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章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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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服侍对于李毓来说已是深入骨髓的习惯，只是今日却有些别扭。不过在服侍他的人罢了。
说来也是，这世间有过被厉鬼伺候吃饭的经验的人，恐怕也是屈指可数。
有些混沌的张开口，吞下温度已经晾的正好的粥。素日的警觉都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琳琅见状调侃了句：“殿下倒是不怕我在粥中下些毒药。”
奇怪的是对方并没有回应。
那个即使脸色苍白如雪却气度依然的青年却在咽下口中的粥后，呈现出明显的走神状态。
“若水……”失色的嘴唇中呢喃出这两个字。
念出这个名字的瞬间，李毓也是一愣，旋即苦笑。抬眼却发现本来垂着头的厉鬼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
即使那面容仍旧像罩在迷雾之中，但他清楚的看见那双眼睛眯了起来，眼前的厉鬼竟是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感怀的欣慰笑容。
“她说她很幸福，我却一直以为她是在安慰我，如今看来，她在殿下心中的真的很重要。”
“你遇见她了，她也变成鬼了么？既然如此为何不来见我？”急急出口之后，却是一阵头晕。
琳琅急忙放下粥碗，扶住他坐好：“殿下眼前的身体，还是慢些说话的好，不然少不得要头晕。”
“她……”
“若水她怎么会像我这样飘零于世间呢，那样纯净的人，现在该是已经转世了。”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我是若水的师姐。”
“原来竟是铃铛师姐。”若水虽然对自己的事所提甚少，但却不止一次提过自己的两位师兄师姐。且不说相遇如此离奇，李毓一直以为若水的这位师姐是和名字一般的娇俏人物，未曾想却是一个温婉女子。
听了这个称呼，琳琅却很是无言。当年若水学话的时候总是说不好琳琅二字，偏偏小姑娘又喜欢叮咚作响的东西，学了铃铛之后，便总是指着师姐叫铃铛，纠正了多遍，直到十岁上才改过来。
她们的师承，若水从来没有和太子说过。琳琅的名字太子怕是听说过的，没想到若水提到她竟是用了儿时的这个称呼。难得那单纯的丫头也有这样的心思。
“铃铛那是若水叫着玩的。我姓虞。”铃铛那名儿太过亲密，让太子称呼还是不好的。
大约也从琳琅的神情猜出铃铛的来处，李毓略带歉意的笑了笑：“虞师姐。”
不得不说，李毓选的这个称呼还是很得琳琅认可的。琳琅以为的称呼无外乎虞姑娘，虞小姐，倒是没预料到他太子会随若水叫她师姐。
一届鬼身，也不怕折寿，琳琅面不改色的应了。然后端起粥继续方才的工作。
一口一口吞着粥，李毓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若说刚才只是习惯的温婉，眼下这女子身上却是从骨子里渗透出的温柔。
不因为他是太子，只因为他是她师妹的丈夫。
他缓慢品尝着口中的粥，眼睛有些酸涩。若水熬的粥也是这个味道，自她死后便再也没有尝到。
“她熬的粥也是这个味道，想必是和虞师姐学的吧。”李毓垂着眸，唇边带着一丝微笑。若水故去三年，今日终于可以有一个人可以和他平静的聊起他深藏心底的女子。“明明笨手笨脚的，偏偏熬粥熬汤倒是学了个似模似样。”
这样的语气和说着犬子愚笨的家长很像。虽然嘴里说着她这般的不好，心中却全是与之相反的骄傲。
婚后与若水的几次会面中每一次她都一副沉浸在幸福中的模样，总是强调着太子对她很好。琳琅自己也嫁入天家，自然认为太子侧妃的生活怎么能谈得上幸福，只认为她是不想让自己和师兄担心。如今看来，这天家之人竟也有真心。
这个认知，让琳琅对毓太子的印象极好。——更何况，她本就是一个爱屋及乌的人。
“是啊……她当年偏偏对这个很执着，总是央求师兄点评，搞得师兄那几年几乎是谈汤色变。”想起平日号称风度翩翩的师兄苦着脸四处躲的样子，琳琅轻笑出声。
“她总是说从前的日子很是快乐。”当然李毓没有说，若水总在之后说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她那个人啊，什么时候都是很快乐的。”想到这里终于还是掩不住黯然，这样纯净的人却是那么早就香消玉殒。你不存害人之心，人却有伤人之意。若水死在了平时被她当做姐妹的手下，那个所谓的姐妹被师兄劫出了东宫，后事如何琳琅没有关心的必要，想必生不如死就可概括。而另一个在暗中推动的人，师兄暗中动了些手脚，慢慢折磨。
无论如何做却也挽回不了若水的生命。
“若是我们没有那么宠她……”当年觉得凭着师兄的关系，怎么样也可以找个温厚老实家世殷实的把若水嫁掉，认为她没有必要了解这豪门深宅中间的龌龊，当然若水自身也是个菩萨心肠，向来听不进去这些黑暗的事情。她与师兄相继离开师门后，不成想若水竟是偷偷跑出了师门。再见面便已是太子侧妃。
他们在花园中精心种植出的娇花，经不起外面的狂风暴雨。
明白琳琅在想什么，李毓心中也是一阵惘然：“这不是虞师姐的错，若非你们，她也不会是那样的澄澈样子。错的是我，在那些尔虞我诈之中，没有护得住她。”
眼瞧着李毓的自责，琳琅说不出不怪你这样的假话，心思却是飘到了另一边。
天家却是真有痴情之人。
错了，自己的那个丈夫也是个痴情种子，为了晚照，连多年的夫妻情分也不顾了。王府的事情如何能瞒得过他，就那么放任别人毒害自己的正妻而无动于衷，只为了让心爱的女子能取而代之。说起来，他没有亲自向她下手，这是最后的仁慈么？
虽然平日里察言观色的机会并不太多——毕竟身处的地位决定他并不太需要这项技能，但李毓还是敏锐的发现了琳琅沉默背后的异样。
忽然思及两人的初见是何等的情形，必然是遭遇了什么才让这样的人另找地方埋了自己的尸骨。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将自己和夫家做了一个决断，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一位命妇化为厉鬼，怎么想都只会和她的丈夫有关吧。
不了解内情，便无法安慰，更何况对于一位太子而言，安慰实在是实用度不高的技巧。
至少岔开话题李毓是游刃有余：“师姐果然是精通易牙之术，不像若水，只会熬粥煮汤，烧菜做饭却是完全不行。”
这话说出口的瞬间李毓肯定自己在那张模糊的面容上发现了一种十分奇妙的表情。像是被说到了某些尴尬的事情。
果然，对面的女鬼似乎是挑了下眉，语气和方才被他看到拙劣女红技巧的时候没什么分别：“太子这番夸奖我却是当不起的，若水只会熬粥煮汤是因为教他的人只会熬粥煮汤。”
对于一个命妇，这样的手艺已是不可多得了。
李毓却因为她这个语气觉得有些好笑，这个语气，实在和她厉鬼的身份不大相称。
琳琅看着李毓的笑容，李昼的脸不知怎的就晃到了眼前。太子的笑容因为自身容貌的关系，带着几分凌然。刨除了那些因极致的容貌而显得锐利的东西，与李昼到真有几分相像。
也是，他们毕竟是兄弟。
没端的又想起不愿想的人，琳琅皱了皱眉。将那人的身影驱逐到思想的角落。
窗外传来细细声响，雨停了不过半日，又再度下了起来。
“殿下这身体还是多休息为好。”她整理着碗筷，终于想起了方才因为若水的关系而忘提的要事，“殿下失踪，想来陛下会压下消息，只是要紧处还不知道如何混乱呢，总该报个平安。”
烟火一类讯号，且不说太子是否在穿着衮冕时还能随身带着这些东西，但就是放出去的后果便不可预测，最先来的很可能是刺杀他的人。刺杀太子，多与兄弟纷争相关，这羽林军，宗正寺之中定然会有别人的势力。
沉吟了片刻，琳琅开口：“不如我与宁王殿下报个平安吧。”
宁王李臻，在外的名声并不很好，至少不是很可靠，风流不羁甚至有些荒唐。
这样的刺杀一般来说肯定与皇子或是背后的势力有关，能在一番思索之后报出这个名字，不是太傻，就是太过精明。
“就拜托虞师姐了。”垂眸思考了片刻李毓郑重言道，可信任的人中，确实只有六弟比较好找。
他日你要是遇到我师姐，有难处便直接与她说就是，她定会帮忙，嗯，虽然我觉得你不会有什么难处……
他信她，并非仅仅是因为若水说的这句话，或是厉鬼之身所有身外之物已是求而不得，更重要的是多年养成的看人直觉。
“这般容易信人，难不成真是近朱者赤？”
也知道琳琅这不过是调侃，李毓并没有辩驳。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琳琅微微一笑：“夜半鬼上门，只希望宁王殿下不要被吓出个好歹来。”
“虞师姐尽管放心。这点程度被吓到，也就不是六弟了。”
语气中颇有几分你尽可以去吓吓他的怂恿成分。
“我去去就回。”琳琅扶着李毓躺好，“你放心休息，屋子外围常人要闯进来怎么也要半日，而且还有柳姑娘在。”
“柳姑娘？”
“她总在外围，不进来的。一般人见了她不会再想往宅子里一探究竟的。”顿了顿又道，“柳姑娘失了心智，每日总是哭泣，想是当年死的有些凄惨的缘故。”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章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