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姻缘》雨霁初晴

47、再逃

　　雪嫣从离辙的院子里出来时南宫墨刚刚赶来：“他怎么样？”

　　雪嫣淡淡看了他一眼：“还能怎么样，跟从前一样，还叫我陪他下棋，你们都一样把所有事情都埋在心底，你们以为可以瞒过一世，却不知道藏得越久，真相就越让人难以接受，你们都太自以为是了。”

　　南宫墨拉住雪嫣的袖子：“你去哪儿？”

　　“你不是要我跟你回去么？”他甩开南宫墨的手，她真的很讨厌他突如其来的关心。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疤痕却永远不会消失。”那些过往不会随着时间慢慢消磨，以后想起来也依旧会有刺骨疼痛，那些给过的伤痕，依旧在那儿，她不能忘也忘不了。

　　南宫墨垂下眼脸，看着手中什么也没握住的空白，叹了一口气：“回去吧。”

　　雪嫣便再也没有回头，也没有搭理他，一个人走在前头，竭力控制住自己，恨他是因为爱过他，只是一切都已成空，只是这一生一世，她已经不能再爱了。

　　南宫墨和南宫瑾注定这辈子欠了她，上辈子的恩怨为何会连累到她，她本是不相干的人，却成了受伤最重的人。

　　南宫墨坐在马车里，时不时看看雪嫣：“我将要带兵去琼海，你听我话好好呆在府中，不要再与瑾儿起争执了，等我回来。”他见雪嫣没说话，叹了口气，“听到了吗？”

　　雪嫣依旧沉默，过了很久，才缓缓点了点头。她点头只是告诉他，她听到了，只是她不能如他所愿了。那些所谓的民族大义，那些国家恩怨，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不是某一国的公主，她只是被命运唆使的可怜女子，她服从命运那么多年，最终伤人伤己。

　　她累了，倦了，乏了。既然你南宫墨不喜欢她，她也不会强留在你身边。她不是不知趣的女子，所以她想她该要离开了。

　　树叶不停落，她伸出手想要接住一片，可是树叶不停落，却总是落在她的周围，她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原来这就是想要握住一切，却什么也握不住的感觉。她试图挽留，却还是什么也留不住。

　　南宫墨走的那天，她听穗儿说，南宫瑾快要疯了。她整日把自己所在房间里，不愿意见任何人。

　　害人害己，南宫瑾也算是自作自受，自食苦果。

　　南宫墨走了三日后，雪嫣在饭中发现一张纸条。

　　离辙五天后来寻她，要她近几日处事小心谨慎，千万不能漏了马脚。若是第五日他没有来，便不要再等他了。

　　雪嫣摸摸把纸条给烧了，看着跳动的火苗，她仿佛看到了另一片光明。

　　也许离开，是最正确的选择。也许放手，才是解脱。

　　接下来几天她依旧跟往常一样，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偶尔会偷偷收拾东西，她只会带走她该带走的，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她带走了，也毫无意义。

　　直到第五天早晨，她才告诉清婉，她们该走了。

　　清婉一脸诧异的看着她：“走？走去哪儿？”

　　“我不知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如果你要回黎月，我也会答应你。”

　　“我想带清蔓回去。”清蔓出奇的冷静，似乎早已知晓，“但我不会强求，毕竟我知道这一切不容易做。”

　　“好！我答应你，你先回去收拾东西了，晚上我自然回来找你。”

　　屋外的树叶依旧纷纷落，听说南宫墨就快要到明月镇了，那个她们初遇冷凝的地方。她那时还是冷艳的女子，那时候她还没有为爱痴迷，她那时还没有迷失掉她自己。那时候清蔓还活着，虽然她当时还在生死之间挣扎，但是她还在她身边。

　　那时候，她还没认识顾然也不认识离殇，月娘也许也不会死。也许她不会再见到呼延卿，也许那些事全部会发生。

　　也许，南宫瑾也不会因爱成痴。也许，她也不会离开他。

　　离辙来时，雪嫣正等的发困。他着一身黑衣，一柄剑，一个包裹，简单利落。但是雪嫣知道，他一定是准备妥当了的。

　　令雪嫣吃惊地是，离辙竟然先去找了清婉，看着她吃惊的摸样，离辙笑笑：“走吧。”

　　“清蔓呢，要带走她么？”

　　清婉摇摇头：“我不想再去打扰她了，我们走吧。”她低着头，雪嫣看不清她的表情，茫茫黑夜气氛有一丝压抑。

　　离辙扫清了似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一路下来根本不见一个人，偌大的侯爷府如无人之境，静的怕人。树影斑驳，月色朦胧，湖面氤氲起一片雾色，朦朦胧胧间雪嫣好像能听到若有似无的哭声。

　　声音来源的方向，像是瑾言阁。三人的步伐却没有丝毫迟疑，三人想的都是快点离开这儿。

　　从白羽侯府中逃出来，雪嫣远远看了眼那个她曾住了很多年的地方，她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如今，她终于想要挣脱了。

　　南宫墨，我们不要再见了吧。她想，这样对她对他都是极好的。

　　那匆匆一别，便是永年。永年不见，逝者皆忘了吧。

　　“公主。”清婉看着寂静的街道问她，“我们怎么走？”

　　雪嫣握住她冰冷的手，微微蹙眉：“相信离辙，跟着他一定不会有问题。”

　　离辙扬起嘴角，那一抹微笑，像是能化解寒冷的冬夜的温暖。“琼海于暝沧一役，所有人都会以为我会回到琼海，既然如此，我们就反其道行之。”

　　雪嫣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控制着自己：“你该不会是要去黎月吧？”离辙点点头，雪嫣却向后退了两步，“不要，我不要去黎月，我不要！”她不想回到黎月，她不想再想起以前的伤心事了。

　　“公主，你不想去忘川看看么，不想看看那满山的梅花么？”清婉孤寂的样子惹得她一阵心疼，“黎月时清婉的跟，清婉……”

　　“我答应你。”雪嫣转身看着离辙，“离开那么久，我还没回过忘川，这次我们要是逃跑顺利，我一定带你到那儿去看看。”

　　离辙看着远方茫茫黑夜：“我们一定会成功。”

　　夜渐深，风渐大，将来如何，谁能料？雪嫣暗自苦笑，吹起的长发，遮不住她的无限愁绪。南宫墨再回来时，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了。

　　“走吧。”风声夹着滴滴答答的马蹄声，有什么从心中被抽离，生生被马蹄践踏，碎成尘埃。

　　他爱他的江山，她只能守着寂寞，情深似水又奈何，终究还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爱恨嗔痴她也看尽做尽，最终还是换不回他的一次回眸，花开到荼蘼也该谢了，爱到受了伤也该转身回头了。

　　夜色温柔，几颗星散发着微弱的光，月色阑珊躲在云中，羞于见人。

　　清婉看着夜空，面色如水般沉静，她对着天空中的星星喃喃道：“清蔓会是哪颗星星呢？”

　　离辙轻轻拍拍雪嫣的手：“下车吧。”雪嫣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外面是茫茫黑夜，他们却还没有出城，可是离辙却要她下车。他们此时里离城门不远，

　　雪嫣看着无尽的夜色，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城门已经锁了。”离辙看着城门方向，“我们不能明目张胆的走，只能委屈你一下了。”见雪嫣点点头，他拨开草丛，墙角的地方有一个小洞。“我们今天先走，行李先留在这里，三日后，自有人接应我们。”

　　“是谁？”雪嫣忍不住问他。离辙但笑不语。

　　“行李放在这里安全么？”雪嫣看了眼马车，有些不放心。

　　“你可信我？”

　　“信。”

　　“走吧。”

　　雪嫣点点头，离辙首先钻了过去，墙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被拴在树上，却不见赶马的人。离辙拍拍马身，转过身对雪嫣说：“上去吧，好久没骑马了，今晚我赶马你们怕不怕？”

　　“我不怕。”雪嫣想她都把命交给他了，自然是要相信他的。

　　“我也不怕。”清婉肯定的让人吃惊，雪嫣一脸惊讶的看着她，清婉肯定的对她点点头，“公主不怕，我也不怕。”

　　“谢谢你，清婉。”雪嫣有些感动，清婉对她笑了笑。

　　“好了，赶紧上车吧，别忘了，我们这是在逃命。”离辙催促两人，“有什么话逃出暝沧再慢慢说不迟。”

　　两人相视一笑，温暖这冰冷的冬夜。

　　离辙嘱托两人先睡一觉，什么也不用多想，把命交给他就行了，他保证他一定会把他们安全送达。

　　半夜清婉睡着后，雪嫣掀开帘子悄悄做到离辙身边。

　　离辙转过身，从身后拿出一壶水：“渴了么？”

　　雪嫣摇摇头，抬头看着看着当空皓月问离辙：“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我何时对你那么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嘲笑自己，“就是觉得你对我很好。”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难道是我已经习惯别人对我不好了，所以你一顺我的心意，答应带我一起走，我就觉得你很好了？”

　　离辙的眼神暗了下去：“你受了很多苦么？”

　　“也没有，比一般人家还是要好一点的。”她眨眨眼睛，“除了有一次误入月神宫，除了遇到南宫墨，其他都很好。”

　　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很期待见你说的那个人。”

　　“很快，我就让你们见面的。”

　　雪嫣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你可知道我要问他什么么？”

　　“问他这么多年干什么去了？如果是真的在乎你，怎么会到现在才来找你，怎么还会让你去找他？”

　　她一脸震惊的看着离辙，她的确很想问那个离辙口中她唯一的亲人，为什么想她却不来找她？为什么明知道她在受苦，却不来拉她一把。

　　她在黑夜中寻求光明，却发现光明根本找不过来，她不是逐日的夸父，她只有着小小的请求，她只想有人疼有人爱。

　　她想要的并不多，为什么却得不到？

　　她又叹了一口气：“我困了，先进去睡了，我就不陪你了。”

　　“恩，快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