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黑云压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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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抚张显脸色苍白，见到我们之后更是声泪俱下。原本也是正值盛年的人，可是这段时间守城的辛苦和心中的压力和矛盾，竟已是两鬓飞霜。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这几日来的场景，尽管只是耳闻，心中也是一阵紧似一阵。胤禩的眉间出现了深纹，饶是极好的修养拿着茶盏的手还是抑制不住有些颤抖。令人惊叹的倒是胤禛的好定力，书卷气的脸上波澜不惊，一双眸子里探不出情绪。巡抚见两位皇子尽皆无语，也就只得在一旁侯着。
四周的空气也为之一滞，那是出不得半分差错的决断。胤禩沉寂了许久，忽然侧过头：“四哥，你看这情况该如何？”
“我真是罔担了四哥的称呼，这天大的事，怕只有皇阿玛在这里方能果断地做出抉择。”胤禛面不改色地将难题化解。“父皇向来盛赞老八你的魄力，这次你做出什么决断，为兄都一样支持。”胤禛端起茶盏，用盖子轻轻撇去浮沫，一片安详地开口。
我并不确切知道他们口中的抉择指的究竟是何事，只是从那似有若无的闪烁其词中隐隐知道了事情比想象之中要严重许多。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后果是我们两人一起担的，四哥怎么就急着撇清关系呢？” 胤禩意味复杂地微笑，语气笃定。两人的目光电光火石般的交接，未几，竟笑了出来。
“看来我们两兄弟才是真正的焦不离孟啊。那就走吧，去城上看看具体情况。”胤禛走的极快，一时间已出了门。
犹记得第一次遇到胤祥，他俯在玉带桥的栏杆上一脸落寞地说：“我的哥哥都成了戴着面具生活的人，从来都是笑着，却从来不把亲情放在心上。”望着胤禩离开的背影，我暗自揣度着，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生活吗？
红色的朱漆城门剧烈地摇晃着，并不甚魁梧的年轻士兵用自己的后背抵挡城门外巨大的冲击。犹听得门外巨大的圆柱发出的撞击声，“咚，咚”自己的心跳随着这撞击声改变了节奏，激烈地跳动着。
城门外饥民之多以难以胜数。从高达二十五丈的城头望去，都渺小得模糊了轮廓，蝼蚁一般布满了城门外的一大片土地。饿殍满地，哀鸿遍野，许多人悲戚的哭声混合成一片，惨不忍闻。人群稀少处尸体累积得很高，死状凄惨，犹有恶鹰在其上盘旋不去。有的人难以接受亲人的死亡，仍旧抚尸痛哭不已。活着的人也多是面容枯槁，奄奄一息，再过得三两日，也便撑不下去。青壮的男子不甘心就如此死去，不停攻着门。一则多日未食，体力不支，再则，也没有武器，因此城门前状况虽急，倒也难以攻破。
我惊惧地望向胤禩，只见他双手紧紧攥成拳，看着城外的芸芸众生，手指的关节处泛成一片青白色。胤禛不发一语，右手握拳顶着下巴，显然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食指上的玛瑙戒指摇曳着异样的光芒，似乎在他的双眼映出一片血红。脸上的书卷气犹存，眉宇间却满布嗜血的煞气。
“这城门看来是万万开不得了，这些人一旦进了城，就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了。漕运还是不通，救济的粮食根本支持不了几天，长此下去，这金陵城也要坐吃山空。再者，这些人整天与那死尸待在一起，要是将瘴气带进来，更是一场浩劫。与其拿着金陵城做赌注，不如…”
胤禛在自己的脖间比了一个杀的手势。
胤禩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旋即站直。他只是沉默，一脸肃穆地望着胤禛，很难得地两人达成了某种默契。“只是，事关重大。这金陵城固若金汤，一时倒也攻不破。只是这许多的流民，倒是无数条人命，怎是说舍弃就舍弃的？这些人杀不尽，只要有人逃了去，我大清的声威便要受损，天下必有人起来滋事。要不要汇报皇阿玛？”
“一来一去的时间，这些人也不剩几个了。”胤禛笑得狡黠，“八弟倒是一身清，半点不往身上揽。”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饥寒交加的人在狂风呼啸的夜色中无声无息的接连倒下。我脑中一片空白，向着面前的两人就跪了下去：“奴婢求二位阿哥救救这些人。”我匍匐在地上，被冰冷的地砖凉透了心。
“你倒是好大的面子，本王便要为了你开了这城门？”胤禛的语气比这石砖更冷。
“奴婢不敢，只是适才张大人说还有救济的粮食，就是扔到城下去也未尝不可。”
“呵呵，老八，你倒是带了个为国为民的好奴婢！”我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地上拽起，胤禛伸手捏着我的下巴：“你以为本王存心要置这些人于死地？这些人不死，我们和这城里的百姓都得死，还有过去就是淮扬，放了这些人过去，后果有多严重？”胤禛手上的力道让我透不过气来：“全城的粮食也不够这些人吃几天，过了这几天，你让这城中的人再去哪里找吃的？”
一气说了许多话，胤禛有些气短，放开了我。“自从你进了宫，扰了多少事？你的脑袋还在脖子上，真是一个奇迹。”
我无惧地望着他：“可是，这些人命就能舍了吗？为什么不和他们好好谈谈，也许事情会有转机。只要稳住这些人，让他们去疏通河道，漕运通了，救济的粮食就有了，然后．．．”
“你不是看见我们喊话了吗？那些人都饿疯了，哪来的心思听你说，还会和你谈？他们只道你站在城上说的是风凉话，白白浪费他们的时间。”胤禛忽然发怒，双手掐住我的脖子：“安分地做你的事，再要多事，小心你的脑袋。”
“四哥”胤禩并不看我，只是不着痕迹地把胤禛的手从我脖子上卸下，“好歹她也是我额娘的人，给我些薄面。”
“奴婢愿意出城。”我看着眼前地两人，两双相似的眼眸中满是惊讶。“如果奴婢成功了，自是解了金陵之围，要是失败了，也不过是一条命。两位也算是尽了力。”
胤禛额上隐约可见青色的线条，用杀人的眼神瞪着我，末了，却是什么也没做，只是气急离开。
胤禩用修长的手指抚过脖间的伤痕，柔声道“痛吗？”
我无语，只轻轻摇头。
“你这样做，可曾想过后果？” 胤禩语气中满是动人的柔情，我的心中仿佛有暖流涌动。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黑云压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