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维京》象见

9、第九章

　　chapter 9
　　听完这段往事的海伦娜久久没有发出声响。
　　她是第一次从母亲嘴里听到这段往事，这么多年以来，她和母亲一直互为支撑和堡垒。母亲对生活一直用一种大江淘淘东流去，不问过往，奔涌直前的坚强态度面对着。她已经养成不谈过去的习惯。最终，海伦娜以听取忠告的方式听到了自己的身世之秘。
　　她还是以少年的装束去见威廉。
　　她穿过弄堂，穿过威廉的少年侍从群，穿过那些少年们审视的目光交织而成的网，让它们像弄堂的风拂过衣袖一样，了去无痕。
　　她对着威廉单膝下跪行了一个标准的侍从礼：“请允许我成为您的侍从。”
　　威廉玩味的看着她：“女人也可以成为侍从吗？这是男人才有的资格。”
　　“可是我已经做男人十年了”海伦娜说：“请允许我继续做下去。我会成为一个让您满意的侍从。”

　　事实很快证实海伦娜确实是一个合格的侍从。因为她出身极为困苦，因此对社会底层的玩意儿无不精通，这是威廉其他出身贵族的侍从们所不及的。
　　她带他乔装去看蓝绿红白赛车会。威廉一贯支持元老院大贵族的蓝党，但是她能带着他乔装去代表商人和富裕居民的绿党赛区喝蜂蜜酒，去玩赌车，听取底层的牢骚。
　　她带着他去看艺妓的表演，那些天生丽质又聪颖的美人儿像一朵解语花，抚慰着血气方刚的少年。
　　她带他去看大赛场的驯兽师如何驯服狮子和大象，简直让威廉大开眼界。
　　威廉对海伦娜的宠信越来越深，但是海伦娜却总是背着手站在一侧，像一只孤独的海鱼，和所有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种宠信很快引来侍从们的不满。
　　这个渔村和街市出来的丫头。居然获得了大人如此的信赖和依仗。他们决定教训一下他。根据对她的调查，她家里是做萨珊布匹的，常年和萨珊人来往，这简直有通敌的嫌疑。于是他们把这个向威廉指出，说海伦娜背景过于危险，如果她要继续做侍从，就需要结束掉家里的生意。
　　威廉听了，十指交错，似笑非笑地问海伦娜：“高斯，你觉得呢？”

　　这对海伦娜是一个莫大的打击，但是这些年做一个男人磨炼出来的眼界和镇定帮助了她。
　　“大人。”她不慌不忙地说：“要结束萨珊布匹的生意不难，但是请大人允许我们开启新的生意。”
　　“你想做什么？”
　　“还是布匹，大人。”海伦娜说：“也许我们可以造出萨珊那样的布匹。”
　　这句话一出，四周都安静了。
　　来自东方的布匹如此轻薄美妙，即便王庭并不主张行会和萨珊人购买这些行翘货，但是萨珊这些来自东方的布匹依然美的让人惊心动魄。
　　让君士坦丁堡可以造萨珊那样的布匹？这是多大的一门生意！
　　“我很早就听说萨珊的布匹最早不是产自萨珊。而是来自于更远的东方。”海伦娜说：“这些布匹由一些小虫子吐的丝织成，而这些小虫子需要吃一种叫做桑叶的植物叶子。”
　　“请大人允许我们尝试这个新行当。”海伦娜说：“我们会想办法拿到这些虫子的卵和植物的种子，为大人在君士坦丁堡培养出来。如果可以，请大人允许我们做这个新行业行会首领。”

　　威廉直视海伦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海伦娜继续说道：“我听说在一个赛林达的地方，有这些小虫子。我们愿意资助过路的商人和僧侣拿到这些小虫子的虫卵和桑树的种子，这些卵种用厩肥覆盖起来，进行加热，小虫子就会孵化出来。我们就可以用种植好的桑叶去喂养它们，让君士坦丁堡也可以产出像萨珊那么美的布匹了。”
　　海伦娜的每一句话都惊心动魄又深思熟虑，而且实际操作性很高，拜占庭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东西方贸易的中转枢纽，为此获利极大。但是东方的布匹和印度香料需要经过萨珊波斯陆路和阿拉伯的海路才能到达安条克、亚历山大里亚等拜占庭海岸口，巨额的利润要经过多次瓜分。如果可以在拜占庭就可以产出那么美丽的布匹？想想就是让人觉得美妙的前景。
　　威廉说：“我许诺你。同时会资助你的家族开展此项事业。”

　　这项生意隐秘地开展了起来。家族进行萨珊波斯的布匹生意长达10年，长期的对外贸易使得家族在外来行商中的耳目极其灵通，秘密运送虫卵，孵化虫种自不在话下。

　　转眼海伦娜已经十六岁了，到了适婚的年龄。
　　她的女性特征也越来越明显，侍从的衣服无法掩盖鼓鼓囊囊的胸部，声音也变得越发清亮起来。她像一支挺拔的花枝一样，春天一到，抽出芽，开起花来。
　　威廉的目光也越来越多的落到她的身上。
　　她和侍从们也早已和解，不少年轻的侍从开始视她为合适的婚姻对象，隐秘的追求她。
　　她不再是底层出来的穷丫头了，她的家族会成为君士坦丁堡丝织品的行首，富甲一方。她受过良好的教育，现在身为总督的侍从，前途无限。更重要的是，她的外貌已经不失女性化，但却有一副男人的心肠，心胸宽阔又不拘泥于小节，相处起来舒服透了。

　　他们向她示好，似有若无的照顾她，并且经常打闹成一片。

　　威廉很快就意识到这种照顾和打闹有些刺目了。情窦初开的他有意接近海伦娜，但是海伦娜对他的态度一直是不远不近。他们像上下级，像密友，却无法更进一步。
　　这种亲近但无法更进一步的关系更吸引一个少年人，神秘，像罂粟花，让人上瘾。

　　他开始意识到他有些喜欢她。
　　他希望她在自己视线以内。
　　她随时牵动他的情绪和视线。
　　他刺目于别人对她的关照和照顾。
　　但是她总是克制又理智地站在旁边。

　　事情的导火索是一个提亲的传言。
　　侍从们都传说一个叫阿森的侍从终于忍不住和家里提了结亲的事情，要求父母上门提亲。
　　海伦娜也知道了，但没有答复。
　　阿森是一个小贵族的儿子，家里也颇为富裕。他是少年侍从们的侍从长。性格包容、温和又沉稳，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丈夫的人选。
　　女人对海伦娜说，你的配偶如果能来自小时候的玩伴倒也不错，但是作为玩伴和作为配偶还是不一样的，你可以再看看，观察一下。
　　但是两个人的相处已经别扭起来。
　　少年的别扭总是十分可爱的，夹杂着暧昧的示好和克制不住的羞意。
　　这又让身边所有人都察觉到了。

　　事情爆发在一次蓝绿红白赛车会。
　　威廉支持的元老院的蓝队赢了，全场为欢呼雀跃奔到前席而不断推耸，身居前席侧席的海伦娜被推耸在地，身居主席的威廉想去扶她。
　　但是阿森心急抢先一步把她扶了起来，还为她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然后又递过一杯蜂蜜酒给她。把她照顾的十分妥帖。
　　海伦娜低头对阿森笑了一下。
　　少年少女这一幕瞬间十分默契。
　　这一刻威廉的脸色沉了下去，他训斥阿森安排座位不当，声色严厉，甚至有违自己的身份。
　　这种训斥是极其严厉，毫不给侍从长面子的。
　　所有人都听得头皮发麻，不知道拿这个暴怒的主人怎么办。
　　海伦娜冷静的在一旁给同游的艺妓递了个眼色，姑娘们一齐上前劝说威廉换一个场地玩乐，比如说，去一下艺妓的小公馆。
　　威廉又发现了。
　　但这一次他没有暴怒，也没有怒斥海伦娜。他只是定定的看了眼海伦娜，眼神复杂的无法言喻，沉默的气氛十分压抑，他转头就走，带着少年无法诉诸言语的委屈。
　　侍从们随之跟随他全部走掉。
　　威廉的这个眼神让海伦娜止步。站在一旁老鸨的女儿旁观了一切，慢悠悠的走过来，她朝着威廉走掉的方向远望着，同时对海伦娜发人深省的说了一句：“海伦娜，你的幸运和麻烦，同时来了。”

　　一个尊贵又性格内敛的主人看上自己的仆从，他会怎么做？
　　威廉疏远了阿森。他对他的态度流露出了这一点。
　　这一点很快被其他的侍从发现了。
　　阿森很快失去了侍从长的位置，没多久，他就从威廉身边被调走了。
　　侍从们很快发现了什么，不再和海伦娜打闹了。

　　威廉和海伦娜呢？
　　他们进入到关系的圆舞，你进，我退。进两步，退一步。
　　眼神的交汇和躲闪。像交汇的乐章，充满了惊心动魄的味道。
　　威廉不再去艺妓的小公馆了。
　　但很快，他也快要结婚了。
　　他已经19岁。老威廉为他定下来达安条克军区总督的女儿。
　　这是政治的联姻，铁打不动的联盟。

　　蚕虫是在威廉结婚前夕被孵化了出了，并且开始吐丝结茧。
　　海伦娜邀请威廉前往蚕房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他们围绕着圆盘而坐。翠绿的桑叶下是成片成片白色的蚕茧。
　　这是帝国的梦想。是君士坦丁堡的梦想。是一个家族勇气和探索精神的结晶。
　　当海伦娜的手拂过那些雪白的蚕茧。
　　威廉不由自主，想伸手握住她的手。
　　海伦娜迟疑了一下，最终没有躲开那只手。

　　威廉从蚕房出来后。让人准备了一件萨珊布匹织成的女装让人送给海伦娜。
　　“我觉得很适合你。”他含情脉脉地说：“你能穿上这件女装给我看看吗？”
　　他的订婚举行在即，他即将动身前往达安条克迎接自己的新娘。
　　她恢复了侍女的装束，却踏上了送嫁总督女儿的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