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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奔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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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复言问项泽煜借了车,火烧火燎地闯进酒店,越过两个拦截的保安,到了电梯口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房卡根本刷不了电梯,又返回大堂前台,嗖地掏出身份证拍在桌上。
“43层的房还有吗?!”
“……稍等,先生。”前台小姐愣了一下,快速敲击键盘,“43层还剩一间行政全景房,1888元一晚,您……”
“今天马上入住。”何复言眼睛都不眨地刷了卡。
跟上来的保安面面相觑地退了下去,何复言抓起房卡,无视来往的行人,横冲直撞地跑进电梯。
楼层到达,何复言没有进自己的房间,而是找到印象中帮导演订的那个房号。
房门紧闭,他强行让自己保持冷静,咚咚地敲门,没有回应,又连续不断地敲,直到里面一个男人捏着嗓子不耐烦地问了一句,谁呀。
“警察。”何复言大胆地撒谎,“这所酒店发生一起案件,正在寻找目击证人,烦请配合。”
“案件?什么案件?”房里的人语气犹疑地来到玄关,凑到猫眼前察看。
何复言从皮夹里随便掏了个证件,堵住了猫眼的视线。
“案件细节不便透露。”他不管真假,只管威胁,“先生,请您配合,否则将被视为嫌疑人,依法逮捕。”
“你等等。”
里面的人说完,趿着拖鞋走回房里,何复言把耳朵趴在门上,隐约听到他在打电话。
“前台吗……警察……没有?好,我知道了……”
看样子冯文和比表面看上去谨慎,这条行不通了。
在何复言犹豫着是否要强行撞门的时候,门后传来一阵轻缓而不稳的脚步声,和刚才应门的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紧接着门把手旋转,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了。
何复言微微一惊,正思考下一步要怎么行动,渐开的房门忽又被另一个力道猛地合上。
他把一只手伸进门缝,“邦”地一声,手臂硬生生地卡在了房门与门框之间。
里面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何复言顾不上疼,又脚踩地板,重心下放,使出全身力气撞向了房门。
门后之人终于顶不住,向后踉跄着倒下。
何复言闯进屋里,看见玄关的走廊上倒了两个人,一个是刚被他撞倒的半裸上身的冯文和,一个是衣衫不整昏昏沉沉努力起身的华辛。
那一刻何复言整个火山爆发,直接冲到冯文和跟前,摁着他的脸狠狠给了几拳。
直到冯文和被揍出了鼻血,旁边的华辛哼了几声,何复言才逐渐恢复理智,停下了施暴。
华辛摇摇晃晃地走向何复言,何复言松开冯文和,撑开双臂接住了他。
他全身比平时更冰凉,何复言帮他拭去脖子上的冷汗,脱下外套包裹住,整个打横抱了起来。
“是你……”冯文和大脑嗡嗡作响,努力睁开眼看清了来人,“你想把辛辛……”
何复言正艰难地腾出手去开门,听到这话,一步回脚狠命踢了冯文和的脸。
冯文和被踢得脖子一歪,咳出一口血,彻底说不出话了。
何复言抱着华辛进了电梯,迅速上了地下停车场的一辆黑色小轿车。
华辛披着何复言的外套躺在车上沉沉地睡着,何复言开着车朝着一个方向一路狂奔,看不出目的地在哪,只知道离酒店越来越远。
大概开了两个小时,华辛翻了个身,轻哼了一声。
何复言找到一个高速出口,在一片无人的海港边停了下来。
华辛揉着眼睛坐起身,迷茫地看着四周,喃喃地问:“这是哪……”
“不知道。”何复言打开车内灯光,“可能出江港了吧。”
车内又一阵沉默,华辛调整了一下姿势,身上披的外套不小心滑下,他伸手拉了拉,倏地停住了。
贴身的衬衣被解开了三颗扣子,衣领杂乱地耷拉着,原本穿在外层的卫衣早已不知所踪,裤子上的皮带也被解开了扣。
暂忘的记忆一瞬间涌了回来,华辛拉上外套遮住身体,转头避开了何复言的视线。
何复言心头一紧,从驾驶座的车门出去,从外面进到了后座,与华辛并排坐在了一起。
华辛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冷不冷?”第一句还是关心。
华辛缩着脖子,摇了摇头。
何复言双手搭上华辛的肩把他的身形掰了回来,让两个人面对面。
“发生了什么事?”何复言轻声问,“冯导……冯文和对你做什么了?”
“没……没什么。”华辛像是同时在说服自己,“只是……试戏。”
“试戏?”何复言压根儿不信,“什么戏需要这样试?”
华辛认真地答:“高、高中同学聚餐……宋业喝多了,夏晨夕送、送他回酒店,然后……”
何复言接道:“然后宋业酒后乱性想动夏晨夕。这是第45集第3场。现在才拍到36集,为什么要试45集的戏?”
华辛动了动嘴,什么也没表达出来。
“夏晨夕刚被扒拉完裤子就把宋业推开离开了,不会弄成你现在这个样子。”何复言气他的天真,“你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吗?”
华辛紧咬着嘴唇,怯生生地摇头,过了大概两分钟,才自责地从口中缓缓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何复言叹了口气,又气恼又心疼:“你怎么都不知道保护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华辛重复着道歉,渐渐染上了哭腔,“是我、我演得不好……冯导说改、改戏……但是越演……越不好……”
何复言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把问题过于简单化了。
“我也不想、这样……不会演戏了……”华辛哭得更厉害了,“你不要生气……对不起……”
何复言的心一下子软成了泥,他把华辛揽进怀里,抚摸着他的后背,帮他梳理思维:“你是说,你觉得最近拍摄不顺利是因为自己演得不好,所以才答应跟导演提前试改过的戏?”
“唔、嗯……”华辛哭着点头。
“我找到的时候,你昏昏沉沉的。”何复言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给你喝过什么东西吗?”
华辛费劲地想了想:“演的时候……有喝酒。”
“不是说不要喝酒?!”何复言提声问道。
华辛瑟缩身子:“剧本里……”
何复言强行告诉自己要冷静,问道:“他是怎么跟你演的?”
“他、推我到床上……脱了衣服。”
“还有呢?”
“解裤子,伸手……摸……”华辛艰难地描述,“他说……宋业,宋业就是……这样的。他问我……怎么演不好了……”
总算听懂了,冯文和以进度当要挟,以试戏做借口,连哄带骗地把华辛带到房里,而华辛误信谬论,妄自菲薄,入了他的圈套。
何复言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急躁,他谨记心理医生的叮嘱,耐心疏导:“你有什么感受?”
“宋业没有、没有那么……”华辛想着形容词,“不舒服。”
“……是哪种不舒服?”
“不舒服、不舒服……不想……”华辛又委屈地哭起来,“我不想喝酒,不想演……不会演了……”
何复言想起心理医生曾经说过,新自我的重塑必然经历旧自我的打破,而改变是艰难的,重构是剧痛的,华辛一边慢慢唤醒了自我喜恶的感受,一边又对这种陌生的感受产生了恐惧与怀疑,才让冯文和钻了空子。
没有亲密关系的陪伴与鼓励,一个人很难挺过去。心理医生曾问何复言,这个过程也可能伤害到你,你考虑好了吗?
何复言坚定地说,考虑好了。
“华辛,你听我说。”何复言用长辈的口吻循循善诱,“你有才能,很会演戏。但今天这个不是演戏,是别人想趁机侵犯你、伤害你。你如果觉得不舒服,就拒绝。这不是你的错。”
华辛似懂非懂地眨巴着眼,睫毛上的水珠落下来一滴。
何复言替他擦了眼泪:“你自己的感受是最重要的,喜欢就接受,讨厌就拒绝,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做,知道吗?”
“嗯……”华辛抿了抿唇,愧疚地说,“对不起……”
“不说对不起。”何复言问道,“今天的门是你打开的吗?”
“嗯……”
何复言安慰鼓励:“那你做得很好了。”
“我听到你声音……啊,”华辛忽然想起了什么,抓起何复言的手臂,“……疼不疼?”
“疼。”何复言抽回手,亲了亲华辛的眼睛,“因为我没保护好你。”
华辛回抱他,湿润的脸颊浸湿了何复言的衬衫。
他们在海边的车里过了夜,害怕华辛做噩梦,何复言开了车内顶灯,把后座让给了华辛,为了让华辛的空间宽敞一些,他没放下座椅靠背,就这样在驾驶座坐着靠了一宿。
天将亮未亮之时,华辛醒来,身上盖着何复言的衣服,人却不在。
迷糊的脑袋几分慌乱,华辛推开车门,不远处有手机的灯光,是何复言在打电话。
听到响动,何复言挂掉电话,走了回来:“睡醒了?”
华辛安下心来:“嗯。”
四月末的南越已经转暖,早晚的海风却还是有一缕微凉,海天交接之际被朝霞染成了橘红色。
“快日出了。”何复言眼中映着柔和的霞光,“一起看吗?海水,你怕吗?”
华辛摇头:“没关系。”
何复言牵起华辛的手,带他沿着沙滩一步一步地走。
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心跳却连着脉搏从温热的掌心传来,华辛恍惚一瞬,回想起儿时破旧凌乱的海滩,阿婆牵着他在海边漫步。
他停下脚步,闭上了眼睛。
何复言跟着停下,转头看他。
华辛虔诚地颔首抿唇,不说一语,颀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把愿望许在了心尖,像庙子里前来祈愿的信徒。
水平线上的橙色愈发明亮,周围的云彩包裹不住蠢蠢欲动的炙热,破开了口子,一轮金色在海平面洒开。
何复言注视着华辛微阖的双眸,倾身靠近,在清晨的第一道阳光里,柔情地吻了华辛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