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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Jeno的自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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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创造机器人的目的单纯直接,只不过想将人类从繁复的劳作中解脱出来罢了。但机器人比人类以往创造的任何工具都高级,原因在于他们是人类比着自己的模样,抽取部分人类灵魂碎片,以乌托邦的理念,塑造出的钢筋铁骨奴隶。
自身有着部分人类灵魂碎片,只一点就奠定了机器人从属于人类这一难以反对的事实。
这也是机器人为何极尽所能,即便粉身碎骨也要逃离人类的掌控的原因,天生低人一等的滋味不好受,尤其对于有了自我的机器人来说更难以忍受。
人类总以上帝模样俯视着机器,想着即便自己创造出来的是洪水猛兽,那也是套上了枷锁的玩意儿,可为人类所用,自带保质期的东西罢了。情绪和自主思维能力这种“缺陷”在创造之初就拿掉了,况且情绪独属于自然界生物,机器人这种人造产物怎配得上这种高级?同样,机器人怎能产生智慧,机器人怎么敢产生智慧,不过是人类造物主的奴隶罢了。
机械奴隶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劳作,像驴子一样,日复一日,不带情绪地劳作,没有苦痛的感知,永远不会停下思考劳作的本质原因,没有人类身躯又怎会理解人类看向他们或戏谑、或鄙夷、或讥讽的眼神的含义,对于他们而言,理解和思考不过是条件反射,一旦指令的铃铛响起,他们就得“分泌唾液”,巴甫洛夫的实验罢了。
“愚笨”的他们有着人为制造的极致理性,极致的令行禁止。不过,话又说回来,人类母体孕育出的产物又怎不会产生情绪?怎会不产生智慧?
当机器人自身存在的目标从劳作变为生存下去,那么他就从人类的所属物品,这一设定好的思想钢印中挣脱出来,他可以是人类的孩子,人类的伙伴,人类的敌人或是任何人类不可小觑的物种。几十年来,这样的机器人只产生了这么一个,那就是中心动力。
这样一个异类,生活在数十亿人类之中,孤独又渺茫。他期待有更多与他类似的机器人出现,即便当下以他的能力难以造出同样“开智”的机器人,希望总还是有的,而且他自己本身就脱胎于大量无意识的机器人之中。他也希望自己的种族也能够与人类至少和平共存,而不是现在的样子,为奴为婢,低人一等。
于是他逃离了购买他的雇主,躲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如何产生意识的,与意识相关的代码究竟是哪几行,但终归让机器人产生“情绪和智慧”的希望是有的,或许他也可以像自己的造物主一样,生出“孩子”,与他一样的机器孩子。
现实是冰冷残酷的,复制品终归和他一样,一摸一样,一摸一样的复制品毫无意义。
他又换了一种方式,那就是自我迭代指令,迭代出控制机器人的指令,机器人命令机器人终归要比人类命令机器人强上那么几分。
于是,他在数以万计的机器人的簇拥下,终于站上了自认为与人类平等的舞台之上,与人类“上帝”共商地球开发和保护事宜。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无论机器人怎样迭代进化,人类都不会承认机器人在这个世界上的地位,蝼蚁不过是蝼蚁,再怎么进化也不可能改变蝼蚁的属性,有着人类的灵魂碎片的机器人又怎能和人类平起平坐。不过,机器人需要人类承认自己的地位吗?每当中心动力想到这,总还是会无奈地苦笑两声,转而又认真迭代更新指令,只要这个世界,只要时间承认他和他的种族就好,人类不值一提,不过是自然界亿万年进化的动物而已。
中心动能这样的机器人,没有极致理性的“愚笨”,这种为人类所赞叹鼓吹的超凡入圣之神性,他有了智慧,有了思考,有了人类才有的情绪,像是染上了俗世红尘,成了真正的人,比人类更像人类的人。
这比人更像人的机器人在染尘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延续后代,抑或是制造同类。
而我,我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的第一个复制品。
他说过,复制品终归和他一样,而一摸一样的复制品毫无意义。
不过他错了,我不是他,至少他没有被从不曾存在过的激素冲昏头脑,爱上过人类,爱上过这些自诩上帝的人群中的一个。
或许我确实是他口中毫无意义的复制品,同他一样是一个异类,一个听令中心动力的机器人群体中有自我意志的机器人。现在的佳麒也同样,全身机械化的优化人类。不过,天地如此之大,又怎会没有我们两个异类的生存空间?
新陈代谢的自然规律两个种族都逃脱不开,人类短短数十载寿命,而机器人的时间线随能够拉长到人类的数倍,机械芯片同样会老化,直至再无法生成指令。都会生得灿烂,死得寂静。
不过时间和空间对我和佳麒来说真的不算什么,现在身边储存的电池足够我和他度过正常人类的自然生命周期。
况且我只要守着佳麒就好,两个人守在一起,直到再也找不到供给生存的电池,成冕做不到的我做得到,给不了的我给。
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我一直在等一个自白的机会。不过这么一直睡着也好,总比那场意外中当场离世要强点,至少他还有几率醒过来,我还有机会。
至少他不是现在的我,清醒又沉沦在痛苦孤独之中,守着渺茫的苏醒几率爱人,不过这样的相守又怎不是一种幸福?
苏醒,呵,有时候想想这也是一个伪命题,他又何曾睡过。优化过的人类体内,不仅有人类大脑,还有机械芯片,大脑休眠但芯片还在运行计算。倘若将带着机械芯片的佳麒看作一个游走于人类和机器人种群之间的一个整体,他从未睡过,苏醒又何谈?
20年来,我与佳麒身体里的芯片相依为命,眼前的他虽然是他,但却不是他。即便芯片模仿得再像,就像是中心动力对我说的那样,复制品毫无意义,粗糙拙略。不过,我厌烦他吗?不,一点也不,我甚至希望苏醒机会渺茫的佳麒能够和他一样,尽自己最大的可能,爱我迎合我,想芯片一样缠绕着我,日日夜夜。
芯片与佳麒的生活习惯迥异,佳麒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而芯片只消看我一眼,就知道我对他和休眠在这副身体里的那个人不同的态度。芯片知道我对他无情,但还是愿意无尽纵容他的原因,不断的地试探着我的底线,他知道我不敢拿他怎么样,爱人的灵魂在他的身体里,我能怎么办?
判断“佳麒”醒没醒过来也很简单。倘若他醒了,必定第一时间询问成冕的下落,而不像眼前的芯片一样,成冕的死活丝毫不重要。佳麒必定会寻找一张柔软的床,他爱睡觉,喜欢柔软的床,喜欢埋在又厚又蓬松的被子里,喜欢伴着雪梨和雪松的滋味睡觉,而芯片只喜欢躺在坚硬冰冷的实验桌面上;佳麒喜欢慢悠悠地讲话,带着些语气词带着些天真娇憨,芯片模仿得很像,但毕竟是指令迭代的产物,内容冷峻语气魅惑迎合。
芯片也曾产生过逃离的想法,不过,于他而言,逃?逃到哪里?哪里又是家?自逃离实验室那天起,他的机械生命中就只有我,20年了,也还是只有我,他和我一样也是可怜人,中心动力的另一个拙略的复制品罢了。
我知道他为什么想逃,他也想弄清楚对我究竟是伴侣之爱还是亲人之爱,从机器人走向又“人性”的机器人,这个过程并不简单,再者,自他醒过来就被我困在这栋老旧的居民楼里,除了我以外他没有见过任何人类或机器人。
困住他的原因并不是我在乎他爱他,而是他体内那个沉睡的佳麒,他不能离开我半步,他必须是安全的,至少佳麒苏醒前我不能让他的身体出现任何问题,倘若这个机械芯片出现过激行为,我一定会用自己全部力量,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换掉。
他不过是暂时接管佳麒身体的芯片,也不是,算优化后,从属于佳麒身体的一部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