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家有女初长成》惟水泱泱

4、第四章 今生（二）

　　清晨时分，鸡鸣破晓。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夜幕，便一发不可收拾。

　　朝霞缓缓升起于天地，太阳就着这般劲头终于摆脱所有束缚，直上云霄。

　　阳光透过糊着白麻的窗棂，进入屋室，光线附着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一切家用物事清晰可见。

　　床上一面色有些苍白的美丽女子侧着身躺着，她的身旁是两个一大一小裹得严实的婴儿，大一些的那个睁着大大的眼睛，不时地嘬着嘴，小一些的那个只安静地睡着。女子伸手轻轻抚了抚婴儿柔嫩的脸颊，面露担忧。

　　“杺（xīn），疾医当真说媱婮已无大碍么？”女子忧心道：“可为何如此嗜睡。”

　　床侧跪坐着一三十岁左右名唤作杺妇人正在缝制一件小儿衣物。妇人见女子这般忧心，停下手中活计，安慰道：“娘子尽可放心，小姑子已是无碍，只需仔细调养，便可与寻常孩童无异。”

　　只是不免身子弱些，妇人杺如此想着，不免亦有些担忧，只是面上不露。观女子神色接着说道：“婴孩本就嗜睡，小姑子身子弱些，睡得自然久些。昨日小姑子醒来了一回，想来是被小郎君给闹醒了，只睁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不哭不闹的，实在惹人爱。”

　　女子闻言面露喜悦，道：“生产当日，头胎难产，待生下去病已是精疲力尽，而我的女儿却像是体谅我一般，不过须臾便出来了，可不就是可人疼。”看了眼旁边睁着眼睛嘬着嘴的儿子笑着说道，“若是将来去病胆敢欺负我女儿我定不饶他。”

　　妇人杺见女子如此说，亦笑道：“娘子尽可放心，小姑子这般惹人怜爱，将来小郎君疼爱还来不及，又那里回去欺负小姑子。”

　　女子抿唇轻笑，看着杺，思索了片刻，说道：“杺，等她再大些，由你来当她的姆母可好。”

　　妇人杺闻言，起身跪在地上叩首道：“杺定不负娘子所托。”

　　女子见妇人答应，亦面悦然道：“杺，无需如此，快快起来，此番我该谢你才是。”见妇人起身，接着说道：“我知你曾为贵族家中侍婢，行事素来周全，通晓礼仪，将孩子交给你教养，我也放心。”

　　妇人杺心中明白，这是娘子给予的承诺，若不出意外，自己将来是要跟随小姑子一生的，后半生也不会再受颠沛流离之苦，当下满心的感动，直谢老天让她遇见了这样好的人家。

　　女子见事情定下，放心下来。

　　看了看窗外，说道：“朝食可曾备好了。”

　　妇人杺回道：“椹已经着手准备了，娘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女子道：“看天色已近巳时了，夫君跟无疾也该回了，要快些准备饭食才好。”

　　妇人杺起身道：“娘子暂且安歇，奴这便去看看椹准备的如何了。”说完向女子施了一礼，向门外退去。

　　杺出门之后，女子便无事打量起包裹里的孩子，心中满足，见精力最旺盛的那个现下也已沉睡，自己也不禁泛起了困意，将被子给两个孩子盖上，又掖了掖被角，便躺下也安睡了。

　　要问婴儿的日子是怎样的，上一世赵姊佩可能不得而知，但是现在她知道的比任何人都清楚。

　　每日里除了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睡觉之外，便是吃饭跟如厕了，通俗上说也就是每天重复着吃喝拉撒睡。让她感到头疼地一件事是要喝人奶，虽然她十分不想喝，可实在顶不住身体的本能；而最让她感到尴尬地一件事是将床变成如厕的地方，她连控制的过程都没有，每次一觉醒来，便已经解决完了，仅剩下结果而已。

　　除此之外，婴儿的生活应所有阶段最轻松的了，只要会哭便好。这不，自己身旁的小哥哥又开始了他新一轮的嚎叫。自己不禁有些担心，这样下去，会不会将狼招来。

　　至于自己的父母，现在眼前仍旧模糊，看不真切。只知道母亲怀抱柔软，混合着奶味的淡淡馨香，十分好闻。有次在母亲和杺的交谈中听到，母亲姓栗，自小父母双亡，随姐姐逃难来到此地，不久姐姐也染病身亡，孤身一女子无法立足，便来到这山中，后被父亲救助，不久之后嫁给父亲为妻。

　　父亲姓荀名栝（kuò），在之前曾有一妻，自己的大兄便是这位前妻所生。但是关于这前妻的事情，母亲是讳莫如深，或许有什么内情。而父亲和大哥，他们似乎总是十分的忙碌，也可能是自己十分嗜睡的缘故，并不曾见过。自己总是与母亲栗氏在一起，还有两个侍候的妇人，母亲叫她们杺和椹。

　　等能看清楚自己手的时候，便也见到了自己的生身父亲。

　　那天一大早便被抱起来沐浴，那个爱哭的二兄更是一刻都没有都没有闲着，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样旺盛的精力。在做了婴儿才知道，原来哭也是十分辛苦的事情，而自己的二兄在这方面似乎天赋异禀。

　　等都收拾好了之后，便被杺和椹抱到了一位十分年迈的老人跟前，老人拿着一把小小的刀将二兄与自己的胎发剃掉，杺小心地分别用布包好，又我们抱着交给了母亲。

　　这时才看到传说中的父亲，他神情温和，穿着朴实干净，身材中等略为偏瘦，面容微黑，五官有些秀气。在抱自己入怀的时候，闻他身上有好闻的属于太阳的味道。

　　看到自己时，眼中是与二兄一般满是慈爱，且多了一分怜爱，自己心下便添了分感动，毕竟重男轻女，世人皆是如此。

　　“夫君，名字可是想好了。”栗氏温柔地声音问道。

　　“婌婵放心，名字为夫早已想好。男孩就叫去病，愿一生无病无痛，诸事化险为夷。女孩名唤媱婮。只是媱婮出生之后，为夫觉得两字有些不太合适，就将媱婮作为小字，名则定为馥，取香气芬馥之意。”父亲温和地说道。

　　栗氏听自己夫君这样说，抿唇一笑，便不再言语。

　　说完后又向老者施了一礼，高声说道：“今日劳驾樵叟，寒舍略备薄酒，请樵叟这就入座吧。”

　　名唤樵叟的老者，呵呵一笑，便随着父亲入席。

　　栗氏则带着赵姊佩，不过现在应该改叫荀馥了，两个小人行礼离开，回了内室。

　　待宴席散后，荀栝有些摇晃地走了进来，面上微酣。

　　栗氏忙上前扶他坐在侧边的榻上，转身拧了帕子给他擦脸擦手，父亲看着问道：“婌婵可喜欢为夫为我们孩儿起的名字。”

　　“妾虽不识的字，却也觉得夫君起的名字甚好。”栗氏满含崇敬道。

　　“婌婵喜欢便好，不负为夫的一番心血，”荀栝揽着栗氏的双肩说道。

　　栗氏就势伏在他胸口，忧心道：“只是媱婮的身体，如此之弱，妾每次想到这儿，就十分的忧心，实在是怕…万一…”栗氏说着说着落下了泪来。

　　荀栝见栗氏落泪，忙心疼为她拭泪，轻声安慰道：“婵儿尽管放心，一切都有为夫呢，家里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将女儿身子调养好。再说了，咱们女儿生下便脖中挂珠、身带隐香，与旁人孩子皆不同，将来定是大贵之人，必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栗氏从荀栝怀中抬起头，皱眉说道：“妾只要妾的孩子平安健康的长大，什么富贵荣华，妾都不稀罕。”

　　荀栝见栗氏神色有些不悦，忙不迭地哄着道：“栗娘子说的有理，栝这里受教了，”说着还要站起来行礼。

　　栗氏“噗嗤”笑出声来，忙将他按住，嗔了他一眼。

　　荀栝见栗氏没有生气，便呵呵一笑，重新将栗氏拥入怀中。而栗氏侧脸贴在荀栝胸口，听着那有力的心跳，亦是心满意足。

　　荀馥听到夫妻二人的话，只觉得胸口热滚滚的，眼睛酸酸的。心中充满感激，感激老天让她重生在此，重新感受这世间人伦之情。前世自己没能好好尽到为人子女所应尽之事，此生便要好好珍惜这份难得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