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饲养指南》月裹鸿声

122、第十三章 你是倾天

　　李思纯附在常春在的身上，满脸是血，一手张开五指冲过来，尽管我之前一直想拯度她，此时也不得不接招。正面打出数张千年镇邪方，黄色的符纸在她身侧倏地燃成几朵火光，也将她困宥片刻，我趁机手持小斩，挥斩下去。
　　然而，就在我斩中的前一秒，突然感到，面前的邪气弱了，忙收手，发现李思纯已经不在她身上，常春在的身体软下去，瘫倒在乱石杂草中间，成为一个常规意义的死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几乎同一秒，我身后飘来一阵恶臭，似有什么向我袭来，我来不及转身，情急之下人朝前，将小斩竖在身后，啪地接了一击。再猛转头，看过去，果然李思纯已经转移到另一个女孩子身上，新的宿主瞳孔成了一条黄色的细线，刚才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我用小斩盲击了一下，此刻胳膊上留下一条焦黑的印痕，冒着一股腥臭的白烟。
　　我暗自做了个乒乓球员得分的手势，给自己鼓气，刚刚那一击很漂亮，看来经历这么多事，我的成长也实在不小。
　　吃了点亏，李思纯也不敢再贸然出击，绕着我游走，而每次我想攻击她时，她都迅速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我们就这样对峙着。十二月的天气很冷，我的头发上都挂了霜，然而鼻尖上还微微沁出了汗。
　　什么？你问跳楼去哪儿了？
　　我也在找它呀。
　　我看似紧盯李思纯，然而余光不时飞快地偷瞄出去。
　　终于被我发现，跳楼此时正从高深茂草中像猫一样无声地走出，腰背拱起，就像狮子老虎要发出扑击那般姿势。而它身前，是一个高个子的“女生”，似乎还茫然未察。
　　我在心里忍不住感叹一句：噬魂使，你挺豁出去呀，居然肯扮女装大佬……

　　不错，此时跳楼身前那个“女生”，正是之前跟我们打过几次交道的准噬魂。他不知从谁身上弄下来一套粉红色的应援服，在这黑暗中故意随着一堆僵尸起舞，让人轻易发现不了，但你要是仔细分辨的话，会发现他身上没有怨灵的邪气，而且女式的应援服穿在他身上到底太小了，胳膊露出一大截，肩膀处也憋得要死，在这恐怖血腥的背景下，竟然还显得有几分滑稽。

　　而他为什么会在此出现，也完全符合我们先前的推论：是噬魂使带走了李思纯，而现在这一地“僵尸”此起彼伏，李思纯又能如此自如地不断转换附身于不同的躯壳，说明“噬魂”本人一定在现场操控，所以擒贼擒王，我们只要抓出这幕后黑手，先把他控制了，李思纯再厉也不过是个生成数月的怨灵，我有自信对付得了。
　　跳楼就是领会了这一点，才潜伏去他身后，跟我打配合的。

　　我怕打草惊蛇，一眼瞥见了跳楼之后马上不敢再看，生怕被噬魂发现了如意算盘，心里却默念着：五步，三步，一步……只要跳楼成功扑倒他，今日份的战斗基本就可以结束了。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束不知是手电筒还是什么的白光从远处照过来，将我们这里的一切都暴露得无所遁形。
　　我在心里大叫了一声：艹！
　　噬魂使是个活人，本能地一抬手遮挡强光，同时也发现了身后正在接近的巨兽。
　　跳楼看行迹败露，只能仓促地扑了过去，但准备不足步点不对，是个顺拐的姿势，出不上力，被准噬魂使抽刀一格，就地滚身，躲过去了。
　　雪亮的电光中，我、李思纯、跳楼、准噬魂，我们四个又回到初始的对峙局面，各自粗重喘息，但又忍不住同时把目光投向电光的来源。
　　白光的来源处，有一个身影大幅度挥着手，踩着杂草和石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来。
　　那也是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不正是林狩月吗？
　　转眼间狩月已经冲到我们面前，看着这幅惨烈景象，满脸不敢置信，连声问：“晓蔷，你怎么在这？这又怎么回事？”
　　跳楼被他坏了抓住噬魂的大事，一脸不爽，瞪他道：“怎么回事，你不清楚吗？”
　　我本来看见狩月还挺高兴，可被这么一说，心头忽然拂过一阵寒凉。
　　狩月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太巧了？
　　尤其是听说过他的愿望与代价之后……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晓蔷你会在这儿……”狩月看似惊讶而痛苦。
　　这时一直未尝开口的准噬魂使突然阴恻恻地笑起来，那身青春少女的装扮使这场景显得分外违和：“林狩月，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来的？”
　　“我……章董前几天叫我去办一些事，”狩月急切而近乎语无伦次，“回来，回来的时候必须走这条路，这时我才发现，灯坏了，车灯坏了——近光灯开不了，可这么黑的路又不可能不开车灯，所以，所以……”
　　这次轮到我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看他，重若千斤地吐出：“所以……你就开了远光灯是吗？”
　　身为司机的闺女，从小就知道乱打远光灯是一种多么令人深恶痛绝的行为，因为会车时迎面而来的司机会被你闪瞎，从而发生安全事故。小时柴叔常跟我讲，有一次对面开远光导致他撞了车，结果远光狗毫无代价地跑了，却留下他承担所有责任。
　　今天，虽然林狩月还算有点良心没跑，但造成的危害，却也完全逆转不了了。
　　“我，我是真的没办法，而且一路开过来路上很空……我，我就大意了……”狩月看着还在四周乱爬的一地僵尸，声音越说越小。

　　“算了，追究没意义了，也改变不了现实，”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小斩在手上熠熠生辉，“责任划分是交警的事，咱们先把这一堆怨灵拯度了吧？”
　　狩月看着我，很久很久，没有叫出灵刃，而是说：“晓蔷，这是两码事。”
　　“你说什么？”我盯着他的脸。
　　跳楼以狗的形态在地上呸了一口，噬魂使在一旁则喆喆地冷笑起来。
　　“虽然这个局面并非我刻意为之……”狩月似乎有些艰难地道，“但如此机会放在面前，我也不想错过……所以，晓蔷，原谅我，我保持中立……”
　　保持中立，很好，就是不帮忙，让我一个人对付准噬魂使和现在受他操控的这数十怨灵。
　　如果我打不赢的话，准噬魂八成就可以吞掉那数十怨灵，晋身成真正的“噬魂”了。而那正是狩月想要的——他与胡黎破除诅咒的三把刀之一。
　　噬魂使笑得忍不住了，肩膀都开始抖。
　　我转过身，也不再要求狩月，淡声道：“没什么，帮我是人情，不帮是本分，我并没什么好怪你的。”
　　“只是，”我吸一口气道，“狩月，抱歉，我不会让噬魂出世的，我要打赢，我得打赢。”
　　“我相信你，”狩月看着我道，语气听起来甚至很真诚，“如果倾天能出世甚至更好。”
　　“你在说什么？”我斜眼看他。
　　“我说，我相信你是会赢的，调动你所有潜力吧，”狩月用双手扶住我的肩膀，“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了，因为……你是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