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书的逆向修仙史》靑玖

5、荆州盛宴（一）

　　墨砚和墨韫盯着安分坐着的墨姝，心中大为怪异，这小师弟莫不是被什么妖怪附身了吧。竟然安安静静听完了一整个下午的课？就连老夫子都忍不住狐疑地多看了几眼墨姝。怪哉怪哉，平日里连一炷香都坐不安稳的学生竟然在认真看手中的书册。老夫子也不指望这个学生能认认真真听自己在讲些什么，他能够如此认真的瞧瞧课本已经是大有进步了。他都没有发现，对墨姝这个学生的标准已经越放越低了。

　　墨姝呲了呲牙，嗌，这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这是说无所作为才会了生死吗？要是不吃不喝毫无欲望，岂不是早就活活饿死了还了什么生死。墨姝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

　　这一笑可不得了，立刻招惹了正在尽职尽责传业解道的夫子；“墨姝，何事如此好笑？”

　　墨姝合上了书本，从容地站起身：“学生有几句话不明白，所以想请教一下夫子。”

　　“何处不明？”

　　“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这句话是说由贪欲而感受到无穷尽的痛苦。这些痛苦，都是由于追求五欲而造种种罪业，使我们在生死苦海中，生生死死，相继不断的奔波，没有停止过。贪欲为生死的根本。如果我们要想了生死，一定要远离贪欲，无作无为。”

　　夫子连连颔首，不错不错，参的很透。

　　“那岂不是跟傻子一样坐着无欲无求就好了，恕我直言，这样死得更快，首先就差口腹之欲。”墨姝似乎真的想到了傻坐的夫子的形象，笑得更欢了，“还有这处，夫子你看，说什么道由心悟，岂在坐也。那我们为何还要一天到晚在这里听你唠唠叨叨，自己回去一心参悟不就得了。”

　　老夫子胡子都被他气歪了：“一派胡言！”

　　“哈哈哈哈！”底下的一众学生也都乐不可支，这个墨姝胆子忒大了。

　　“那你说，该如何。”夫子怒视着墨姝。

　　“人生在世自然是要纵情纵欲，活得自在。为何要将自己折腾成苦行僧一般。该玩玩，该修行就修行。此谓劳逸结合也。”墨姝摇头晃脑，觉得自己说得非常有道理。

　　“你给我滚出去！”

　　怒不可遏的咆哮穿透了墨山的云霄，惊起了阵阵飞鸟。

　　墨姝抓起手上的书，夺门而出之前还不忘丢下一句：“夫子你现在就不是无欲无求的状态，千万要以身作则啊！”颤抖的尾音消失在书卷砸门声中。

　　墨姝抛着手中的书本，不甚在意地朝后山晃去，仿佛刚刚被夫子赶出课堂的人不是她，一点事情都没有。

　　没有追求，还谈什么飞升。要真到了这种境界，这辈子都别想飞升了。有空看这些毫无用处的大道理还不如好好修炼，出门多行善事，等积满了功德，不就立地成仙了。

　　墨姝想着随手将书本往旁边一丢，摘下腰间的佩剑，往空中一抛，一个翻身抽出明亮如雪的剑身，在寂静无人的后山里练起了剑术。

　　墨沉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未发一言。

　　最近墨姝的行为确实有些诡异，不肯好好听课，却费尽心思修习术法和剑术，仿佛在迫不及待地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般。

　　许久，墨姝收了手中的剑势，挽了一个惊艳绝伦的剑花，立在原地。空中的片片落叶俱被划成两半，轻飘飘地摇曳至地。漫天落叶中，墨姝一身白衣胜雪，乌发如檀，背对着墨沉仰头瞧着天际，墨沉看不见她的神色，却听得她那声长长的带着些许迷茫的叹息。

　　烟云收敛，尘埃飘飞。墨姝仰头看着天际，墨沉在她身后凝视着她的背影。

　　一只野兔穿过林间，踩碎了这剪沉寂的时光。

　　墨姝转身，第一眼就瞧见了对面的墨沉：“哥哥？”

　　“你又把夫子气坏了。”

　　“我只是说了实话。”墨姝低了头，嗫嚅道。

　　“确实也有些道理。”墨沉轻笑。

　　“嗯？”墨姝诧异地抬头，似是不敢相信墨沉会赞同她的看法。因为动作太猛，绑在头上的缎带也跟着颤了颤，倒是有几分可爱。

　　“那小姝藏在心底的欲望是什么呢？”墨沉替他正了正有些歪了的缎带，温声询问。

　　墨姝看着他，许久才轻轻启口：“我想飞升。”我想要脱离生死轮回，我想要一直一直留在世间。

　　替墨姝整理发髻的手顿了顿：“我倒是不知道我们家小姝有这么远大的志向。”

　　“哥哥会觉得我是天方夜谭吗。”

　　“不会。小姝一向都很优秀也很努力。”墨沉牵着她的手带她往回走，“为什么会想要飞升。”

　　“这不是每个修仙的人都有的追求吗？”虽然很难，虽然百年难见其一。

　　“是啊。”

　　“那哥哥呢？”

　　“顺其自然。”

　　两人的对话声渐渐远去，模糊不清了。

　　荆州花城，城内张灯结彩，花团锦簇，姹紫嫣红，整个城都变成了花海，十里飘香。

　　“哇，这个花宗主的寿宴排场好大啊。”墨姝在山中待了十年，如今是第一次出远门，稀奇得不得了，这里瞧瞧，那里摸摸。

　　墨沉将她扯回自己的身边，叮嘱她别乱跑。

　　墨姝还未回答一旁的墨轩倒是先笑了：“他今年都十五岁了，你还当个小娃娃看着。”

　　墨沉没有理会。

　　待到了花家，墨姝只觉比起城中的装扮，这里更是尤过不及。大红的地毯自门口向正堂铺卷开来，两旁摆满了奇珍异花，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摇光君。子辰君。里边请。”墨轩将手中的贺礼交给门口的迎客使，随着接引人往内走去。

　　墨姝百无聊赖地跟在两人身后，瞧着他们和各张陌生的面孔寒暄，提不起一丝劲。

　　忽然门口处起了一阵喧哗，墨姝抬头望去，就瞧见了一众锦衣玉冠的人向这边走来。墨姝暗暗打量，晓得那是叶氏山庄的人。三大修仙世家，便是广陵墨家 ，荆州花家，第三位便是这长安叶氏了。叶氏乃铸剑世家，世代向皇族提供兵刃，因此也格外富庶。所穿所戴俱是锦衣华服，玉冠金银。此时来人便是叶氏庄主叶不问了，一旁同行的少年应当是他的独子叶谨尘。

　　锦衣儿郎，金丝绣边，风流倜傥。相貌生得十分惹人。一双桃花眼为他营造了处处留情的假象。似乎是发现了墨姝的打量，男子侧过头，眼中闪过一抹惊艳，转瞬即逝，朝着墨姝扬起了一道邪气的笑意。

　　墨姝挑了挑眉，不再看他。

　　叶谨尘在心中暗暗赞叹，这个少年生得眉目如画，一身不羁的气势让他过分精致的眉眼不显丝毫女气。有意思。

　　“叶庄主。”

　　“墨轩和墨沉两人确实是年少有为啊。”叶问天瞧着面前容颜俊朗，各有千秋的两兄弟叹道，“不像我家的臭小子，整日给我添麻烦。”

　　叶谨尘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他家这个老头一天到晚拿墨家两兄弟来和自己作比较。

　　“这位是？”叶庄主注意到一旁立着的少年，唇红齿白，也穿着一身墨纹白衣。

　　“家弟墨姝。”

　　墨姝听见墨沉介绍了自己，便也很识趣地上前笑着打了声招呼：“叶庄主。”

　　“你这弟弟生得倒是俊俏。”叶问天也没有多问。早年便听说墨家兄弟从长安带回去一个孤儿，想来便是这个少年。

　　“小弟弟，你这名字怎的取得这样女孩子气。”叶谨尘却没有放过墨姝，他对这个小少年很感兴趣。

　　“谨尘，怎么说话的？”叶庄主斥了他一声。

　　墨姝终于抬头凉凉地看了一眼这个笑话自己的青年，心中暗暗腹诽，啧，死断袖。

　　叶谨尘发誓，他在这个少年的眼中看到了鄙夷和不屑。他一向是随心所动的，就要上前将这小家伙好好教训一顿，可是肩膀却被自己的父亲牢牢按住了：“诸位见笑了，教子无方。”

　　墨姝幸灾乐祸地瞧了他一眼，叶谨尘，叶氏庄主独子，全庄上下都捧在手心里，自小锦衣玉食。叶庄主一心想要他为叶氏传宗接代，可是却偏偏好男风。叶问天对此真是恨铁不成钢。

　　寒暄了一会墨沉他们要去另一边，墨姝便也想抬步跟上，却被叶谨尘一把扯住了衣袖：“摇光君子辰君，借你们的弟弟玩玩。”墨姝懊恼地回头，正对上他笑意盎然的眼神。

　　墨沉想着叶谨尘在外不怎么好的名声，皱起了眉，想要开口拒绝，却被墨轩抢先应下了。

　　墨姝瞧着丢下自己的哥哥，撇了撇嘴，心中郁结。

　　叶谨尘惊奇地发现这人竟然有梨涡，忽然抬手戳了戳，仿佛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墨姝猝不及防被个陌生的人戳了脸颊一下子炸毛了，伸手就毫不客气地推开他：“你干嘛！”

　　哥哥都没有戳过她的脸。

　　叶谨尘瞧着她这幅炸毛的样子，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做什么跟个女孩子似的这么娇贵，戳戳你的梨涡怎么了。”叶谨尘促狭地瞅着她。

　　墨姝一下子熄了火，不知道怎么对付他。若是寻常冒犯自己的人，自己早就不管不顾撸起袖子冲上去教他做人了，可这人嬉皮笑脸的，也不见真的恶意，又不好凶。

　　叶谨尘瞧他似乎真的有些恼了，也不再逗他，收敛了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好啦，不动你就是了。带你去见识一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墨姝皱了皱鼻子。

　　“说了你也不知道。”叶谨尘朝她扬了扬眉，“清风垂露。”

　　听得这个名字，墨姝眼睛一亮，花城乃万花所盛之地，这世间的奇花异草全汇聚于此，其中以城花桑璃花最为绝色，绽于夜色降临的那一瞬，花色透明宛若琉璃，而清风垂露则得名于桑璃花舒展之际，清风拂过花蕊，垂下的第一滴蜜露之景。混着桑璃花独特的芬芳之气，夜风的清凉之息，宛若琼浆玉液，令人神魂颠倒。

　　墨姝本就是个吃货，向来有了好吃的就啥都不顾。而此等冠名于世的美味，墨姝既然遇上了就绝没有错过的道理。叶谨尘歪打正着，这两人一拍即合，一路哥俩好的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