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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表妹 ...

  •   田桑惑于孙晟那一席话。
      恍恍惚惚走到大门口。
      被一行突如其来的热闹打断了思绪。
      “快,通通搬进去……”
      四名脸生的白衣家仆正在往门里搬抬行李。
      门槛上站个青帻裹发,小袖绿梅长裙的年轻女孩。
      抄一口娇嫩活泼的少女音。
      不停指挥呵斥那些因物重而至脸部扭曲的下人。
      她单眼皮圆眼睛,樱桃口,肌肤粉白,身材中等。
      不时垫脚远眺。
      被身旁一个小心翼翼的小婢女小心搀扶着。
      那婢女几乎承担了所有不平衡带来的压力。
      表情忽而惊忽而忧。
      实在忍不住了,强笑劝一句:“女,郎,当心,当心脚下,踩滑摔跤!”
      那女孩根本不理。
      将从此处路过的孙家下人,通通抓去办行李。
      田桑因为驻留看热闹,也被征用了。
      那些木箱子和布袋不论大小,一个个都重得出奇。
      田桑一边蹒跚挪着步,一边问身旁一个叫魏榕的婢女,“那女的谁呀,这么嚣张?”
      “嘘!”
      魏榕本能要伸手做个噤声的手势。
      但身后那布包实在重得腾不出手。
      “嘘!”她又撅了回嘴。
      左看右看,有些紧张,“郝家的表妹郝梅梅,家主三妹的女儿!”
      “亲戚呀!可我怎么觉得你们都有些怕她呢?”
      “嘘!”另一个同行的年轻仆夫万贵快步挤进来,“那是因为她们每回来都吵着要分家产!”
      “不不不,”魏榕把万贵又挤回去,“我听说她和咱们郎君从小就定了娃娃亲,咱家郎君一贯不喜经商,若真成亲,那以后掌家的不就是她吗?郝家表妹今年满十六了,这回来怕是……”
      魏榕的话不言而喻。
      听了这话,田桑突然宕机了。
      但腿还在机械的前行。
      走了两趟,大门外的行李总算搬完了。
      田桑又被郝梅梅叫去拿了一盘甜橘,随她出了门。
      她本打算拒绝的。
      因为她在孙家只占坑不干活。
      但先前听到魏榕说她与孙晟的关系。
      如果真是那样,那孙晟的白月光楚云儿怎么办?
      她本就是要趁孙晟筹备科考这一年半载的空档筹备避世。
      虽然前途曲折,但好在大方向是没错的。
      然如今又冒出来个娃娃亲表妹。
      那她依附于孙晟的避世计划可就要遥遥无期了。
      于是,她决定先探探这个表妹的虚实。
      实在不行,大不了让她做妾。
      郝梅梅出门坐的马车。
      她将幔帘掀开一角。
      轻轻推了赶车的仆夫一下。
      那仆夫立刻挥鞭抽了马屁股一下。
      马儿慢跑起来。
      田桑捧着一盘橘子也只得跟着跑起来。
      乡里的路不好走,田桑足足落了半里地。
      眼看马车似到了目的地,有停下来的趋势。
      她也立刻停下,原地瘫坐下去。
      接连喘几口大气。
      忽然看到了怀里的橘子。
      那一盘九个,中途被她偷吃掉还剩一个的甜橘。
      她气不顺。
      拿起最后一个三下五除二就剥了皮,囫囵塞到嘴里。
      又将橘皮扔进草丛里。
      刚满足于那清冽酸甜的汁水。
      一抬头,竟发现郝梅梅正站在车下微笑看着她。
      那眼神,激起了田桑满头满背的鸡皮。
      郝梅梅没说话,若无其事往前走了。
      田桑突然发现,先前还绵软可口的橘子,这会儿竟有些干噎了。
      她强行咽下。
      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跟了过去。
      只看前面站了一圈人。
      是孙家的家仆。
      旁边还有两拨,也是下人打扮。
      她们似乎没事可做。
      在那里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些什么。
      田桑慢慢靠近。
      她算是孙家的,自然是往孙家那堆下人边上靠。
      才发现前头二十步还站了一排人。
      有她师父柳俊才。
      孙晟竟也在。
      孙一丁的贴身老仆妇仇氏也站在那里。
      另外也有两拨人。
      与那些家仆一样,她都没见过。
      与她同道来的郝梅梅就站在其中一拨里。
      “你们在看什么?”田桑小声问。
      突如其来的人声,直接将前面的婢女吓了一哆嗦。
      她叫春芹,就是固定往听风苑送饭食的那个婢女。
      曾经因为田桑教她的一种名叫‘烧麦’的饭团得了孙一丁一贯钱的赏赐。
      因此对田桑很客气。
      春芹叫了一声。
      回过头,竟发现是田桑。
      田桑拍拍她的肩安抚她。
      两人齐抬头,却发现前面一排稀稀拉拉转过几颗人头正盯着她俩。
      田桑苦笑,却也没忘了春芹,“别怕,来,笑!”
      待那些人陆续回过头去。
      春芹僵硬的身体这才软下来,“被你吓死了!”
      “在看什么?”田桑又问。
      春芹吸了口气,微微仰起头指着最前面道:“每回来都这样,争家产呗!”
      田桑这才看见,最前面是一座气派的墓。
      孙一丁与另两个中年妇女正站在墓前,拧眉叉腰,脸色气鼓的盯着彼此。
      接下来的一刻钟里,田桑从春芹嘴里知道了一件孙家历时年久的逸闻。
      原来孙家有三女。
      大女孙一丁,也就是孙晟的娘。
      她为人和善公正,颇具经商才能。
      二女孙二丁,性情粗放,脾气火爆。
      三女孙三丁,柔弱但心思深沉。
      从这三姐妹的名字里不难看出,孙家没生出男丁来。
      所以前头那坟里躺着的老丁在临去时决定让大女一丁招个赘婿,生个儿子来继承家业。
      二三丁则给些嫁妆正常出嫁。
      绕一圈,重点又落在孙晟身上了。
      二三丁其实心里多有不服。
      孙家也算家资不菲。
      如此算来,大房拢共就得了孙家八成的财产。
      所以二三丁这些年来多有不服。
      每次回家都要在老丁的坟前吵上一通。
      今年最为激烈。
      因为今年孙家那个唯一的继承人入了别家族谱,还脱了市籍。
      那分家产的事就可以正经提上日程了。
      田桑发现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契机很是不妙。
      于是偷摸转身欲走。
      刚抬腿,脚还没落地,就被一娇嫩活泼的少女音叫住,“橘子,那谁,把橘子拿过来!”
      “橘子!”田桑背脊顿时一凉,暗骂一句,“我cao!”
      她只当没听见,落下脚,又迈了一步,接着两步……
      突然感觉身后笼罩着一片煞气。
      她的手一下被人拽住往回走。
      拉她的人,正是郝梅梅。
      她笑嘻嘻的,拉着田桑往里走。
      一边走,一边说:“阿母,我收拾好行李,专门从家里带了外祖最爱吃的橘子来孝敬他老人家!”
      郝梅梅把田桑拉到老丁坟前。
      田桑抬眼,看见那墓,心中拔凉。
      那墓的周围砌了一圈石墙,中间是凸起的泥堆。
      她有些恍惚。
      仿佛那坟上真的坐个老头,敲个二郎腿,伸手问她要橘子。
      “田桑?”
      不晓得是几个人的声音。
      他们不约而同为田桑的出现感到诧异。
      “橘子呢,我出门时吩咐你拿的橘子,拿出来吧!”
      郝梅梅又若无其事催促一遍。
      “吃了!”田桑小声答。
      田桑明白,她中了那小丫头的计了。
      可是为什么呢?
      她们是头一次见,无冤无仇的。
      “吃了!”
      一个身材消瘦,肌肤苍白的中年妇女,突然瞪起一双园眼,“好个胆大妄为的奴婢,祖宗的祭品你也敢偷吃!来呀,给我按住了,打!”
      这个面色狰狞的妇人正是郝梅梅她娘,孙三丁。
      田桑还有些云里雾里,心里暗想:“什么情况,不是说橘子吗,怎么又要打人了呢?”
      孙三丁的话音刚落,就看人群中冲出两个郝家来的黑脸仆夫。
      他们气汹汹朝田桑走去。
      其中一人手里拿根藤条,像是早就备好的。
      好在田桑不是那个时代任人宰割的柔弱婢女。
      她拔腿就跑。
      突然听到几声狗叫。
      便见黑狗迎面朝田桑身后那两仆夫冲过去。
      还有丫头。
      田桑并没停下脚步。
      只高喊一声:“丫头,老黑,跑!”
      接着,老丁坟前就彻底乱了套。
      孙晟头疼。
      他终于明白,老天爷给你颗枣的同时,必定给你挖了个坑。
      而田桑就是他命里那个看得见猜不透深浅的坑。
      田桑成功跑了。
      两个大汉连呼带喘的愣是没追上。
      到最后,因为这出突如其来的闹剧,孙家这场荒诞的例会也不欢而散。
      田桑率先跑回孙宅。
      她让丫头躲在外头的油菜田里等她。
      打算回药炉收拾些东西出去避两天。
      等那些个亲戚走了,她再回来。
      天正在慢慢暗下去。
      她背个包袱。
      刚开后门,就看郝梅梅已经带人堵在门外。
      还是那两个郝家的仆夫。
      他们二话不说,冲过去就将田桑逼到角落里。
      田桑笑笑,“这位美女,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几个橘子而已,不至于!”
      郝梅梅走过去,一张清纯脸,抿嘴笑道:“嚣张,我怎么嚣张了?”
      田桑先是一愣,接着头皮发麻。
      她咽嘴口水,尴尬嬉笑道:“这都能听见!”
      “你不知道我?”
      田桑摇头。
      郝梅梅始终保持微笑,突然‘啪’一巴掌就打在田桑脸上。
      田桑有些蒙,不可思议看着她。
      渐渐不忿,要伸手打回去。
      奈何被身旁左右两个黑脸仆夫摁住。
      她并没妥协。
      手不行,那就上脚。
      看她蹦跶得厉害,那两仆夫干脆就将她凌空架起。
      她仍旧不服。
      嘴里大声嚷着:“你敢打老娘!”
      郝梅梅看到她的囧态,闷声笑了,“听说是你逼着我表哥去科考的?”
      田桑又一愣。
      脑子急速在这个事件里加入表妹这个变量,重新计算起因果。
      她突然不怒了,也不扑腾了。
      就像条咸鱼挂在那两粗壮的臂膀上。
      “那表妹很快就是官夫人了,苟富贵勿相忘哟!”田桑嬉皮笑脸。
      表妹大笑,“我怎么还听说,你逼着我表哥去科考,是为了你那个叫楚云儿的好姐妹呢!”
      看来这表妹年纪小,却不蠢。
      田桑终究没忽悠过去。
      “姐姐,你不乖哦!”又是那声娇嫩活泼的音调。
      说完就给那两个仆夫使个眼色。
      仆夫会意,将田桑架到一口赭色陶瓷缸莲边。
      两仆夫动作一致,顷刻间就将田桑头脚倒悬,意图很明显。
      果真是家学渊源。
      当初为了让孙晟脱离市籍。
      游说柳俊才和离时,被孙一丁误会她是小三,孙一丁也是这么做的。
      唯一的区别是,眼前是缸养了莲花的清水。
      而当初孙一丁命人置的,是缸发酵了几日的潲水。
      不远处传来下人向孙晟行礼的声音。
      表妹立刻装起柔弱。
      站在一旁,一边哭,一边指着自家恶仆喊‘不要’。
      恶仆瞥见孙晟过来,立刻松手退下。
      田桑立时倒栽进缸里。
      就像活鱼下了油锅,扑腾不停。
      孙晟冲过来,想捞起田桑。
      只因她手舞足蹈的扑腾得厉害。
      情急之下,孙晟只得学回司马光。
      田桑口鼻呛了很多水,两眼血红,咳得厉害。
      待她缓过来,发现天已然灰暗。
      忽想起丫头还在外头的油菜田里。
      担心她一个人害怕。
      于是不顾人前窘迫,一个字都没留,撑起身,捡起包袱,趔趄奔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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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有缘的观众你们好,本来说修文一个礼拜,结果急性结膜炎搞了一个月,实在么法,快了,快了,我要回来了! 精彩终会继续,尬笑到岔气……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