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水瑶嫣

3、但为君故

　　青珞竟然是颜白的未婚妻。
　　我按捺住心中的惊奇，听颜白缓缓讲述自己的故事。原来他和青珞从小便指腹为婚，长大后两情相悦遂了上一辈的心愿，两人准备在颜白秋举高中后成亲。去年冬天的那场瘟疫来得太突然，他们有几个月未曾见面。今春疫情一结束，颜白就派人去探访青珞的消息，但却一直没有回音。如今才知道青珞的村子是疫情最严重的地方，绝大部分村民都染上了瘟疫。青珞的父母也没能逃过病魔的毒手，前些日子双双去世。青珞在家乡无依无靠，便孤身一人寻未婚夫来了。
　　清晨的阳光温温凉凉，茶盏里的水随着故事的讲述一分分地变冷。我看着颜白，他却一直望着府里某个房间的方向。
　　颜白道：“青珞孤苦伶仃，为了寻我一路颠沛流离，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看见她如此憔悴，我真是心疼得紧。今后我一定要好好待她才是。”我拍拍颜白的肩膀，并没有说什么。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这位青珞姑娘，因为她给我的感觉有点奇怪。虽然我可以确定她不是妖，但是，怎么说呢？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常人没有的气息。
　　“白……白……”忽然，青珞推开房门走了出来。一双无神的眼睛直直盯着眼前的人，青珞踉跄着，径自扑向颜白的怀抱。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一股不自然的气息充满了客厅。颜白当然没有这种感受，他紧紧地抱住了青珞，温柔地出声安慰。颜白对我有些歉意：“怠慢乔兄了。”我摇摇头，告诉他不必在意。看来，受到巨大打击的青珞是一刻也离不开颜白了。我忽然觉得很无趣，便告辞去了后院。
　　一到后院，我很快就和花花草草们打成一片。它们对人类真的太好奇了，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也不管大白天的可能会被人误会成癫痫，我热烈地给一大群看不见形态的妖怪们讲起了《世说新语》。紫薇树喊我过去，请求我再写一封信挂在它身上。我忙问为什么。紫薇树道：“因为我昨天晚上看见了青鸟。”我心下大悦，看来如意已经收到我写的信了。我喜滋滋地道：“等青鸟回信时你就能再次见到啦。”紫薇树略有不满，眼睛翻到天上，寻藏在白云后的仙女去了。
　　“公子。”池塘边有个柔柔的声音叫我。我到池塘边寻了块石头坐下，和钻出水面的美丽少女打招呼：“琉璃姑娘。”琉璃的脸红红的，一双眼睛仿佛含着散不去的忧愁。太阳照在她玲珑鲜艳的衣裙上，这一刻的琉璃变成了世间最动人的人鱼姑娘。我们人类非常推崇“西子捧心”之美，原来这种忧郁的美也可以推及到妖怪中间。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笑。
　　“公子，青珞姑娘病了吗？”琉璃用略带关切的语气问我。我点点头：“病得很严重。”刚才看见青珞的脸色那么苍白，情绪那么不稳定，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琉璃“哦”了一声，喃喃自语道：“那他可能很长时间不会来这里了……”我惊奇地发现琉璃脸上有明显的失落表情。原来昨天晚上，我并没有看错。
　　“小白兄与琉璃姑娘相识吗？”我问。琉璃摇摇头，道：“听从来没见过我这个模样。我是他从钱塘江的风浪中救出来的。当时我被大浪冲得差点撞上岸上的巨石，幸好他用书袋救了我一命。不过，他一直都不知道我是一条会说话的鲤鱼……”琉璃说着，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她和颜白相遇那时起，两人有过的点点滴滴，全部被她记在了心里。
　　“琉璃姑娘不想让他认识真正的自己吗？”我忍不住问道。琉璃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她低声道：“认识了又怎么样呢？我是妖，他是人，相识最后也会永相失。公子，您也清楚，人有人的世界，妖有妖的世界，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生存法则，我们之间原本就应该互不相识。而且……我现在能够默默地为他做一些事，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望着琉璃，她望着眼前的粼粼波光。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我心里有些难受，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我们一起沉默了，久久的，好像经历了一次轮回的时光。
　　琉璃最后朝我笑笑，慢慢回到鲤鱼的样子，一甩尾，游向了池塘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