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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   隔日一早,妆台前,许莳额角磕伤已不复青紫,翠翠照例拾起那朵失而复得的绢花替小姐簪上,槿紫团绒小绢花好歹为人添了几分符合年纪的灵动鲜活气儿。

      “这件衣裳是年前嫂嫂亲制的吧。”许莳垂眸视线落在身上这件雪青色菊蝶纹织金绸对襟夹袄上。

      翠翠满面笑意答:“是啊,正好配老爷新送来的项圈,小姐平日不爱打扮,今日妆扮起来真是叫人眼前一亮。”说着替自家小姐佩上一串蓝碧玺珠链璎珞。

      许莳抬手抚着珠链末端的碧玺珠子,道:“是吗……早上我要静读,你们无事不要来打扰。”说完无甚表情缩手进了暖袖。

      “啊?小姐难道不是为了串门才打扮的吗?”翠翠打量镜内焕然一新的小姐,因无处显摆感到非常可惜。

      “谁说我要串门了?叫小厨房备些柿酪。”许莳不由分说交代完起身挑帘而去,姚黄裙摆很快消失在帘后,翠翠无奈摇头。

      许莳端坐在书案后,翻开书卷取檀木镇尺压好。

      翠翠指挥着小丫鬟放轻手脚撤走早膳碗碟,掀开珠帘探身,“小姐,甜柿酪给您搁在桌上了,火桶也支上了,您一会儿要是觉得冷就到暖榻这头来。”

      目不斜视盯着案桌上厚厚不知名书卷的许莳点了点头,两道轻微的关门声次第响在耳畔。

      不多时许莳霍然抬眼,试探性拨动腰佩坠珠,琳琅妙音散入一室空寂,一息间就有两下敲击声自身后轩窗处传来。

      许莳磨挲着腰佩如意纹,垂眸声色平静,“进。”

      吱呀——秦焕敏捷跃入轩窗,回身掩好窗缝后单膝跪在小姐身后,“小姐有何吩咐?”

      听出秦护院嗓音沙沉,许莳站起身,“随我来。”

      秦焕不明所以起身跟在小姐身后,好歹有眼力见儿知道快走两步上前替人掀起珠帘。

      许莳扫眼秦焕面色,“秦护院早膳用的什么?”

      “清炖黄油鸡配扬米面。”秦焕老实答完话后扫眼她额角磕伤,安下心来才发现小姐今日打扮得不同以往,对他来说愈发高不可攀了。

      许莳穿帘与秦护院擦身而过,“味道如何?”

      “鲜香养胃。”秦焕边答话边乖乖跟在小姐身后,小姐抬腕示意,他迟疑一瞬才束手束脚坐到矮桌对面,有些不自在将佩剑搁到身后。

      许莳熟练斟茶,同点心碟子一起推到秦护院手边,“是个新鲜吃食,尝尝看。”

      “谢小姐。”秦焕小心捧起小姐递来的茶盏,热气袅袅茶色浅淡,他放平心态品茶尝了那巴掌大的酥酪,是小姐惯爱的茶点和他喜欢的口味……

      许莳挪开视线问:“如何?”

      秦焕咽下清口的茶汤,点头回道:“酥香不腻口,可添到铺子里的食单上了。”

      许莳捧起茶盏暖手,垂眸不经心道:“这点心是奖赏你的。”

      闻言秦焕一时呐呐,想了想起身行礼道:“谢小姐,护小姐周全本是属下分内之事。”

      “无需多礼,坐下说话。”许莳抬眼视线落在随秦护院垂首动作荡到眼前的漆黑发带上,那处寂存着小枚不打眼徽印。

      起身重新落座,秦焕正襟蜷手端坐着,一时不知该跟小姐聊些什么。

      还是许莳率先打破沉默,“秦护院最近有写家书吗?”

      秦焕垂首老实交代:“前几日去信说了转投到小姐府中效力一事,父亲还不曾回信。”

      许莳磨挲着手中茶盏瓷身,垂眸道:“之前许你的小假怕要不做数了。”

      闻言秦焕赶忙接话:“无碍的,小姐许的酬劳丰厚,便是全年无休也无碍。”他有些受宠若惊,这点子小事哪儿需要小姐这般慎重。

      许莳不自觉拿指甲抠着瓷茶盏花纹,虚咬着腮内软肉,本欲直白坦言,临了偏难说出口,真不知她是何时成了这优柔寡断的样子。

      纠结半晌出口却是句莫名的闲言酸语:“秦焕,你信任我吗?”许莳掀睫直视秦护院。

      秦焕却没纠结自家小姐的异常言称,凭着狗子对主人的一腔忠诚自然许下了誓言,“自然,属下愿终身为小姐效力,死生不论。”许小姐也自然地信了他的话。

      二人没再你来我往阔论交言,只气氛和谐坐在一处消磨起时间来,难得许小姐有这般荒度时日的时候。

      午间翠翠进屋收拾,诧异发现矮桌上有两只茶盏各摆一处,她皱起眉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小姐隅中同人饮过茶?也没见有谁进屋啊,怪了。

      许莳装模作样从书房溜出来,翠翠忙望向自家小姐,“小姐看书累着了吧,老爷邀您出门走走呢,说是要引荐他带回来那位奇才季先生。”

      闻言许莳皱皱鼻子有些不耐,“父亲不知我伤还未愈吗?”

      翠翠扫眼小姐额角淡淡淤青无奈补充道:“老爷的意思是请小姐去暖阁与人会面,有二公子作陪。”

      许莳对老爹带回来那位说是能助力于兄长的奇才兴致缺缺,但伸头缩头索性要挨一刀,不如早见了面清净,便点头应下了。

      晌午后,翠翠伺候小姐妆裹齐全了才出的院门,照吩咐喊了秦护院一道,见识过秦护院不凡的武艺后,现下小姐身边没跟着他翠翠自己都要不安心了。

      稍早前,许仲林正百无聊赖背手候在外间等着自家小姑姑,见了身姿挺拔的秦护院忙满面挂笑凑上前,“您就是那位挑飞箭救了我小姑姑的秦护院吧?”

      低头看向将将够到自己胸下的二公子,秦焕拱手道:“是在下。”

      许仲林笑意灼人,同样拱手:“真是久仰大名,近日府内都在传您的英姿呢,您伤势如何了?”

      秦焕垂眸,“在下分内之事,二公子不必客气,伤已无碍。”

      许仲林凑近前笑容热络,“欸~不可这么说,秦哥这回救了我家姑奶奶与我许家乃是大恩一件,今后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二公子客气了。”秦焕拱手推辞。

      正当许仲林与人自来熟套近乎时,许莳裹着大氅出了院门,幽幽看了他一眼。

      许仲林当即更狗腿凑到自家小姑姑身旁,甜言蜜语道:“姑姑还是一如既往光彩照人,今日尤甚,您收拾齐整了咱这便出发吧,现下日头正好呢。”

      许莳扫眼憋了花花肠肠的小侄子,没说什么。

      一行人很快来到暖阁,这地界就在许府花园中,是处邻水二层阁楼,设炉取暖也不惧火患,一进门暖气扑面而来,翠翠替小姐取下了大氅。

      许仲林早便与人混熟了,此时神神秘秘闲不住嘴道:“听说这季先生才高八斗又家境贫寒,是院监准他在书院里开坛讲课束脩相抵才能继续读书的,姑姑一会儿见了人定会惊诧。”

      许莳顺手扯平袖襟,没抬眼道:“是吗?”

      许仲林继续叽叽喳喳:“我可没骗您呢,祖父近日可稀罕他了,整日邀人饮酒……茶对弈。”

      “酒?”许莳霎时抬眼目光犀利看向侄子。

      许仲林心虚挪开视线,“您听错了……”许莳眯眼。

      半晌许仲林耐不住主动交代道:“害,是先前祖父去怀远人家送的石榴酒,那酒液装在玻璃盏里跟水晶似的莹澈,不过您放心,有侄子替您看着呢,祖父就浅尝了两小口。”

      许莳瞥了小侄子两眼,拾阶上了二楼,抬眼便望见一男子与自家老爹盘腿坐在暖榻上,见了她们来忙起身要招呼行礼。

      此人生了身简朴布衣掩不住的健壮臂膀,墨沉眉尾有粒抓人小痣,神色间不亢不卑,待人接物有礼有节,通身恰到好处杂糅了书生气质与武夫派头,是个叫人眼前一亮的男子。

      许老爷见闺女和小孙子来了,笑眯眯介绍:“这便是我那闺女,打小就聪慧识人,旁边的臭小子先生已经认识了,就不介绍了。”

      许仲林已经习惯了全家他最小最受气,闻言撇撇嘴坐到祖父身边随口招呼道:“季先生好。”

      布衣男子拱礼,“问二公子安,见过许小姐,晚生季训表字惟良。”

      许莳听他介绍完名姓惊讶问:“先生便是季惟良?”

      “许小姐认识我?”季训抬眸,眉痣鲜明。

      “季先生坐吧。”许莳招呼人一起落座才继续说道:“我还有位名叫伯良的侄儿,常听他提起书院里有位季惟良师兄学识极佳又人品贵重,不想今日有缘得见。”

      季训回忆了一番问:“可是字闵珪那位许伯良?”

      许莳:“正是。”

      季训恍然,“闵珪师弟在书院为人低调,晚生竟不知此处原是师弟家,得他谬赞了。”

      “还真是不小的缘分。”许莳眨眨眼,能叫她那端方侄儿屡次提及,此人想必自有过人之处。

      一旁的许仲林见两人有来有回聊得顺畅,心说大哥怎的从不与他聊书院里的事,啧,他看起来很在意这些吗?

      许仲林从袖袋里抽出把折扇,展开扇了扇道:“祖父,你们聊吧,这屋里闷得慌我要出去透透气。”

      许老爷:……“去吧。”

      得了准许仲林晃悠着跑到外头露台,望见园内凋零冬景心情还不及萧瑟就见露台一角早便有一人抱剑倚墙而站。

      许仲林凑过来自来熟道:“秦哥何时来这处的?我竟没发现,这便是传说中的轻功吧?”

      秦焕:……“进屋后小姐吩咐的。”

      许仲林自顾竖起拇指,“不愧是我小姑姑看上的人。”说着凑到秦焕旁边抱扇倚墙,“听闻秦哥是在秦捕快手下学的功夫,不知秦捕快如今可还收徒?”

      秦焕:“我父亲只为府衙培养捕快是不收私徒的。”

      闻言许仲林遗憾叹气,“那真是可惜。”

      秦焕没再接话,留心关注着屋内动静。

      半晌,许仲林突然感慨道:“说起来我都觉着祖父看屋里那位跟看女婿似的,待人不是一般热络,而且今日小姑姑打扮得也异常隆重啊,祖父莫不是盘算着招赘吧?”

      一旁的秦焕目光落在园内衰败景致上,不自觉攥起拳头来。

      “季先生身为读书人胸肌倒是异常壮硕也不知是如何练就的?”许仲林琢磨着突然扫了眼身旁秦焕,补充道:“感觉比秦哥你的还要壮硕几分。”

      一阵萧瑟寒风刮过露台,有咯吱攥拳声掩在呼呼风声中。

      许仲林缩缩肩,感觉方才那寒风吹得他背后寒毛都竖起来了,见身旁人低垂眼帘面色如常仿佛丝毫不受影响,皱巴着脸感叹:“秦哥你可真抗冻。”

      许久——“习武之人早便习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许仲林吸吸鼻子,“失敬失敬。”

      午间高悬的日头突兀叫阴云罩了顶忽隐忽现,不时有刺骨寒风闯堂而过。

      许仲林不多时便受不住冻缩了缩肩,“秦哥我先回屋了哈,你要不也进屋吧?”

      秦焕摇头拒绝:“谢二公子关心。”许仲林搓搓胳膊自顾回了屋心中感叹秦哥真是个狠人。

      屋内,许莳正与季训对弈,翠翠在一旁剥核桃,许老爷在指手画脚:“这一步难解啊……季先生好棋!”

      许仲林狗狗祟祟凑到季训身边观摩,半晌自来熟问:“不知季先生平时是如何锻炼的身体?”

      季训落下黑子,抬眸建议:“二公子可试试冬泳,强体健身效果极佳。”

      许仲林:……你们都是狠人。

      许老爷插话:“季先生可是凫水好手,二郎能得先生指点还不虚心受教。”

      许仲林皱鼻,“受教了季先生。”

      一声沁透轻笑驱散些室内燥意,许莳盘着手心白玉棋子,斜瞟了眼一旁的许老爷,嗔道:“爹爹作甚为难二郎,二郎还在长身体,若是染了风寒还要烦嫂嫂劳心照料。”

      许老爷一脸嫌弃,“这臭小子四体不勤的,你看他像会跑去冬泳的样子吗?”

      闻言许仲林一脸不服气,支支吾吾却没说出什么呛言来。

      见状季训出言替许仲林搭阶:“依晚生拙见,二公子身姿挺健,确也无须刻意锻炼。”

      顺阶而下的许仲林窝窝囊囊团起胳膊抱怨:“还不是父亲非要叫我读书考秀才,我要是跑去冬泳叫父亲知晓了又要训斥我。”

      许老爷白眼,“臭小子,那是你自己窝囊,想当年……”

      许莳搁下茶盏及时开口:“咳咳,爹爹莫要教坏了二郎。”

      被闺女打断的许老爷不甚高兴坐到一旁,包了把翠翠剥好的核桃丢进嘴里。

      许莳执白落子,抬眼望向对面,“听闻季先生近年将漎州境内水道暗流泥沙淤积情况摸了个清,还绘制了详尽地图?”

      季训拱手道:“若能为府尹大人治河尽绵薄之力乃是惟良之幸。”

      许莳含笑回:“季先生客气了,这局是您胜。”
      本章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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