（自我）好歹也是一个立足之境、容身之所，而不像她一样……
那天晚餐后船长一贯热心地邀请她在甲班上踱步，却罕见地同她谈起了她的家人——其中当然少不了她那位风华绝代的外祖母。当说起后者年轻时那数不清的、赫赫有名的情人时（据说其在十六岁就同时与九个男人交往且应付裕如——这还要算说得上名姓的），红发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当意识到有什么意味的时候，Jasmine忙摇头摆手：
“不过这做派一般人动辄是学不来的。”
她自有她的理由：“我不是说那样不好……”，说到这里她抿了抿唇：“但你首先得是个精力旺盛的人才行……那种之于世界的‘un appétit féroce’——在我是完全没有的。我也并没有狭隘到觉得像这样多情之人，到头来一定会越来越‘薄’——并不是的，大有人愈是爱、愈有能力去爱……总之，事情不是这样计较的。但无论如何，那些先天不足者，是乏于指望的。”
她有些茫然地注视着望不到头的海面：“一个人‘薄’不‘薄’不是全由自己说了算的，但想来自己或多或少能说了算……而这正是我伤心的——可是仅是这感怀也没什么用处……”
红发听得津津有味。他没念过多少书，也鲜少有人同他说起这些。但是说来奇怪，Jasmine所说的每一句他立时都能心下了然。他知道Jasmine是个聪明人——可能有些太聪明了。他也隐隐知道一定程度上聪明人为着他们的“聪明”，大都损失了什么——他一生见闻中，最少不了的就是人——形形色色的人。
本·贝克曼——又是他那富有人生智慧的大副，刚开始难免不解，有些烦躁，于是当面问他本人：
“你是喜欢她这人什么？按理说这么多年你什么类型的美人儿没见过——更何况你这家伙不是一直喜欢成熟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就转向了？”
红发故作无辜：“Jasmine身材很好的……”他是说真的——并且肌肤像是泼洒的牛奶，声音也好听……
看得让人想打他——在这种事情上你有什么好无辜的，本面无表情地心想。
“谁他妈问你这个……话说你是在炫耀你已经得手了么。你比人家大那么多，人家又那样一副样子——往后的岁月里恐怕只有你将就人家了。还是同龄人比较知情识趣吧——何况不知情识趣的谁愿意搭理你啊。”
“喂……这么说就过分了。何况Jasmine倒是很愿意搭理我啊，她有什么心事会直接和我讲。”
他这么说着觉得Jasmine简直已经太好说话了，想起那一晚他喝了酒装作很难受的样子，一次又一次让Jasmine帮他解决，后者其实根本已经不堪承受了，但还是信以为真地依言照办了——哪怕这个过程中多次哭出来也没有喊停。或许有些深爱丈夫的妻子都不见得这样耐烦，而妓/女兴许都嫌这人事多。而他的Jasmine尚且不爱他，都已经那样好了……可惜他也就那一次舍得那样折腾她，以后是再不会了。
但是贝克曼并不知道自家船长新婚不久、满脑子难免种种的香/艳念头，他只是习惯性地泼冷水讲：
“哦？心事……恐怕人家为什么嫁给你都不知道吧？”
他言下当然是在暗示“另一个男人”。可是自家船长这种白痴上头起来根本顾不得这个——他是色令智昏——不中用了。然而平素压根儿也没什么“智”，是故看起来仍像是他自己。
“我不需要知道为什么的——她已经成年了，从她亲口提出这件事，她就是我的了。”
他这次倒是意外答得很认真。贝克曼听了，不置可否，想想也只能放弃，提出一个自己想想也不可能的猜测：
“总不可能是因为你觉得，她这种人什么世面都见过，因此对世界都乏于胃口、提不起什么兴趣的样子——整个人‘ennuyée’——这种贵族气质让你觉得带出去很有面子吧？”
红发作恍然大悟状：“真是这样诶！”
本一拳打在他肩上，忍俊不禁道：
“去你的！”
是了，“appétit”！——聪明人共有的关键词——红发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种他不甚了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异之处，Jasmine却觉得歆羡不已的东西。他同时也没在撒谎，在于他确实不是找好了理由，才喜欢Jasmine的。或许聪明人事先总是需要理由、理由、足够多的理由——再多的理由也不嫌多。因此贝克曼所提出的在他听来虽然新鲜，但他倒是不介意事后加上这么一条——总之，木已成舟，那之后怎么找、找什么理由都不碍事。
一定程度上Jasmine小小年纪倒是很懂——她有次同他开玩笑，说什么“为了我，船长只好忍痛当一个贪图美色的男人了”——“忍痛”这个万万谈不上。但她因果是对的。
然而一时之间，他也只能想到高卢人的餐前问候“Bon appétit!”——但也是对的，Jasmine是该多吃点儿。晚餐她就没怎么吃！
Jasmine对水手们习惯食用的鳕鱼罐头倒是有些许兴趣——大概是她好东西见多了，全世界各种新鲜的食材到她家运输加上储藏总共不得超过十二小时就换掉。反倒是这茫茫海上、乏于补给不得已食用的罐头——一种工业时代流水线产物——毕竟什么样的肉罐头都比不上新鲜的肉，什么的水果罐头都比不上时令水果本身——倒是吸引了Jasmine片刻的注意。而这被红发给察觉到了，一边认真听她说话，一边不忘单手开了个罐头给她。他干这种事浑不费力、熟练至极——一定程度上让Jasmine联想到了他断手之后的生活，想来也是没给当事人造成过大困扰。
Jasmine细嚼慢咽地吃这个鳕鱼罐头，时不时皱了皱眉，但是也没有显得太嫌弃，不出一会儿就放下了。红发习以为常地接过大口吃起来——对了，他一开始是想打听什么——加里波第。
于是他干脆性直接问了——贝克曼要是听得到这场对话，会觉得他的谈话技巧简直堪忧。
“哦，他啊，”Jasmine眼睫轻颤，但仍是不动声色：“严格来说他也算是我的哥哥——照我看来，他是整个尤尔家这一代人中最为卓荦者——不过整个家族肯定不会承认，而他自己则干脆不承认整个家族。所以……归根到底这是我十分个人的看法。”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apter 1. Farewell，Arcadi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