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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所以你又要帮学校干活?”
      宋峙点头,“差不多。”
      沈冬薯替他不满,塞了一嘴土豆丝,“我感觉你都要成学校行政的一员了,校长也不给你发工资!”
      “还是有好处的。”
      “真的?什么好处?”
      “权力。”
      沈冬薯将信将疑,随后把注意放在了其他地方,“明天星期天,下午我可以来你们班吗?”
      宋峙抬起头,“来干嘛?”
      “几道题不会,来问问你。”
      “你们班也有学霸。”
      “我就是我们班的学霸!”沈冬薯强调。
      宋峙看他,突然不出声,沈冬薯等了半天没回应,抬头看他的时候宋峙却忽然把脸低下。
      “真不可以?”
      “随你。”

      第二天下午,沈冬薯是带着两根雪糕过来的。
      雪糕和宋峙第三次见到沈冬薯时买的一样,都是又贵又难吃。
      宋峙接过,眼神在熟悉的包装上转了几圈,迟迟没撕开。
      “怎么不吃?不喜欢?”沈冬薯皱着脸。
      他摇摇头,然后撕开,把雪糕含进嘴里。不同于那次温热粘稠的口感,丝丝冰凉中带着水果的甜。
      原来不难吃。
      他突然就怅惘,雪糕顿时苦起来。他此时有很多想问的,但下一秒就自我安慰,人不可能跨越时间寻找存在过去的答案。
      沈冬薯在旁边自顾自说起来,“我不喜欢吃葡萄味的,什么葡萄味的雪糕冰棒都不喜欢吃。最爱吃芒果味的,芒果味的什么都喜欢吃。”
      恰好,宋峙咬到了一颗芒果果肉。
      他忘记咀嚼,在想:那次买的,是什么味道?
      回忆中的包装上的葡萄图片愈来愈清晰,笼罩在宋峙心头的乌云消散得越来越快。
      “嗯。”
      他突兀地嗯一声。
      沈冬薯转过头疑惑地看他,“嗯什么?”
      “没什么。”
      他只是记住了沈冬薯不爱吃葡萄,但爱吃芒果。

      每个周三周五下午,宋峙去当毕业晚会负责人的助理。其实也没有很多事,无非就是数下人头、管理纪律、清理材料工具和安排一些小事。
      晚会有一个活动,需要几人套个熊衣跳开场舞和与高三生互动。
      宋峙是在第二次来的时候看见那几头熊的。开场舞主要是渲染气氛,越欢快越好,宋峙每次都被那几头熊吸引住目光。
      第四次的时候,有头熊没来,宋峙为了不耽误表演亲自上了。
      再一次穿上熊套,宋峙没有任何感想。
      站在他身边的棕色小熊跳得过于欢快,多次撞到他,也不说声抱歉。
      音乐一停,小熊累得瘫在舞台上,然后,抱住宋峙的腿不让他走。
      宋峙奇怪地看向熊黑溜溜的大眼睛,蹲下,把他拉起来。
      “起来,舞台脏。”
      熊不动,宋峙没办法,当场把熊套脱下,把倒在地上的熊半拖半抱下台。
      “不要耽误大家的进度。”
      宋峙训熊。
      排练快结束时,宋峙转身看熊,熊已经不见了。
      “你在找那头熊?”负责人学长走过来,“我叫他去给我们买水了。”
      “嗯。”宋峙放心应下。
      不一会儿,棕色的熊抱着一大箱矿泉水笨拙地跑回来,一人一瓶水分发,憨态可掬。
      宋峙看他到处跑来跑去,结果不小心摔倒,脸着地,爬起来时捂着肚子直摇头。
      大家都笑了。
      熊很快又开心地动起来,宋峙迈出去的腿退了回来。
      宋峙是最后才送的,他不知怎么怀疑自己恐怕要被漏掉。
      但是,熊空手走到他身后,宋峙发现他,正准备自己去拿水,熊扯住他——
      然后从自己肚子上的口袋里掏出一瓶可乐。
      宋峙迟疑了半晌才接过。
      熊很快消失在后台。

      这头熊坐在凳子上,四肢乏力,风烛残年般憔悴衰弱,大概只剩下一口气了。
      休息几分钟后,他坐起来,欲用力把头套摘下,结果没使劲就摘下了,同时,一个声音悄悄在背后响起。
      “沈冬薯。”
      沈冬薯震惊,“你怎么认出来的?”
      宋峙没回答他,让他继续把熊衣脱掉。沈冬薯的上衣被汗浸透,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脑门,眼睛火热地盯着宋峙给他把熊套收起来。
      “诶,”沈冬薯踢他的腿,“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认出我的?”
      “很明显,哪只熊像你这样笨,衣服不脱地到处跑。”
      宋峙又拿来湿纸巾,“擦擦脸。”
      “嘿嘿,我还以为你不能认出我呢!”沈冬薯倒在宋峙身上,“好累啊,宋峙,你给我擦呗。”
      “自己擦。”
      “好吧。”
      刚擦完,咔嚓——一瓶可乐递在嘴边,沈冬薯就势喝起来,凉爽下肚,才反应过来这是宋峙的饮料。
      高兴还来不及,就听见宋峙问:“沈冬薯,为什么要靠近我?”

      宋峙从来不笨。
      转到意江上学的第一年,宋峙就稳坐年级前三,每学期都有奖学金。那时,不仅是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也为了再见到沈冬薯,宋峙发挥了他的十二分努力。
      只有留在意江,才有一切可能的机会。
      所以宋峙从来不笨。
      他知道当你要追寻一个人影子的时候,你会做出来的所有伎俩。
      尤其沈冬薯藏得也不够好。
      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注视,那些时静时动的脚步跟随,宋峙可以轻易察觉,轻易看出那个人露出马脚。
      但宋峙决定不再计较过往的时候,也放弃了计较当下。
      只是沈冬薯做得异常显眼。
      他不得不承认,沈冬薯的靠近又掀起了他心里的海啸,一场宋峙不知道怎么命名的灾难。
      “你也想让我向你道歉?”
      他只能这样妄加揣测。
      沈冬薯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慌得不知道说什么,“我不知道,我没有吧,我们不是和好了么?你,你,我听不懂。”
      宋峙没继续问他。
      沈冬薯背后一阵发凉,垂头丧气地挨着宋峙的胳膊,“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说过,我不想和你成为朋友。”宋峙突然显得冷漠。
      “我知道我知道……”沈冬薯又语无伦次起来,“我,我也在找、找时间适应,你得让我缓冲一下啊!”
      明明宋峙没有逼他,他却着急而慌张地祈求:“宋峙!你给我点时间!”
      后来沈冬薯就没再找过他。

      暑假在蝉鸣前到达。
      一年四季都绿油油的樟树是这个城市的稻草人,洒水车不厌其烦地重复播放同一首儿歌驶过大街大道,沥青在烈日下被烤出熏人的味。
      在宋峙初三的时候,家里终于还完了所有的债。夫妻俩一合计,就干起了小本生意,在意江的一座小镇经营一家面馆,生意算是兴隆。
      累了半辈子,夫妻俩基本快退休,面馆交给了其他人做,自己在后面管理。
      “宋峙啊,别整天待在房间里,出来走走。”
      妈妈又在催他。
      宋峙只好从房间里出来,客厅里一片阳光,照到这个身上快要发霉的人身上。
      “最近怎么不出去玩了,76路公交车听说换了个样子,去坐坐看看!”
      宋峙被塞了两个硬币。
      站台。
      宋峙坐在掉漆的椅子上,发愣。
      已经很久没坐76路了。
      所以在公交车驶来的时候,宋峙花了半晌才认出来。原来车身暗淡的蓝色换上了崭新的绿色。
      因为这一愣神,宋峙错过了第一辆。
      又等了十五分钟,第二辆来了。
      宋峙慢吞吞上车,硬币在箱子里发出哐当的一声后,呜——76路启动。
      依照习惯坐在窗边,宋峙看了一会儿不断向后退的樟树,就目视前方。
      宋峙坐了很多回,现在闭上眼就能描摹出车窗外的画面。一遍遍地坐,一遍遍往窗外看,宋峙总是天真而期盼地希望那个熟悉的身影再出现。
      现在,他只是很平静地靠在椅背,看向前面,看向他即将要到达或经过的地方。
      手机振动了一下,十二班的小群突然发起红包,现在个个艾特班长宋峙。宋峙无奈地浏览完,然后发了一个红包,一百块,手气红包。
      红包在七秒内抢完。
      宋峙看见王彤羽也在线,于是私聊她:之前你送我的红薯是因为什么?
      对面发来一个问号,随后就是:班长我没有送过你红薯。
      宋峙眼睛渐渐睁大,耳边却紧接着投来一个惊雷——
      “宋峙!”
      “宋峙!”
      “宋峙!宋峙!宋峙!”
      宋峙转过头,窗外,是骑单车的少年,在纷纷扰扰的色彩里脱颖而出。
      沈冬薯占据了他所有的目光,并挥舞着手,努力地要宋峙发现他。
      “宋峙!你看看我!”
      “宋峙!你好啊——宋峙!”
      像做梦,很离奇的梦。
      宋峙怀疑,却慌忙地颤抖地将窗玻璃打开,沈冬薯的呼声更真切地传进了耳里。
      沈冬薯挨着车壁,抬起头,风吹得他长长的头发群魔乱舞,车轮踏出残影,但他竭力还是要跟宋峙说话。
      “宋峙!你要去哪儿?”
      宋峙张了张嘴,喉咙哽得说不出话,吞了口水才道:“停下,沈冬薯,停下!”
      这是一场宋峙从没有见过的灾难,他已经竭力逃避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沈冬薯却还是要将他卷进去!?
      烤红薯、雪糕、熊和可乐,以及76路和自行车,沈冬薯真当他是傻子么!
      宋峙有些止不住情绪崩塌——他,他其实不想再计较的,但、但是他逃不脱了。
      他彻底逃不脱了。
      宋峙在下一站就立马下车,在以往的旅途中,这是第一次中途下车。
      沈冬薯已经在原地等他。
      和第六次遇见一样的距离。
      沈冬薯没敢靠近,他估计也看出宋峙的异常。
      宋峙走向他,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宋峙瞪着通红的眼睛,面上竭力忍住崩溃,手颤抖却有力地抓住沈冬薯的肩膀,“为什么?”他哑声问,盯着沈冬薯的眼睛,缓缓吐出,“沈冬薯。”
      沈冬薯抖了一下,被宋峙牢牢禁锢着没敢多动。
      “我,我做——”错了?
      宋峙没让他说完。
      宋峙倒在了他的肩窝处,手改抓上他的手臂,身体微微颤动。
      宋峙在哭。
      沈冬薯愣住,垂下的手缓缓抚上他的背,试探地、小心地、轻轻地拍上宋峙的后背。
      宋峙却将他压进怀里,抓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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