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从天而落的末日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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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自那件事之后又过了一周，三井寿打架入院的消息俨然成为了年级的热门话题。
以前，三井就算生出事端，也大多发生在校外，可是这次的事发生于学校，且涉及严重的暴力程度，学校因此发出批评通告，直指二人姓名。
这件事被讨论几天，热度终于消退了。说来也奇怪，今年的湘北总能发生很多趣事，热点新闻一个接一个——比如，天台又发生了一起小规模的暴力事件，为高一的两位男同学互殴，其中一人悄悄翘课去了医院，另一人则喊着要跳楼，最后被保健室的老师轮番劝了下来。
比如，我们年级柔道社的人硬闯高一女生的体育课，被老师当场抓获。
比如，湘北对战陵南的练习赛，湘北篮球部以86:87的成绩惜败强队，一直籍籍无名的篮球部终于出头，引发了一阵讨论。
再比如——
“你说，宫城良田出院了？”樱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此时，我和女生们正一起走在放学的路上。
“千真万确，宫城没去上课，但是他本人已经在球部报到了。”小千佳神秘兮兮地说。
“她们和篮球部的队长一个班都没听说，你怎么这么清楚这种事？”
“人家这不是去看一年级的小学弟了嘛，你们今天要不要也一起去看流川枫训练？就在体育馆里。”
“谁是流川枫？”
“你也太out了，花井知道吗，篮球部的高一帅哥？”
“……樱木花道？”
“他？他多可怕啊！”
“……我觉得他挺帅的。”
“我也觉得，他超级正义的，上次还教训了咱们年级的那帮人！”水岛应和道，“你们说，三井寿会不会和宫城一起出院？”
“我朋友和他一个班，今天在学校看见他了。”小千佳的话让我心脏一悬，“这种人趁早不要来上课，让六七个人对付宫城一个，真的好卑鄙。”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高二时和学长在教室打架，还威胁过同班的女生呢！升入高三后更是经常找低年级的麻烦，老师都管不了。”
“不仅如此，我听说宫城这件事好像还牵扯到了篮球部，赤木还被约谈了。”
“不会吧，可是篮球部没有任何事啊？”
没有事么？我不禁想起那日赤木和木暮的对话。
「宫城只说他们是私人恩怨，没提到篮球部的关系，他甚至还说，他在之前就被停止活动了…」木暮的表情忧伤，「彩子已经去过医院了，她说宫城已无大碍，只是他拒绝探护，谁也进不去。」
赤木沉默许久：「难为他了。宫城这样说是为了球部。这不是他的错。」
「也是啊，如果被学校知道的话，球部肯定会被禁止参赛…现在的运营已经很被动，昨天又有三个人退部了。」
「不要想了，木暮。现在和陵南的练习赛更加重要，安西教练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机会，我们更应该把精力放在这件事上。」
「说的也是，只是宫城……」
「让他先好好养病吧，至于县大赛之后再看。」
「三井，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
「赤木，难道真的是因为高一的事吗？」说到此处，木暮眼眸低垂，「怪我，我也有责任，如果那时我能及时找到三井，和他说上几句话，他也许不会……」
木暮，这明明不干你的事啊。究竟是，谁该对不起谁呢？
我们都如此热衷地想：如果这样做，会不会干预他，让他变成另一种人……可这不过是自作多情，没有人能真正地改变谁，真正能阻止他的人只能是他自己。
所以，我才是最自作多情的那个人，渴望加入他的生活，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2]
湘北的自行车棚在教学楼的角落，我们刚绕到后巷，就发现车棚一片狼藉，停放在棚子下的自行车倒的倒，歪的歪，旁边的树丛的叶子掉了一地。
“刚才这里有人打架。”樱看向地上的几滴血迹说。我恍然低头看，此时，我那可怜的自行车正躺在地上，漆皮被磕掉了一块。
啊啊，摔成这种程度，应该不能拿回去退钱了吧。
我忍不住踢了一脚地上的车架。
“你是真的不心疼你的钱吧？”水岛比我还心疼，扫视一圈，车棚里就我这辆喷着亮漆的车最显眼，“炫耀也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别糟蹋几千块钱的变速车啊！”
“我踢我的车，没有问题吧？”
只有这辆车，我买得理直气壮，买得荡气回肠……
三井寿，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分手是吧，那我就糟蹋死你的钱。那种把一摞钞票砸在柜台上的感觉真是爽，我还真是一点也伤心不起来啊，哈哈！活该！
我踢了又踢，好不舒快。
“别踢了，我可以帮你退货。”樱走到我旁边，扶起自行车，“走吧，你忘了？我们晚上还有事情。”
“也对，那就退货了。”
“真是有钱…还说自己不是从贵族学校来的人。”水岛嘟囔。
我无视地起身，却听见旁边的窗户传来动静，视线扫去，捕捉到一层的窗户处晃过的白影，原是有人在教学楼里。
“怎么了，花井？”
“…不，没什么。”
错觉吗？
总感觉，那里有人盯着我…
[3]
“干杯！”
商业街的餐厅内，酒杯碰撞发出叮当声。
“一郎，不能及时招待你真是抱歉，没想到刚出差回来，你就要回大阪了。”爸爸举着杯子说。
“没关系花井叔叔，您今天的招待已经很好了，再说这几天不是还有葵姐姐和樱关照我嘛。”克美一郎笑盈盈地回应。
这就是，这段时间内我无法面对的人。比起三井的离去，他的存在更令我无法顺从地面对。
我之所以会说祸不单行，是因为，今天也是克美一郎回大阪的日子。
按克美的话说，他本想借着假期回来向我汇报家事，却不想正撞进这复杂的事件里。在那之后，他对待爸爸和樱仍是如常，可我们无话不谈的关系却彻底结冰，明明同在神奈川数个礼拜，我们却没再几过面，他不找我，我也不见他。
只是，他不仅帮我隐瞒了这个秘密，没有在爸爸面前提起，还说服了樱不去纠缠后续，让这事彻底结束。于此，我愧对他。
“要是花井和你一样省心就好了，”爸爸忍不住叹气，“大阪的学校多好，她若还在的话…”
“公立学校也未必是坏事吧？不仅实惠，得到学位推荐也会更简单，可惜我没有学籍去不了。”他的话意在为我解围，我负疚地移开视线，却听他继续说，“不过，我最近在考虑转回来。”
旁边的樱微微一愣，“克美君，你已经决定要转来绿风高中了？”
“绿风高中？我记得是双叶的姊妹校吧，几个月前才刚刚建立。”爸爸说。
“绿风最近新成立了篮球部，我作为第一批特招的球员，已经被特别招募了。这就是为什么我假期要回来，因为要在这里集训。”克美盯着杯子说。
“已经决定了吗？”
“目前还在考虑。”
“哥哥出国上学，你一个人在大阪肯定很孤单，不如考虑考虑来这边吧。”爸爸寒暄道，“不过，你父亲一定很希望你留在他身边吧？”
“嗯，不过哥哥让家里的计划改变很多，他们还没有太多闲心管我。”
“家里人会去澳洲吗？”
“不知道。爸爸是澳洲籍，这种事还是要看他的决定，不过妈妈好像不是很愿意。”
“有栖阿姨？”樱急忙看向我，而爸爸却心有所料地叹道，“她不愿意走，是因为花井吧。”
“她一直在等花井的联系，我走之前她还说，她希望花井能回大阪看看。”克美一郎说到此，话语微顿，“她已经到了预产期。”
“……”
“听见没有？妈妈很想你，你不回去至少抽时间给她打个电话，顾念一下大家。”爸爸拍拍我，随后再举杯，熟稔地化解尴尬，“总之啊…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们都很欢迎你来，一郎。”
商业街中心的酒店。
爸爸将公司的车子停在门口，我们三人下了车。“一郎，叔叔一会还要回公司，可能要麻烦你自己去车站了。”爸爸摇下车窗，看向我们说，“你们两个到家打电话，克美就托付给你们了。”
我们打过招呼，克美站在路沿边，他摘下头上的棒球帽，用扇子似地往脸上扇风，看着车子驶进繁闹的街道中。他身着ChicagoBulls帽衫和牛仔裤，就是远远地立在那里，也是抓睛的运动少年的形象。
“克美君，你怎么去车站？”
“不用担心，我可以叫车，你们先回去吧，很晚了。”克美看着樱笑道。
“你们等在这，我去帮你找前台安排车。”
“欸，飞鸟前辈…” 不等克美推托，樱疾步走进了酒店的大堂。“真是让人不好意思啊。”克美看着樱的背影，有些为难地自语，随后就要跟上。
“请等等，一郎！”我知道他不愿和我多呆，可这是最后独处的机会，我抽出口袋里的信纸递给他，“这个、想说的话我都写下来了，请你收下这封信。”
“作为弟弟，该对你说的话我已经转达到，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吧？”
我弓腰说，“不，这是我的道歉信。从双叶那时起，我就不想再让任何人帮我承担这种事，尤其是你，想着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自己抗下一切，可是最后，我还是自私地麻烦了你…对不起。”
“你真正该道歉的人是你自己吧？受伤的人又不是我。”他看向远处缓缓说，“还有，不要和我提双叶，就当那时的我自作多情地帮了你吧。你不用感到任何愧疚。”
克美的话让我心间一紧。
“我以为你回来会更好，至少能离开克美太朗那样的家伙，所以我才会想，你回来是想寻找自己喜欢的生活，就算父母做什么我也一直支持你，可是现在，我无法理解你。”克美的表情冷漠，“你不知道吧？在诊所的时候我已经见过三井寿了，可他最终还是不敢进来面对你，因为，他已经放弃了。”
轰隆作响的摩托群在我背后经过，掀起一阵乌烟瘴气。熟悉的商业街，暴走族和不良的夜生活开始了。
听见这车声，克美的眉头皱起，“你把我看成他，我无所谓，反正我从前一直活在他的影子里，只是现在更让人火大啊，原来到了这种程度，你还在迷恋他……所以就当那时的我自作多情吧，想帮你改变，去喜欢我。真是蠢啊，我。”
“蠢的人是我。”听着他的话，我却勾起嘴角，“我就是这样喜欢三井寿，可是最后我也什么都没改变啊，不仅没改变，还对最重要的人造成了伤害……甚至，我到现在还在迷恋他。”
“究竟是迷恋他的以前，还是失望他的现在，我不知道，但我已经决定放下了，所以也请你放下吧。”我轻轻呼气道，“一郎。我还会再给你写信，不管你会不会来绿风，我都会等你，永远不会失望，不会放下你。因为我是你的姐姐。”
他嘴角勾起微弱的弧度，“这就是，你对我的拒绝吗？”
“……”
“不愧是你啊小葵，还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和妈妈一样。”他轻轻笑了声，不想停留地转身，“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现在，我的确连一点想赢的愿望都没有。”
我没有动，望着克美一郎走向旋转门的背影：妈妈？在切断感情的那一刻，她也是这样绝对吧，就像我把克美忘得干净，还数次把他认错成三井。或许我更自私，我不想在混乱中保留着这样重要的心意，更不想去解决，我只能丢掉……也好。
「谢谢你。」
只是为什么，你们同我的道别不是「再见」呢？如果是这样，我也许能更加放下…
我悄悄转身，却在回头的瞬间被一束灯光晃瞎了眼。煞白的摩托灯光熄灭，再次照亮，刺得我的眼睛痛。
“抓到了，三井寿的前女友！”
“好巧，这不是那个湘北高中的制服吗！她不会也是那学校的？”
三四辆摩托聚拢在街沿边，车上的不良吹着口哨。是铁男身边的那群人，他们的车上载着几位女性。阿龙抽着烟，他抬头看看酒店的招牌，又看进玻璃门道，“这次换成洋人了？”
他的讥讽引得身后的男女嘻笑。光看见阿龙这张脸，我就早已跃出了愤怒的边缘。
“哎哎，三井输得这么快，难道真的差在了血统上？”阿龙还未笑出声，啪的一声，他含在嘴里的烟头就被我一掌拍掉，掌风之大甚至刮到了他的皮肤。
“别总是按你的龌龊想法去揣测我！”我对着他歇斯底里，“我和三井寿已经分手了，你没资格点评，少在这里提起我们了！”
全场显然没预料到我的态度，尤其是阿龙，他愣了下，就要冲动地抬臂。我却根本不惧，再次挥拳迎上他——
“龙，住手。”铁男的声音停住了局面，我回头，竟发现铁男正背对我们，坐在一旁的街沿上。
“呵。”阿龙不甘地退了回去道，“一直在提的人明明是你吧？三井他可是对这件事毫无感觉，你倒是在这里较劲，说得就希望谁愿意点评你一样，你哪里来的自信？”
“你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说这句话呢？别人说也就算了，你对我的点评可是比任何人都要多吧？”我的眼睛死死盯着阿龙，“你有本事当面说出来，少在背后耍阴招！我知道宫前的那件事——”
“宫前的哪件事？我告诉你，他就是我们替你摆平的！你真以为你是谁了？”阿龙声高一格地打断我，却被我愤怒顶回：“别装了，向他告密，陷害我的幕后黑手就是你！”
“找死！”阿龙忽地冲我伸出了手。他还未碰到我，就被侧面切入的铁男抓住了手腕，众人的惊呼之下，铁男大臂一勾，就把阿龙扳倒在地。
“铁男，现在是她在这里栽赃我！”阿龙急急站起身，“没有我们她还能装什么清高，她什么也不行，还总贴着你和三井！”
“你们以为我想贴着你们吗？我已经和三井分手了，所以不见也罢，至于见你们就更没必要！谁愿意和你们这种人混成一气啊，恶心！”我已气急，不分青红皂白地吼。
“听听，真是忘恩负义。”
“什么啊，我们都是三井的附属品么？”“你才恶心啊丑女人！”
这句话自然犯了众怒，随着人们的斥责，面前铁男的一道怒声盖过了所有，让我瞬间噤了声，“那就滚吧。”
“看什么，铁男让你滚！”
“我说的是你们。”铁男侧过头道， “阿龙。”
阿龙睁大眼睛。
“你和宫前的关系，应该也不深吧？”
“当…当然，是她在胡说！”
“既然不深，这么在意干什么？”铁男幽幽道，“这样小器不像你啊。”
“我……”
铁男语气冰冷，“走吧。别浪费时间了，明天还有别的事要做不是么？”
阿龙本想说什么，却仍是怄气地顺从，邪恶地笑道，“是啊。”他向剩下的人做手势，所有人不敢不听，骑上机车纷纷离开。
眼看铁男也跨上了车，我匆忙叫道，“铁男，我！”祸不单行，应该说祸不三行，又该轮到我说错话时的该死解释了。
“你知道，宫城良田么？”然而铁男好像并没有在意，而是直接问道。
就像是风吹到硬邦邦的脸上，我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你想干什么？”
“认识？”
“不认识…”
“县立湘北，也是你的学校吧？”他一字一句说。
“不是……”
铁男扯动嘴角，他慢慢伸指点了点胸前。我低头才发现自己身着校服，湘北的标志正印在胸口处。
“究竟是…什么事？”
“我们这种人的事。”
事态歪到此处，铁男表情淡漠地说完，然后驾车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从天而落的末日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