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拥这分钟》匞梨

86、日出

　　盛柯结束晚班，却没有选择立马回家。
　　他手肘抵在一侧，脑袋斜靠在半握手掌处。从傍晚开始，盛柯只觉头像是有千斤重，不停的眩晕感如同忽然涌出的喷泉没法收回。一股闷腻感遍布胸口，促使盛柯呼吸不畅。

　　徐邱冉得知盛柯暂未离开，她顺势来找盛柯商讨工作。徐邱冉手指敲下紧闭办公室门，随后她清晰腕骨稍稍用力推开门，徐邱冉下意识从手机内抬眸，准备提声。
　　这一瞥，徐邱冉蓦然注意到了明显不适的盛柯。

　　“你哪里不舒服？”

　　徐邱冉清冷面色上陡然浮现出急色，她快步上前准备伸手扶住盛柯手臂。盛柯在她话语声响起时，缓慢坐正了身形，正好错过徐邱冉伸来的手臂。
　　徐邱冉动作落空，她不怎么在意，洒脱般抬了抬眉梢。目光扫量了下盛柯，发现他没有什么大碍，徐邱冉才松了口气似得，懒散捋了瞬垂落肩膀的长发。

　　“我可是好心。”
　　“不是占你便宜。”

　　徐邱冉刻意调笑，促使略微尴尬的氛围松缓了些许。
　　盛柯泛起酸痛的背脊往后一靠，他抬起浓密眼睫，压迫漆眸直直望向面带笑意的徐邱冉。盛柯漫不经心扯了扯唇角，他失力似得垂下脖劲，状态难得有些恹恹。盛柯面颊有些诡异酡红，看起来像是体温过高。

　　“你感冒？”

　　盛柯皱了皱眉，出声的腔调微带鼻音。
　　他边伸手去拿自己的车钥匙跟外套，边回应徐邱冉的话语。

　　“没。”

　　“既然身体不适”
　　“你就休息会儿再走呗。”

　　盛柯淡淡摇头，动作敏捷把外套往有力小臂上一搭，右手划动手机似乎是给谁打电话。徐邱冉目光紧落在盛柯身上，自然捕捉到了，在电话接通那秒，盛柯忽变的柔和神情。
　　徐邱冉揶揄似得抿出一抹笑，她回过身长呼了一口气。

　　不用想。
　　是盛柯女朋友。

　　对于宋凭语的出奇问题，盛柯倒算是耐心回答。
　　挂断跟宋凭语的电话，盛柯这才将手机扔到一侧，兀自驱车回家。盛柯回到家中，脑袋昏沉的程度增深不少，他原想问宋凭语低落状态的由来，一时间也没了那个精力。

　　盛柯向来有洁癖。
　　此时他居然能裹着从外回家的外套，蓦然往床上一躺，轻拉过被角作势给自己盖上。头痛欲裂的期间，盛柯睡眠不深，可做了很多个梦。

　　断断续续又没头没尾。

　　后续可能是退烧药起了些作用，盛柯的头痛渐渐褪去。
　　古怪梦境也能连贯起来。

　　一个参与感过重的梦结束，盛柯倏地坐起身，胸腔起伏急促喘气。他左手手掌抓住自己衣领处，貌似是想缓解那股闷气。盛柯越喘气越觉呼吸贫瘠，他莫名其妙想起了宋凭语，想起了她晚上奇怪的问题，想起梦境里宋凭语的沮丧神情。

　　盛柯立马翻身去勾过桌面上的手机，没等他打开宋凭语的聊天框，梁越星的消息倒是率先跳入盛柯布满血丝的沉冽眼眸。盛柯眉心倏地颦紧，他瞥了眼梁越星发消息的时间，确定是几分钟前后，盛柯拨通了梁越星的电话。

　　对方很快接起。

　　“你总算是回电话了。”
　　“我明天要工作，荀靳他即便不工作，照顾宋凭语也不怎么方便的。”
　　“宋凭语也不肯麻烦别人啊。”

　　梁越星自言自语一通，像是在跟盛柯说现在的情况，也像是在埋怨盛柯半晌不回消息，害梁越星担心了这么久。
　　梁越星停下话语，她后知后觉捕捉到电话里的窸窣声。

　　随即。
　　是盛柯低沉又沙哑撕裂的音调。

　　“地址发给我。”

　　梁越星来不及问盛柯嗓音怎么回事，盛柯已然把电话挂断了。梁越星拿下手机，她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睫，嘴角溢出一声嘀咕。

　　“这比我还着急？”

　　盛柯买了最近的航班，下飞机后也没一秒停顿，径直去了梁越星发来的医院地址。等盛柯找到梁越星发的病房号时，梁越星正着急的在病房门口打转。
　　听见急促脚步声，梁越星应激抬眸，还真是盛柯啊。

　　对方问病房号时，梁越星还在想盛柯不会现在过来吧。
　　这的确是比梁越星预料的快很多。

　　梁越星本想多说几句，嘱咐一下盛柯。在看见风尘仆仆的盛柯时，梁越星又一个字说不出了，她只是冲盛柯耸了耸肩膀。以前是真讨厌盛柯，宋凭语刚跟他在一起，梁越星依旧不喜欢他。到现在，梁越星突然认为，宋凭语喜欢盛柯是正确的。

　　从瞧见失魂落魄的宋凭语，再到她摔倒骨折，梁越星的心也七上八下难受到了极点。这又是在外省，人生地不熟的，梁越星再怎么理智也不可能有多好的状态。直到现在看见盛柯，梁越星才觉心中大石落地。

　　“昭昭她…”
　　“一开始情绪不对劲儿，我没注意到…她出去的时候…”
　　“然后。”

　　俨然梁越星是对这件事情有个结在心里。
　　梁越星眼眸红润眼神飘忽，双手交缠在一起。盛柯面色未改，他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放轻语调冲梁越星说道。

　　“宋凭语向来风风火火的。”
　　“跟你没关系。”
　　“我帮你打个车，你先回去休息吧，辛苦了。”

　　罕见的听见盛柯这么好语气，梁越星差点没吓出毛病来。
　　梁越星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梁越星走后，盛柯轻手轻脚推开病房门走进去。
　　盛柯拉开病床边的椅子坦然坐下，他凛冽视线落在宋凭语身上，一时间心情复杂到像扯乱线团。盛柯眸色从宋凭语泛白脸颊，一寸寸扫过直至她打上石膏的腿。

　　昨天跟他说要临时出差，盛柯惯性念叨了几句，宋凭语说什么来着？

　　宋凭语语调轻快又不耐。

　　“我又不是三岁儿童。”
　　“我知道的。”

　　结果呢。
　　盛柯悬了一路的心没有落下，反而宛若是被人掐住。盛柯身形往前靠了分，他小心翼翼去拉住宋凭语微凉手掌，想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

　　突来触觉让睡眠较浅的宋凭语再次醒来。
　　宋凭语一偏头，恍惚看见盛柯熟悉面庞，她险些以为是做梦。宋凭语嘴角一垮，眸底渐渐攀升起酸涩藤蔓，勒令她的晶莹泪珠下一秒便滚出眼眶。

　　“…盛柯。”
　　“痛。”

　　盛柯喉间艰难滚动，他手掌搭在宋凭语额间，指腹缓慢磨砺了瞬。盛柯眸底的心疼不显而露，他几次抿唇又启唇，但话语始终哽在喉间。
　　一番折腾下，盛柯这才哑着嗓音。

　　“谁说自己不是三岁孩子的？”

　　“我三岁加二十三岁不行吗？”

　　宋凭语吸了吸鼻子，用闷里闷气的嗓音回怼了句。盛柯哑然失笑，笑意很浅，他将手收回，重新落在宋凭语手腕处，将她手臂塞回被子。
　　宋凭语倒是有意思，腿受伤这种事情，打电话的时候还能一声不吭。

　　“再睡会儿。”

　　盛柯想虚抱宋凭语一下，又担心她的腿，最后只能将未做出的动作消弭在心底。
　　宋凭语看出了盛柯的担忧举措，她没在意那么多，她只觉有一种冲动的呐喊在心底贯穿。宋凭语想抱盛柯，想知道现在的盛柯是真实存在的。

　　宋凭语没听盛柯的劝慰，她朝盛柯抬起手臂，眉毛轻拧。
　　这一幕，倒是让盛柯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宋凭语喝醉酒那次。

　　盛柯黑沉脸色消散了些许，他起身环抱住宋凭语单薄肩膀。起初的害怕，到这秒烟消云散，盛柯手臂用了点力度，将宋凭语桎梏在怀中。
　　宋凭语额头抵在盛柯肩颈处，无声泪滴不断滚动，她忽然说了句。

　　“盛柯。”
　　“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
　　“昭昭。”

　　…

　　宋凭语的情况不适合立马离开医院，起码得呆上两三天，这两三天里盛柯也放下了工作。

　　这天下午。
　　宋凭语无聊至极，她双手交叠搭放在被子上，炯亮有神的眼眸四处轱辘转着。宋凭语眸色一偏，落在那道不容忽视的身影上时，宋凭语忽然多了丝打趣意味。

　　“我以前不知道你桃花这么好呢？”

　　盛柯从电脑里抬起眼眸，显然，他对宋凭语的问题不感兴趣。

　　“你确定要讨论这个问题。”
　　“之前的何似和…”

　　“打住。”
　　“我不想讨论。”

　　盛柯微妙挑眉，重新落下眼眸。
　　他刚伸手敲下键盘，宋凭语感慨似得语调又一次袭入耳畔。

　　“我们从认识到现在。”
　　“好像，还没有一起呆过这么久吧？”
　　“这样一想，还算是因祸得福噢？”

　　“…”

　　宋凭语心大是可以。
　　但也不至于这么心大，腿上的石膏还是崭新的，她居然能想到这层上去。
　　盛柯一时间拿宋凭语不知怎么办，他沉沉叹息了瞬，伸手挪开电脑。

　　“想让我陪你，大可以直接提，我很乐意。”
　　“像类似事件，最好还是别出现了。”

　　宋凭语默默看向盛柯。
　　等待他的下文。

　　盛柯一本正经道。

　　“高血压是可以被气，被急出来的。”
　　“我还想多活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