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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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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即使是夜晚,都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燥意,整座王府都陷在黑暗中,仿若一头等待吞噬的猛兽,安静地匍匐在暗处。
叶孤城百无聊赖地坐在南王宝库旁一间平房的屋顶上。
今晚的月色实在算不上好,而宝库下来回巡视的六队卫士也已快把青石地面磨平一层。
如果不是知晓陆小凤今晚一定会出现在这里,叶孤城绝不会等在这。
即使是他,有时候也是有好奇心的,他实在好奇木道人所说的能接住他天外飞仙的两根手指到底是什么模样。
风的声音突然变大了,那必然不是因为天气变了,而是有人来了。
夜晚至此的,自然算是不速之客。
叶孤城睁开了眼。
他看见了一个人,穿着王府卫士的衣服,正半趴在宝库屋顶上掀屋瓦。
这就是陆小凤?
看着那人有些滑稽的动作,叶孤城突然就觉得有些无趣。
但即使觉得无趣,那闻名天下的灵犀一指,还是可堪一试的。
叶孤城执剑而起。
陆小凤显然立时便发现了他。他身在半空中,竟使出一招千斤坠,直往地上而去。就这变换身法的功夫,在江湖上便少有人及。
但只有这轻功是远远不够的,叶孤城已然出剑。
匹练般的白光照亮了人的眼睛。
轻灵的、饱含杀意的剑光追着陆小凤闪避的身法而去,剑尖直指胸膛。
陆小凤的身后已是石壁,他实在是选了条最糟的退路。
剑光迅捷,一闪而至。再进半寸,便可将名动天下的灵犀一指斩于剑下。
这半寸,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但剑却停了下来,这却并不是叶孤城留了余力,在试未知之招时,他向来不留余力。
但他也从来不枉费力气。
所以在陆小凤胸膛下陷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这一剑,终将是无功而返。
剑尖只差一分便可触上陆小凤的衣服,剑气却已割裂衣衫,叶孤城只需手腕一转,便可以剑气搅碎这用了奇诡功夫躲开他一招的人的心脉。
但他尚未动手,陆小凤已伸出两根手指,那两根看上去极其脆弱的手指,竟然夹住了叶孤城的剑锋。
没人能形容这一招的精妙,即使是叶孤城也不能,他的眼中已闪过一丝光亮,这是得见一新奇之物的欣喜。
这实在是精妙的一招,但倘若叶孤城想要破这一招,却也不难。
但他为何一定要杀了陆小凤呢?
叶孤城手腕一抖,被陆小凤夹住的剑锋便已脱出了他的手指,归于剑鞘之内。天下想必没有几个人能从他的灵犀一指中脱出,因为眼前的年轻人已是面露惊异之色。
“白云城主?”他虽是问句,但其中并无多少疑问的语气。
“你已知晓。”叶孤城冷声道,他已后退一步,落于院中,“我两月前去寻木道人,试了这一招天外飞仙。他虽是接不住这一招,但却认为你可以接住。”
陆小凤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的表情实在很怪。有时候,他的朋友们就是如此奇怪,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也是很好的朋友,但他们说出口的话,却仿佛是想让他去死似得。“你自是不信的。”
“无论我信与不信,我都是要来试试的。”
“那我是否算是接住了你的天外飞仙?”
叶孤城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上下打量陆小凤一番,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觉得你那算是接住了天外飞仙?又仿佛在说,如果你觉得算,那便算吧。
陆小凤已是笑了,在他看来,叶孤城实在是个坦诚又有趣的人。“方才那一招虽是杀气毕露,但你却并不想杀我。”
“我为何要杀你。”明明是个问句,在叶孤城说来,却不带任何疑问的语气。他仿佛并不需要任何人为此作答,他本也不需要任何人替他解惑,因为他说出的每一句话,在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西门吹雪可好。”他突然说道。
“你们认识?”陆小凤又是一惊,他在看到叶孤城的一瞬间,便想到了他的另一个朋友,他不仅想到了那个朋友,还很怕叶孤城问及他——西门吹雪最近的名声,实在是有些太惹眼了。
而叶孤城一旦问及西门吹雪,必然只有一个原因。
而此时,陆小凤竟然才知道,这两个看上去一碰面就会拔剑比试最终一死一生的人,竟然早就认识,看上去还不仅是一面之缘那么简单。
这是连陆小凤都不敢想象的事。
叶孤城仍是盯着陆小凤,仿佛在等他的回答,又仿佛只是奇怪于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和西门吹雪相识这件事。良久,他却是一挑眉,冷冷道,“今次一剑,便当是还了当年之情。”
下一次叶孤城若是再向陆小凤拔剑,便不是这么简单了。
陆小凤自是听出了白云城主的言外之意。
但,当年之情?
什么当年?什么情?
陆小凤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当然不会去问第一次见面的叶孤城,即使如陆小凤一般会交朋友的人,也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和叶孤城交上朋友。
所以,既然他们认识,这事当该去问西门吹雪。
陆小凤随手脱了身上卫士的衣服,他已看见了远处缓缓走来的两个人,此刻,他显然已经知道了为何叶孤城会出现在此处。
??
西门吹雪
见字如晤。
闻君已破刀剑双杀,虽不得亲见,度君剑之锋锐,当胜往昔。
自永州一别,日往月来,已是十载。
今八月十五,乃是佳时,紫金之巅,望与君相会,一论剑道。
??
叶孤城折起一页薄笺,递与叶澜,冷声吩咐道,“给西门吹雪送去吧。”
叶澜接过那重逾千斤的战书,踌躇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八月十五,乃是中秋。城主为何一定要把决战之日定在八月?”
叶孤城冷冷淡淡的瞥了叶澜一眼,开口道,“南王之事,定在九月,带着未尽之诺前去,若有差池,岂不是失信于人,却是不美。”
“南王之所求,城主已知其深意?”
“左不过是权、位二者之一。”叶孤城淡声道。
叶澜已是皱起眉头,他在中原多年,多少还是明了一些朝堂争斗,“城主何不拒绝南王?”
叶孤城目光一冷,直把叶澜看得垂下头去,方道,“我既已许之以一诺,待南王提及之日,自是当应诺而行。否则心中有垢,恐此生难有寸进。倒也不必为此等小事污了我的剑道。”
“我前时听城主谈及南王想让城主替他杀一个人,那岂不是……?”
叶孤城一点头,已是默认了。
“城主…这,可是大逆不道。”
“你去中原这些年,别的没学会,倒学了这伦常纲纪。”听到此言,叶孤城虽未动怒,但也是冷笑出声,“大逆不道,逆谁的道?我的道,不过是手中之剑。世间种种伦理纲常,不过是世人自缚的枷锁。”
他的声音依旧冷淡,但其中的剑意已是冲宵而起,“我既手中持剑,杀的是谁又有何不同,死人就是死人,却是都没有名字的。”
虽是开口说了不少,但叶孤城也并不指望叶澜能懂,有些事,这世上本就是无人能懂的。
叶孤城的眼中已有冰雪般的寂寥之意,他挥了挥手,让叶澜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