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GL]笙歌艳舞》小白炖蘑菇

4、知晓事，原如此

　　一路晃着来到开水房，小莲却没有看到那个大叔。开水房里空无一人，锅炉还冒着热气，只是底下的窟窿里已经没了红光，想必是熄了火。

　　没找着人小莲也不知道要去哪，索性搬了一个四脚小凳端坐在开水房门口，径自望着院子发呆。偶尔有几个大婶说笑着走过，小莲本来想主动打招呼，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跟他们根本也没接触，也就缩了回来。

　　太阳渐渐下压，转眼间云彩的颜色都变了样，澄红色的夕阳挂在天边，隐隐透着金色的光线，小莲撑着头，虽然离开家才两天，可是心里就有了想家的念头，想爸爸的烟袋锅子味，想妈妈烧的咸菜汤，也想弟弟读书的声音。

　　眼角有些湿润，小莲忙用手压了压，烧水大叔一直都没回来，也不知道去哪了，小莲起身把凳子搬了回去，转身要出门时，却看到大叔撑着拐杖往回走。

　　快步上前，小莲扶着他的手臂，担心地道：

　　“您慢点。”

　　大叔嘿嘿笑了两声，脸上的皱纹沟壑不浅，灰黄的头发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只是脸上的笑容却温暖的很，着实暖了小莲思家的心，

　　“谢谢你啊，小姑娘。”

　　“没事。”小莲腼腆地笑笑，扶着大叔走到屋里的轮椅上坐下，“您为什么不坐轮椅出去，这样...不是很累么？”

　　接过大叔递来的拐杖靠放到一边，小莲不解地问道，只是开口就又有些后悔，自己这么说，也不知道会不会让大叔不开心，毕竟，身体上的残缺总不是那么让人看开的事，就像自己。

　　大叔似乎不在意这些，爽朗地笑了两声，看着自己空了一半的裤管，颇为豁达地道：

　　“我这把老骨头整天呆在这，都快生锈了，所以时不时就会出去走动走动，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是新来吧？”

　　小莲恍然，走到他身边，点头应道：

　　“我叫李莲，是新来的杂物丫鬟，叫我小莲就好。”

　　“他们都叫我齐叔，你要是不嫌弃，也这么叫着吧。”齐叔笑了笑，推着轮子移动到一旁，拿起毛巾搭在肩上，拿起柴火就往炉里塞，原先的暗火燃烧了木条，噼噼啪啪又旺盛了起来，一下子冒出了不少火星。

　　“我要开始干活了，你出去外面，这太热，可别热坏了。”

　　齐叔关心地看了小莲一眼，抬手擦了擦头上渗出的汗水，小莲见状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后就出门了。只是临出门时，她看到齐叔的衣摆上蹭了点石灰，还有点水渍，想要提醒，可是看他干活的样子，也就没多说，再说这点小脏也算不得什么。

　　出了开水房，小莲就真不知道该去哪了，她从未想过在城里干活原来是这么轻松的，轻松到她都有些不习惯。

　　可也正巧，才出了院子，小莲就看到小兰牵着一个小男孩从楼梯上下来，因为和小兰住一个屋子，小莲对她自然更亲近些。小兰正笑着和小男孩说着什么，只是那小男孩却木木的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小兰！”

　　“小莲，正好，给你看看我家的小少爷，云翔，来，叫小莲姐姐好。”小兰笑着对身旁的小男孩说道，只是他却仿若未闻，还是刚才那副样子，小莲有些尴尬，连忙摆手道不用。

　　“你这孩子，下次要叫人，知道么？”宠溺地摸了摸云翔的头，小兰转头冲小莲示意，“你别怪他，他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小莲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小人儿，粉雕玉琢的小脸，白嫩的肌肤，眼睛大而圆，只是不太有神，似乎看东西都没看到定点，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怜惜，小莲伸手也想去摸摸他，却被躲了开去。

　　不过也没在意这些，小莲疑惑地问：

　　“真是可惜了，只是，这是谁家的孩子？”

　　理了理云翔的领口，小兰抬头回道：

　　“沈姑娘的。”

　　原来沈姑娘还有个儿子，真没看出来，小莲其实也只看过沈青蔓一两次，可是印象却很深，因为她一直挂在嘴边的浅浅微笑，还有身上散发出来的温婉气质，和人说话总带着请和谢谢，让旁人觉得舒服极了。只是，原来她还有个儿子，那她丈夫呢？

　　小莲想问，可转念一想，既然都来了歌舞厅唱歌，想必是出了什么事情，毕竟这也不是个体面地活计，而且眼下还有云翔在场。

　　“你们现在去哪呢？沈姑娘有事么？”小莲看看自己站在他们面前，似乎有挡了路的势头，连忙侧过身子。

　　挥了挥手，小兰脸上的笑意突然收敛了些，

　　“没呢，她就是来客人了，我带云翔四处转转，我也不知道该去哪。”

　　“客人？”

　　“恩，就是李老板。”小兰牵着云翔边走边回小莲的话，只是一说到李老板三个字，云翔就有些激动，扯着她的衣摆嗯嗯嗯地叫唤着，使得小兰连忙蹲下身子，拍着他的背安抚着。

　　小莲疑惑为什么云翔会对他母亲的客人有这样的反应，不过还是选择不去问了，和小兰道了别，就往张妈的房间走去，下午人不在，晚上想必应该就在了的。

　　到了张妈房里，小莲把自己的念想说了一通，竟然就被同意了，只不过张妈说得让她做满一个半月，才能预支三十块，工钱是半年一给的，所以剩下的要等她做满了半年才能得到。小莲千恩万谢地道别了张妈，顿时觉得心里松了许多，她想着只要一拿到就去找来城里赶集的婶子，希望这些钱能贴补些家用。

　　其实做个丫鬟，能有这工钱，算是极好的了，一般洋行的活计一个月也才二十来块。想来三娘定是个极有钱的人，这屋子里像自己这样的丫鬟下人们不知有多少，就算都是自己这个工钱，一年的花销也绝不是个小数目。看三娘房里的那些个洋玩意，也都不是便宜的货色。

　　小莲兴奋地去饭堂吃饭，晚上就躺在床上，想着明天一定要在张妈布置活前就再要几个活干，不然整天在屋子里呆着，比干活还难受。

　　小兰今天回来的格外晚，小莲兴奋地睡不着，等着她回来了，关了灯，两人就躺在床上说着话。

　　聊着聊着，小莲突然想到今天遇到的沈云翔，

　　“小兰，沈姑娘的丈夫呢？为什么她会来当歌女啊？”

　　小兰也没有说话，小莲只能听到两人静静的呼吸声，就在她以为小兰不会回答的时候，那边传来了小兰的叹息声，

　　“沈姑娘的丈夫听说是个教书先生，很早就死了，婆家的人把他们赶了出来，娘家也不要她，正巧被柳老板看中，因缘巧合地就来咱们红玫瑰唱歌。而且还极受人追捧，是个大红牌。”

　　“原来是这样，小云翔感觉好可怜，那么好好的一个孩子，居然不会说话。”叹息了一句，小莲掖了掖被角，透着窗外招进来的月光，模模糊糊地能看到小兰床上的情形。

　　“其实，云翔也不是生来不会说话的，只是他父亲去世后，慢慢地就有些沉默，而且他还看到沈姑娘和李老板在房里...会客的样子，所以才这样的。”小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按理说这都是不能嚼舌头根子的事，可是一想到云翔那孩子，小兰心里就抽的慌。

　　小莲听到小兰顿了一下，才说会客的样子，顿时明白了沈青蔓和李老板的关系，这，这楼里的客人难不成都是...这楼其实就是个变相的妓院？

　　想法一冒出来，小莲顿时觉得一阵恶心，她怎么也想象不出，沈青蔓那样气质的女人居然也做这样的事！而且柳三娘和方萍若更加不像，就算是顾翎春那样泼辣的女人，也不似这样的人。

　　“沈姑娘，就李老板一个客人么？”小莲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微微打颤，她不知道自己这话是不是很伤人，只是兜兜转转的，原来这还到底还是个妓院么？

　　“你瞎想什么呢，李老板可不是普通人，咱这白甫的盐可都是他出手的。只不过你说的也对，从事这个行当，谁还能想立个牌坊呢，沈姑娘是个可怜的人，谁也不是自愿做的，如果不是为了云翔，她也不至于...”声音带着哽咽，小兰眨了眨眼睛，想把眼泪泛回去，可是却只是徒劳。在沈青蔓身边伺候了三年，小兰是真的喜欢这个主子，也喜欢沈云翔，只是在这动荡的时代，谁又有资格同人别人呢。

　　小莲被说的也有些感伤，的确，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苦楚，自己出来打工不也是形势所逼么。

　　只是如此的话，那三娘和另外两个楼里的主子们，原来也是...就算再同情，小莲心里还是有些抵触，在她的观念里，妓|女是被万人嫌的，这个行当不干净。

　　两人的谈话因为这个话题到了尾声，后面谁也没有再开口，小莲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心想不管如何，自己决计不能堕入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