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戏》眠眠夏子

63、赔偿

　　事情惊动了漠光公司，黎雅为这事专程来了江港。
　　“你没有冯文和图谋不轨的直接证据，但他们一定有你打人的证据。”
　　黎明前的那通电话，黎雅这样说。
　　“陈贝玥也来了，要直接跟你谈。你先回来。”

　　何复言把事情藏在心里，与华辛看完日出后，开车载着他回到剧组的酒店。
　　黎雅已经在酒店等候，旁边站着几日不见的小曹，她低着头，面容颓废又憔悴。
　　何复言无暇关心他人，他把华辛交给了她们，独自进了酒店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着三个人：一脸严肃的马制片人、脑袋缠着纱布的冯文和、涂着指甲油漠不关心的陈贝玥。
　　马制片主持大局，道：“小何，叫你来，你应该心里有数，今天投资人也在这儿，我就直说了，你为什么殴打导演？你知道这样会耽误多少进度吗？”
　　“因为导演想性侵演员。”何复言直言不讳，“我为了阻止他，迫不得己。”

　　“你！”冯文和气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别血口喷人啊！”
　　马制片劝下冯文和，一副公道的样子：“小何，性侵演员，这帽子扣下来可是很重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果然如预料的一样。
　　何复言说：“演员的证词可以证明。”

　　“那就把华辛叫过来。”原本旁观看戏的陈贝玥忽然插话，颇有兴致，“我们问问他。”
　　“不用，我问过了。”何复言担心陈贝玥作妖，他点开手机里一段录音，“听吧。”

　　手机里传出华辛的声音，夹杂着何复言简短的询问，一字一句地描述了当晚冯文和诱导华辛并对他动手动脚的情景。
　　陈贝玥吹了吹手指甲，丝毫不担心的样子。

　　“这、这能证明什么呀？”冯文和矢口抵赖，“我昨晚是找华辛对戏的，他最近太不在状态了，不给他加个班，进度还得拖，不然怎么跟投资人交代，你说呢马制片？”
　　马制片点头，十分赞同他这个说法。

　　何复言早看出他们沆瀣一气，质问道：“我见到华辛的时候，他衣衫不整，这与剧本根本不吻合。而且，冯导演为什么不按计划，要舍近求远，去对第45集的内容？”
　　“那是因为改了戏啊，不然对它干嘛？”冯文和反倒像受冤枉似的，“现在的观众就喜欢看大尺度，擦边球。再说了，裸露戏也是演员必备的素质，你不是学导演的？不明白这个道理？”
　　何复言没想到他这么厚颜无耻：“你随意改戏，经过演员同意了吗？”
　　“经过了呀。”冯文和理直气壮，“刚刚录音里不是他自己说的？”
　　“那是你哄骗他的。”
　　“他是个成年人了，自己不会判断，需要你来替他发言？你是他什么人呀？”
　　“你……”

　　“好了好了。”马制片制止争执，拉着偏架，“小何，冯导说得有理啊。我们合同里早就写清楚了，本剧分级R-15，在征得演员同意的情况下，允许拍摄不露出隐私部位的裸露戏。”

　　“就算是这样，”何复言压下火气，换了个角度，“也应该在工作时间，在片场进行改戏、试戏的过程，而不是在深夜的酒店里。”
　　“昨晚陈小姐、马制片、我、华辛、项泽煜一起在那家酒店吃饭，正好聊到这个话题，临时决定的，在场的人都可以证明。”冯文和丝毫不怕，“大家都是圈内人，临时找场地试个戏多正常啊。怎么，你敢说你没试过吗？”
　　“那房间明明是你提前……”

　　“小何！”马制片喝道，“你冤枉冯导的事他已经解释清楚了，现在是不是也解释一下你打人的事啊？”
　　“马制片，”何复言依然义正言辞，“冯导有没有对华辛图谋不轨，不是他说了算，是华辛说了算，我在场也看得清清楚楚。我打了冯导我承认，但冤枉他这件事，我绝对不认。”

　　“你这个人……”
　　“马制片，冯导演。”陈贝玥终于放下手里的指甲油，波澜不惊，“你们先出去，我跟他单独谈谈。”
　　马制片和冯文和互看了一眼，听话地退出了会议室。

　　“你要谈什么？”
　　何复言不友好地问。
　　陈贝玥不回答，从容不迫地划了划手机，搁在了何复言面前的桌面上。
　　何复言警惕地看了一眼，不知道她要耍什么花招。

　　手机屏幕上似乎是一段视频，出现两个互动的身影，隐约有些眼熟。
　　何复言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同时，对话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干嘛要喝那么多？”
　　“帮你挡酒啊。你有良心吗？转眼就忘。”
　　“我知道，我是问你干嘛要替我挡酒。”
　　“不然你自己喝？看你一杯就上脸，三杯就倒了吧。”
　　“我倒了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何复言霎时愣住，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这一段视频太过熟悉，正是去年《夜与晨夕》第一季拍摄期间，他来剧组探班那晚，与华辛在酒店试的那场吻戏。

　　“唔……”
　　手机响起唇齿的摩擦，何复言立马点了暂停键。

　　“你怎么有这……”何复言陡然想起刚入组时做的封闭式培训，“你们擅自翻我手机？！”
　　“你也知道这是你手机里的。”陈贝玥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咖啡，“密码过于好猜。”
　　“没想到你这么卑……”

　　“试戏应该在片场，而不是深夜的酒店里。”陈贝玥故意加强重音学道，“我记得这是一场强吻的戏才对，怎么你们试的，跟剧本根本不吻合呢？”
　　“……不是。”
　　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何复言脑子也乱了，只道：“我是作为朋友帮忙，华辛本人同意的，跟冯文和不一样。”
　　“冯导试戏也是经过本人同意的，有什么不一样？”陈贝玥凑到何复言耳边，低语道，“难道是你们的关系不一样？华辛公司知道吗？媒体知道吗？粉丝知道吗？”

　　始料未及的困局。
　　何复言后背渗出了冷汗，他没想到陈贝玥势力滔天，手段狠绝，精准地打击到了华辛和他最脆弱的点。

　　陈贝玥倒是游刃有余，等何复言消化片刻，她才继续说道：“殴打导演、拖延进度，别说冯导团队咽不下这口气，就是马制片也十分不满。现在初步拟定的方案，是把你开除出组，并要求你和漠光文化共同承担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共计150万的赔偿，一年内付清。”
　　“150万？！”何复言不可置信道，“你们这是勒索。”
　　“不过，念在伯父伯母的情分上，我给你另一个选择。”陈贝玥面色和煦、友好地说，“大京总公司正好缺一个助理岗位，我跟我爸打声招呼，你调过去，赔偿嘛北月来替你承担。”

　　大京。
　　如果去了，那绝不是平步青云，而是自投罗网。
　　“做梦。”他果断回绝。
　　“那就只能对簿公堂，通报媒体了。”陈贝玥为难地说，“可惜了华辛，刚有点名气就要被雪藏了。”

　　“你刚刚说150万是吗？”良久，何复言沉声道，“我赔，连漠光的份一起。”

　　那天的会议室不断有人进进出出送着资料，直到下午，何复言才从里面出来。

　　黎雅在外等待已久，见他出来，满面担忧地询问：“怎么样？”
　　“开除，赔钱。”何复言瞒下了漠光的部分，“让我赔150万。”
　　“150万？”黎雅震惊道，“你哪来这些钱？”
　　“先借，再慢慢还。”何复言把手里的一沓刚签好的合约递给黎雅，“我没白答应，跟他们谈了条件，冯文和不能在工作以外的时间单独约主演见面。”
　　“真的？那太好了。”黎雅瞅了一眼小曹，又和善地对何复言道，“今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我们漠光义不容辞。”

　　何复言当然知道这是客套话，他独自担下赔偿，一方面是因为那段视频的确是他的把柄，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让漠光为难华辛，把责任都归罪于他。
　　“谢谢。”他道，“华辛值得走更远。”

　　一旁的小曹闻言，把头垂得更低了。

　　黎雅无视了她，坦率地问何复言：“不打算向家里开口？”
　　“我没有家。”何复言决绝地说，“江港机会多，我会自己赚回这笔钱。”
　　黎雅不再说话，他见过太多追梦人满腔热血地来，最终沉沦在这片土地。
　　“千金散尽还复来。”最终，她罕见地鼓励了一句。

　　“谢谢，我去收拾东西了。”何复言走了两步，又转身道，“赔偿的事，先不要告诉华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