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河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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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儿？尤蒻冰吗？”黑暗中走出了严小羽娇小的身影。
她的身后跟出一个高壮的人。
“我们还要进去吗？”付公子问。
“进去做什么，大半夜的，进去喝茶吗？要找的人都走了。”严小羽无意久留。
付公子又问：“严姑娘，这事儿要告诉崔公子吗？”
“什么事？”严小羽奇道。
“就是刚才看到的……佟家铺子里簸箕西施那个事。”
“那点芝麻小事，我看就不用了吧。”严小羽不在意地摆摆手。
付公子有点忐忑，不是严小羽说簸箕西施和崔公子的关系非同一般的吗？如今凭空蹦出个小子来，若是人家后院起火，那就不能算是小事了吧。
“咱们过些日子再来。”严小羽道。
付公子虽然不知还来做什么，但隐隐为下一次行动，内心有些雀跃。
鱼玖儿回屋后，余下的夜便是辗转难眠。
这时，听到她的房门开了，该来的，终于来了。
她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人用鞭子直指她的鼻子。
“你知道我要找你？”楚婆婆问。
鱼玖儿点头：“鞭子是桃生拿的。”
“这我早已知晓。”楚婆婆道。
那还来做什么？鱼玖儿迷惘了。
“丫头，胆子不小，你到婆婆房里翻了两次，到底要找什么？”楚婆婆冷笑道。
“我？”鱼玖儿一愣，“并没有。”说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来向婆婆要东西的，怕是另有其人。”
“谁？”楚婆婆闪过一个阴霾的眼神。
“最近到郭家的严姑娘，婆婆可知道？”鱼玖儿道。
“郭倩兮的西席？” 楚婆婆声音一紧。
“听崔宏说，好像叫严小羽。她对婆婆可是兴趣得很哪。”
“哦？” 楚婆婆显然不愿轻信。“你怎么会认识她？”
“我与她算是有一面之缘。”鱼玖儿不紧不慢，“她可能是想从婆婆这里找件东西，也可能只是要婆婆现身。”
“婆婆从前还真是小看你了。”
“我不想知道婆婆从前是什么身份，婆婆也不要再向崔宏打听我的过去了。”鱼玖儿道。桃生答非所问，崔宏自然是他们三人中最薄弱的环节。
见楚婆婆面上一怔，收了鞭子，鱼玖儿也准备睡个安稳觉了。
“那个苜蓿不简单，身法敏捷，若不是他深谙鞭法，怎知避重就轻护住你。总之，你别让他给骗了。”楚婆婆怕是存心不让她睡个好觉。
鱼玖儿愣了一下。
楚婆婆皱了眉坐了下来，说道：“荒郊野外的，在河里找到。你捡回来的，自己就不觉得奇怪？”
“婆婆，你说他是妖怪?”鱼玖儿当下一惊，怪不得有时自己看着他会忽然想不起事，原以为是傻子会传染，没想到……她一边思索，一边嘀咕：“怪不得，我师傅也说过……”冷不防被楚婆婆一掌拍在了脑门上，倒也不疼，就是一声脆响惊醒了她。
“小小年纪的，脑袋里装的都是稻草啊。”楚婆婆说，“哪来那么多神神怪怪的。五石散哪，你当是蜜丸子呀，不是一般人家吃得起的。一个少年，女子打扮，还吃了不少，人又生得美。他不是个富家少爷，就是被大户眷养的那个……童子，难保不是私自出逃的。略阳的那些大户，个个蓄养家奴，动辄便是刀枪，就算汉人也比别处的蛮上三分，不论牵扯上他们谁，都没好事。”
苜蓿捡来时，衣裳上似有没被河水涤净的淡淡血迹，崔宏检查过，却未见伤痕，不能不说是件咄咄怪事。鱼玖儿虽然不好意思细看，却也发现苜蓿身上有些细小的疤痕，不是新伤，但必有一段阴暗的过往。
见鱼玖儿正在出神，楚婆婆道：“听婆婆一句，还是早日将他送走。”
鱼玖儿惊觉，看向楚婆婆道：“婆婆不会打算将他卖到媚香院里头吧。”
她虽然站着比楚婆婆高，但此时婆婆坐着，她蹲着，于是她的头又被婆婆打了一下。
楚婆婆微怒道：“你当我是老财迷啊。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姑娘啊，舍不得也得舍，就算把他送到寺里也好。走了他，不是还有崔公子嘛。”这话听着语重心长，鱼玖儿总闻到有丝促狭的味道。
鱼玖儿送走了楚婆婆，以为便会一夜好眠，可一想到苜蓿，又辗转反侧了。楚婆婆曾说略阳有水草肥美，这里的紫花苜蓿可是喂马最好的草料。那家里这棵的苜蓿绝不是什么平凡到喂马的叶子，但不知道他是贵还是毒。但即便是棵毒草，那也是她的毒草，千金不换。
楚婆婆是夜言尽于此，但她的话不知道是鱼玖儿忘了，还是根本没听进去。鱼玖儿佟家铺子的活也不去了，无论上山打猎，还是后院劈柴，苜蓿都紧跟着她，生怕她丢了似的，就像只狗在看自己的那根骨头。这事弄得小桃生一见苜蓿就像见了宿世仇敌，一见鱼玖儿便眼泪涟涟，像只被大狗欺负的小猫。可惜鱼玖儿是养过狼，最怕猫。
桃生眼巴巴地被鱼玖儿交到楚婆婆手中，与苜蓿隔离时，鱼玖儿说，老禅师交代过，不能让苜蓿受到惊吓。先被惊吓到的倒是楚婆婆。苜蓿越来越不呆，而鱼玖儿却笑得越来越傻。晴天傍晚，两人还一起出去，只是到河边走走。
楚婆婆觉得天长日久下去，这不是好事，寻思着是不是要让崔宏回来看看。
鱼玖儿心里其实也有一番计较，若治好了便帮他找到家人，若好不了，便将他带回河洛，那个爱唠叨的乔老爷子不还是个名医嘛。
晚风缱绻在山涧中，一群白鹤被惊起，低低飞过。
两人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正玩对答游戏。规矩只有一个字“快”，鱼玖儿自己琢磨的，为了帮助苜蓿恢复记忆。
鱼百百看着河边多了一枝莲花，便道：“莲花？”
“寺院。”苜蓿答道。
那就顺着他走吧。鱼玖儿又道：“禅师？”
“抄经。”
诶？怎么不是佛祖？
鱼玖儿又问：“娘亲？”
“明月。”
他娘真叫明月吗？怪不得和崔少爷一样喜欢晒月光，幸好他没答“崔少”。
“婆婆？”
“鞭子。”
呵！这小子记仇。
……
“苜蓿？”
“玖儿。”
“大傻？”
“美人。”
鱼玖儿问不下去，她脸红了。小子，本事见长啊，以前只知道吃喝拉撒睡，居然会泡妞了。
想着，鱼玖儿又道：“桃生。”
苜蓿一脸黑，摸摸腮帮子上的一道红痕，说道：“小鬼。”
她难道就是个养小鬼的？桃生小小年纪便古怪精灵，见了苜蓿，便要猫狗大战三百回合。
鱼玖儿想着，便笑笑，伸了个懒腰，摸到腰间，取下个小葫芦来，摘了塞子，递到苜蓿嘴边，说：“嗯，今日回答得好。特此嘉奖。”
苜蓿一脸悲怆，抖抖索索地接过葫芦，犹犹豫豫要不要喝。
鱼玖儿道：“不喝，明天就休想再跟我出来了。”
立杆见影，苜蓿皱着眉头喝了起来。
“别偷偷给我洒了。”鱼玖儿道。到底有多苦，她不知道。是药三分毒，她一尝也傻了，可怎么办？
苜蓿也不含糊，“咚咚咚”喝得一滴不剩。
从前让他喝药，就得用逮飞贼的手段，鱼网棍棒齐飞。
有一次他逃时，不小心撞倒了楚婆婆，又扑倒了鱼玖儿，老太婆一个不乐意，第二天就在他饭里下了“麻沸散”。那时，鱼玖儿觉得给他吃药那个轻松啊。
可惜，这年头迷药都不便宜，比寻常药方贵得多，春药比迷药贵，丹药比春药贵，毒药比丹药贵。“麻沸散”大概就在毒药那个档次上。鱼玖儿用不起，楚婆婆也只下了一点，不然谁伺候他吃喝拉撒？
苜蓿怕极了那种麻药褪去时，全身痉挛骨骼散架的感觉，虽然对吃药还是不满，但不敢造次。
谁说恋爱中少男少女的智商都是零，何况心机与记忆并无关联。
这两位，就各有心机。
苜蓿一扬下巴，表示要到河边喝水，鱼玖儿动动手指，示意他张嘴。
夕阳西下，晚霞遍天。
一阵晚风吹过，苜蓿终于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忧伤地看着她。看得鱼玖儿晕晕乎乎，心也怦怦跳。
她不自然地叹口气，敷衍道：“等明儿好了，咱就不喝这鬼东西了。”说罢，她站起身来，要到河边取水，对他的配合表示鼓励。这些日子来，她容易吗？
这时，她手上一紧，传来淡淡的温热。
她，被苜蓿伸手拖住了。
苜蓿显然不知道，他所拉的这只手曾拿过刀，这手中之力让鱼玖儿成为刀奴，她曾经用刀守护不了，如今正要用心来守，也许那将会是鱼玖儿稀薄飘渺的爱情。没有纠缠布条的她的手是柔软的，一如她此时的心。
平日里苜蓿一看到鱼玖儿往手上一扎一扎地缠绕着细布条就皱眉头。这些日子，鱼玖儿没工夫，练功都懒了很多，也索性不缠了，反正在人烟稀少的山脚下住着，能有什么打打杀杀的事发生呢？
鱼玖儿转过身来，毫无预兆地对上看着苜蓿那深灰的眼眸。
苜蓿垂下眼帘，以往小鹿的眼神不见了，他撩过她鱼玖儿被夜风吹散的发丝，看着她的脸，只觉目光温柔。
记忆中这个蜜糖少年的气息，只从风中传来，飘飘渺渺，萦绕在她身侧，是清冽的药和草。
眼看着，这少年腾出手来，手指轻划过她的脸，手掌抚上她的脸。
曾经的飘渺与此时绵长重迭，没想到他是最温柔的毒。
鱼玖儿曾听师父说过有种古老的秘术叫“金针刺穴”，难道她刺错穴了？她此时的心海里，有血在狂奔，有人在叫嚣“记得我，记得我。”
她突然患得患失起来。
关于她，他到底记得多少？
于是她愣愣道：“我能随你一时，便是一时。”她却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他说。
“嗯。”少年如此答道。只见他麦色的脸庞凑近她，轻声叫她“玖儿妹妹”。
鱼玖儿一阵茫然，他心里难道真的记住了玖儿吗？可是那根本不是自己啊。
她张了张嘴想着该告诉他自己的名字，看着苜蓿的睫毛都要扫到她脸上了。她紧张地把头一偏，
滑溜地一挣，将苜蓿推得一个踉跄，自己已退到三步开外的安全地带，闷声道：“我去取水，你等着。”
于是，一头雾水的苜蓿被独自晾在大石头边上，满脸失落。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河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