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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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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的裹伤巾呢?”正替小姐理着床铺的小丫鬟疑惑问道,早起见小姐没戴着裹伤巾还以为落在床上了,现下铺床竟也没发现。
端坐在妆台边的许莳垂下眼睫,“不知落在哪儿了,寻不到就算了吧。”
小丫鬟应了声,翻翻床帐又跪下身朝床底张望起来,忙活半天均一无所获,小丫鬟只好挠头作罢了。
不多时正替小姐梳头的翠翠也捧着妆匣奇怪问:“小姐,你最近常戴的团绒绢花怎的不见了?”
许莳面色不大自然,清清嗓子道:“许是不慎遗失了,挑些旁的便是,也不是非要戴那绢花,我已经戴腻了。”
翠翠狐疑看了自家小姐好几眼,她家小姐不是丢三落四的人,而且若不是心虚小姐行事是不会同人多解释的,看来是不便说。
翠翠按耐下好奇心不再多问,另择了朵素鹅黄迎春绢花替小姐簪上,取了桂花油替小姐抹平几缕不羁碎发。
“小姐,早上老爷着人来问你现在可能起身了,说是一会儿要来陪您用早膳,还有一会儿郜小姐要来探望您。”
闻言许莳轻叹口气,“知道了,阿絮几时来,别叫老头子与她撞上,呼啦啦凑作一处也忒聒噪。”
听了这话翠翠掩唇偷笑,“那我就替您应了老爷了,小姐你还装着病呢,想来老爷和郜小姐是知晓分寸的,不会烦着您。”
许莳抚开垂到身前的发辫,兴致缺缺,“早膳用什么?”
翠翠笑着回话:“夫人准备了药膳,炖了整只黄油鸡说是让您补补身,另有水晶素包子、五谷粥并几样爽口小菜。”
许莳想了想问:“秦护院那处呢?”
“您放心,都安排妥当了,应当不会有人来探望,秦护院现今无甚亲友在城内……”翠翠说着压声到小姐耳畔,“都随大人去巡河被押解起来了。”
闻言本只想问问秦护院早膳用什么的许莳眨动眼睫偏头问:“兄长还不曾回信?”
翠翠觑着小姐脸色宽慰人:“小姐别担心,大人做事向来是有分寸的,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只怕兄长是要杀一儆百立官威。”许莳说着垂眸望向腰间如意纹腰佩。
这话叫翠翠一时呐呐不敢接,半晌才道:“大人又不是那愚善贪功之官,小姐若是求情应当还有转圜,秦捕快也不似那贪腐之人,这事又不是非黑即白。”
“希望如此。”许莳挪开视线,轻不可闻的叹息声落在室内。
不多时,翠翠扶着自家小姐到了前头膳厅。
彼时许老爷已等候多时,见着几日不见就裹着束伤巾面色惨白两步一咳的宝贝闺女,忙凑过来搀了人,“萝萝伤得这般重就不要勉强起身罢。”
许莳抬起绢帕偏过头轻咳两声才幽怨道:“爹爹好不容易归家,女儿昨日已不曾迎接今日怎可再推辞。”
闻言许老爷面色不自然起来,“这规矩礼法哪有你的身子重要。”
许老爷心里此时存了一丝疑虑,按说他这闺女都老大不小了,从前自己在外头走南闯北也没见她这般念叨自己啊。
许莳落座朝翠翠使了个眼色,翠翠立时盛了鸡汤主动捧到许老爷手边,笑着招呼:“老爷用些鸡汤吧,小姐念您在外头奔波受累特意着人准备的。”
突然得了女儿身边这倨傲丫鬟的笑脸,许老爷一时颇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这丫鬟一直是看闺女脸色行事,对自己向来是不假辞色,此番无事献殷勤,怪哉。
许老爷干笑道:“我身体硬朗着呢,还是萝萝多用些吧。”说着亲自替女儿也盛了碗鸡汤,一转头却见宝贝闺女是要拭泪的架势,忙惊声问道:“萝萝这是怎么了?”
许莳别开头,不好意思道:“只是许久不曾喝上爹爹亲手盛的汤,一时有些……叫爹爹见笑了。”
许老爷眨眨眼,将汤碗放在闺女手边,迟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何故就要落泪了?”
音落翠翠清了清嗓子,转到许老爷这头压低声线提醒:“老爷,您忘了不日就是老夫人祭日了。”
听了这话许老爷动作霎时僵住,口中呐呐:“这,萝萝莫要伤心,爹爹这几日都留在府中陪着你,听闻此次萝萝是受你那倒霉兄长连累的,爹爹已经去信狠骂了他一顿,待那臭小子回府为父再好好审他。”
可怜许府尹一把年纪还要被老父亲骂臭小子。
闻言许莳掀起眼帘,清凌凌的眼珠子望着人,“爹爹作甚责骂兄长,兄长这些年孤身混迹官场也不容易。”
许老爷大手一挥,将矛盾往倒霉儿子身上一推,蛮不讲理道:“当然要怪他,为父行商多年向来结的是善缘,若不是他招来的仇恨,怎会有人敢暗算我的宝贝闺女。”
许莳借着绢帕遮掩抽了抽嘴角,老头子真是说大话不脸疼,“父亲莫要责怪兄长,左右女儿只是受了轻伤。”
许老爷多看了闺女几眼,“萝萝这回像是伤了元气,不如趁这机会多歇歇,铺子里头有爹爹亲自关照,萝萝尽可安心。”说着想起什么补充道:“说起来你手下那护卫此次功劳不小,回头爹爹寻些稀罕物件赏他。”
许莳将桌上小菜往老爹那处挪了挪,堵嘴道:“秦护院那处女儿自会吩咐人关照,爹爹还是快用饭吧。”
将许老爷好生送出门,许莳在院内慢慢溜达起来,陪着啰嗦老爹用饭她竟还有些吃多了,只是没一会儿许小姐就被冻回了屋里。
许莳摸摸冻红的鼻头,不甚高兴开口:“翠翠,替我也装上烤火桶和手炉吧。”
翠翠笑着应了声同小丫鬟下去忙了,许莳目光百无聊赖扫向书案,突然定住了,只见那多宝阁上头正静静躺着一方裹巾并一朵小巧绒花。
许莳起身径直推开书案后头的轩窗,入冬后窗外的芭蕉树已经叫园丁拿草席裹了保暖。
许莳眨眨眼,这破败景致旁一个黑衣身影正抱剑倚在墙延,因着许莳是突兀推开的窗,窗外人躲闪不及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不曾反应过来。
半晌秦焕才尴尬挪开视线,单膝跪地赔礼:“惊扰小姐了……偏院已经栓了门,属下耳力好,若是来人能及时回去,不会被发现的。”
许莳笑了笑,伏在轩窗边问了句不相干的话,“秦护院用过早膳了吗?”
闻言秦焕抬起头,望着小姐倩影愣愣答:“用过了……”
许莳接着问:“用的什么?”
“素粥、煎包子。”秦焕呆望着小姐面容缓缓眨动眼睫,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许莳换了只手撑在下颌,“味道如何?”
秦焕垂首乖乖应声:“很好,属下不挑食。”边说边不自觉握紧手,小姐问这些做什么?
此时突然有人径直进屋掀开了珠帘,口中大惊小怪:“冻死我了,萝姐姐你这处怎的还没支上火桶?”
郜云絮一抬头,正撞见许莳在慌忙合上轩窗,她挑眉露出有猫腻的眼神,将暖袖丢给身后玛瑙,搓手逼近八卦,“什么什么?藏什么呢?姐姐与我都有秘密了不成?”
许莳回身伸手虚拦了下,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心虚什么。
郜云絮不由分说扒拉开许莳,一把推开轩窗,脸上捉奸样兴奋表情冷却了一时,却还不死心探出身透过冰梅纹窗缝左右张望。
秦焕自然早就闪身走人了,此刻就在墙角处紧张观望。
“什么也没藏,就是看看这株芭蕉是不是受冻了,快进来吧,已经让翠翠去准备火桶了。”许莳扯着人好生哄进屋,将轩窗死死关紧了。
郜云絮半信半疑:“是吗?”
“我还能藏什么?”许莳说着轻飘飘瞟了眼郜云絮。
郜小姐莫名不敢追问了,得罪了这记仇的奸商她回头定要坑我。
郜云絮站在榻边由着玛瑙伺候她脱下大氅边絮叨着转移话题,“萝姐姐,不是我说,你这屋里确实该添些人了,我方才进来竟然一路畅通无阻,连个通传的丫鬟都没有。”
许莳坐到暖榻边亲自替郜小姐斟上一早就备好的果茶,闻言解释道:“我院里不缺人,她们知道我喜静,你来是不必通传的。”
“那是自然,萝姐姐来我院里也是一样的。”郜云絮卸下叮叮当当挂了满身的物件终于一身轻松走了过来。
许莳瞟了眼对面心里没数的家伙没接话。
“姐姐的伤如何了?”郜云絮落了座扫眼许莳裹额的束伤巾才终于记起正事来。
许莳递了小碟香瓜子过去,随口道:“磕了一下,家里人大惊小怪罢了,我这伤势你可不要外泄。”
“我懂。”郜云絮点点头递了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许莳萝这家伙不愧是她最好的姐妹,吃了亏都是要翻倍讨回的。
郜云絮磕着瓜子抬抬下巴补充:“等查清谁干的吱一声,妹妹我要是寻着机会也替你出口气。”
许莳点点头,这时几个小丫鬟也回来了,忙进忙出支好了两个火桶。
“小姐,炭火足吗?”翠翠替自家小姐盖上褥毯,怕烫着人还留了个小缝。
许莳点头吩咐:“生炉子烤上栗子吧。”
郜云絮团在火桶上舒服眯眯眼,闻言笑嘻嘻道:“还是萝姐姐疼我,翠翠我中午要吃烧鸡。”
翠翠笑着应了,指挥小丫鬟将门窗启开些,免得烧炭闷晕了人。
小丫鬟挑开珠帘往窗边走去,回来时满脸惊喜,“小姐小姐,早上没寻见的巾子、绢花都在多宝阁上搁着呢,是小姐寻到的吗?”
许莳动作顿住半晌才点头吩咐:“正是,你仔细收起来吧。”
平日大咧咧的郜云絮见了这一出突然灵光乍现,她细看了两眼许莳面上神色,笃定自己是读出了不自然的。
郜云絮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哎呀,我还是头一回见萝姐姐落东西呢?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丫鬟挠挠头没甚心机解释起来龙去脉,“说起来昨夜小姐出门散心,带出去的明明是一盏角灯回来时怎的变成竹灯了?当时天色太黑,小姐也不让我伺候,第二天还四处寻不到这两样物件。”
听了这话屋内一众小姐丫鬟们都或明或暗瞟向端坐在暖榻上的许莳。
许莳:……
许小姐捧起茶盏若无其事小啜了一口,这火桶烤起来真是燥人啊,得多多补水才是。
见状郜云絮掀开褥毯作势要起身哈痒逼问,“萝姐姐,你有事瞒我?”
许莳赶忙撂下茶盏伸手拦人,“莫动!莫动!莫慌动,我交代就是了。”
怕痒的许小姐为了脸面准备先糊弄住人,她清清嗓子道:“那灯不过是我逛园子时不慎摔坏的,至于巾子和绢花是不留心裹到衣裳里了才遍寻不见。”
郜云絮翘腿抱臂,拿一双溜圆杏眼狐疑看人,“是吗?”
“不然还能有什么?”许莳说着抬手吩咐玛瑙,“快替你家小姐盖上褥毯。”
玛瑙看眼自家小姐面色,替人盖好了褥毯,道:“栗子烤好了,小姐要不要尝尝?”
郜云絮立时被转移了注意,没能敏锐多会儿。
小轩窗外,秦焕透过冰梅纹窗缝间传出的烤栗香气拟着屋里人的举动,面色未变分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