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风》真真来也

8、撑花楼

　　“事情未查出真相之前，不可乱言。”温逐生一脸严肃站起来，望向樛木，“还有没有丢别的东西。”

　　樛木带他到马厩处，指着棚里仅剩一匹的马，忍不住冷笑道，

　　“还挺善良了，还知道给我们留一匹，没全带走。”

　　温逐生上前，这里的确有三只马生活过的痕迹，且在昨晚仍在。

　　“鹤鸣楼的马上面有鹤鸣楼的标记，如果她够聪明就会把马在合适的地方弃掉。”

　　他望向远方淡淡道。

　　“樛木，”温逐生转过头对樛木说，“你去修书一封给楼里，叫他们尽快送通山令来。”

　　樛木接下命令，赶紧准备回到屋子里写信给鹤鸣楼。

　　温逐生伫立在这里，

　　她会去哪里？他心下思考着。

　　温逐生忽然看见旁边一个窗台上展翅飞着一只蝴蝶，在半空中环行许久，最后如一片落叶般停在窗台上。

　　看起来与秋天风中的任何一片落叶无异。

　　是谢小慈的识途蝶。

　　“樛木。”

　　樛木应声回头，却看见温逐生盯着窗台，平静淡漠的脸上难得地浮上一抹笑意，

　　“不用了。暂且不必修书给鹤鸣楼了。”

　　谢小慈驾着马疾驰在黑夜里，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慢慢停下来。

　　晨起地上还生着雾气，路边的草叶上垂着露珠，她整个人没在雾里，头发和外衣都湿漉漉的。

　　宽大的斗笠将谢小慈整个人完完全全地罩住，只当风吹起才能勉强瞧见些许因一夜行路而苍白的唇瓣。

　　昨晚与乌苏灵分别后，她一人骑着马赶回食肆，趁着夜色取了鹤鸣楼的通山令，又一刻也不做停留地赶到二重山与三重山的交界处。

　　这里不同于一重山的入口那般寻常，越靠近交界处，便平地升起浓浓的雾气，经久不散。

　　谢小慈下马，看到马身上那个明晃晃的“鹤”字，她沉思片刻，将马的缰绳解开，系在一棵树的树干上。

　　马匹低头闷哼了几声，不自在地绕树转了几圈。

　　谢小慈安抚着马匹，从包袱里套出一点干料，轻轻放在马嘴下。

　　马匹低头嗅了嗅谢小慈的手，呼吸了两下，开始低头品味起来。

　　谢小慈抿抿嘴，晨雾还未散，她轻抚的马背也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水意，摸上去一阵凉意。

　　“记住我的味道，”她深吸一口气，轻轻道，“会有人来找你。”

　　马匹似乎通了灵意，抬头看向谢小慈，长而密的睫毛微颤着。

　　谢小慈的背影又瘦又小，很快融进了无边的白雾里。

　　有人相伴的旅途似乎只停留了一会会，她还是一个人。

　　走了许久，谢小慈才在路旁看见一块立着的石头，上面写着“拨云见日，撑花攀柳”，她此时如了然般抬头望去，层层云海似的浓雾中若隐若现出一座客栈，似美人遮面一般勾人心魄。

　　阁楼伸出，缠绕着朵朵殷红的鲜花，如血一般娇艳欲滴。

　　藤蔓交错纵横在客栈的外壁上，似乎都要延伸到雾里。

　　谢小慈将斗笠捂得严实了一点，她不敢确定这些浓雾里是否有致人不利的成分存在，她向前走去。

　　浓雾慢慢向两边散开，形成一条光明大道。

　　谢小慈定睛一看，眼前赫然出现一座精雕细琢的精致楼阁，从上到下，无不雕栏玉砌，缠绕着盛放的花朵。

　　正值寒秋，要盛放的也该是菊花才是，谢小慈心想，到觉得这间精妙的楼阁诡谲神秘。

　　她抬起头，楼阁的正上方果然挂着“撑花楼”的牌匾。

　　这应该就是乌苏灵所说的那间客栈。

　　谢小慈走进去，里面正坐着吃饭的人看见一个戴着斗笠，风尘仆仆的瘦削女子进来，带着一身寒气，无不抬起头来注视一番。

　　谢小慈无视这些人的注视与窸窸窣窣的议论，直接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一个小二看见她进来，赶忙收拾好过来，一脸笑意地说：“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啊？”，一边还替谢小慈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秋寒，客官可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谢小慈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眉眼清秀的脸，她将斗笠放在身边，开口问小二：“我是来见老板娘的。”

　　小二听到先是怔了一下，而后笑道：“客官可往周围望望，这里来的人无不是想来见我们的老板娘的。他们尚且在这里等着，怎么能说让姑娘见到就能见到呢？”

　　“都是？”谢小慈转身朝四周环顾一圈，这里的人无不抬头看她，皆嬉笑着。

　　她听见有人说，

　　“我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也没见到老板娘一面，哪能让你那么赶巧？”

　　“我都待了将近半月了，也没见到老板娘一根手指头。”

　　有人在人群中叹气道。

　　竟然这么多人都是来见杜若的，而且这里的人大多待了好几日，还有等了半月有余的，看来要想见到杜若不是一件易事。

　　谢小慈心想。

　　“杜若夫人美艳非凡，颜如舜华，连女子也不禁沉溺其中。”一人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谢小慈从怀里掏出钱袋，递给小二，吩咐帮她准备一间房，直到她见到老板娘为止。

　　小二略显惊诧，但还是笑嘻嘻地将钱收下，转身为她开下了一件厢房。

　　谢小慈简单吃了点餐食，就回到自己的屋子。

　　这里的屋子比原来在一重山和乌苏灵挤的屋子要好得多，不仅宽敞，而且布置精致，连床和书桌都是雕花的。

　　谢小慈靠近桌边，看着这些雕刻的花，皆是四瓣花瓣，柔软地垂下来，中心的花蕊一齐探出头来，朝四角散开。桌角合时宜地雕了些草叶。

　　这些花草雕的栩栩如生，似乎还有些许香味散开，看来要费不少工夫。

　　谢小慈站起来，在屋子四周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她一路晃悠到窗边，打开窗子，朝下望去，依旧是那些缠绵的红色花儿，几乎缠满了整座楼阁。

　　杜若花是白色，如果老板娘真心爱杜若花又为什么在楼阁上种上这么多爬藤月季呢？

　　谢小慈百思不得其解，有自觉待在屋子里什么也做不了，还是决定离开房间去外面看看。

　　刚打开门就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徘徊在自己门口，她立马冲过去，压住男人的后背，将两只手背过来，一转一别再整个压住。

　　她抄起刀，抵在男人腰窝处。

　　“女侠饶命！”

　　男人惊呼着。

　　“你在我房间门口干什么！”

　　谢小慈凑过去，冷声道。

　　手下的刀尖更进一寸，身下的男人冷汗一冒。

　　“我，我......”他的声音开始发颤，“我就是觉得哪有一个姑娘过来跟男人凑热闹看美人的，还不见到不罢休，就觉得好奇......”

　　“不过我觉对没有恶意的，我要是有恶意还轮得到你来拿刀指着我，那肯定......”他越说也大胆，说到最后觉得不对，赶紧闭了嘴，干巴巴地笑了笑。

　　谢小慈感觉他不像说假话的样子，就松手放了他。

　　“谢谢女侠饶我一命，”他连声道，赶紧低头规整了自己。

　　谢小慈抱着刀暗自打量着他，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公子，穿着一身黛蓝色的衣衫，配上一个带着流苏和青玉腰带头的腰带。

　　高高扎起的马尾，下面是俊俏清秀的面容，一双星目炯炯有神。

　　谢小慈不知道如何的男子才可称为俊俏，她这些年来唯一觉得俊秀的只有温逐生，到底是她孤陋寡闻，以后每每遇到男子，都不经意在心里与他比较着。

　　不过，谢小慈又歪过头打量着，一身的江湖流气。

　　男人被她盯得不好意思，抬起头朝她笑笑，

　　“女侠这么称呼啊？”

　　“嗯？”谢小慈扬起眉头，她仰起头道，“我姓谢。”
　　“哦，谢女侠！”男人大转了个语调，插起腰，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笑道，“叫我六公子就行。”

　　谢小慈又打量了一会这位六公子，收起笑容，转过身，

　　“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

　　六公子看她转身就要离开，赶紧直起身子，伸手拦住谢小慈，

　　“谢女侠，稍等稍等，”他拢着手圈住谢小慈，谢小慈不耐烦，瞪了他一眼。

　　“女侠英勇，刚才一招一式我看出来身手不凡。”

　　六公子怕谢小慈又像刚才那样把他不由分说一把擒住，拿刀威胁，赶紧谄媚笑道，连连夸赞。

　　谢小慈一般不吃这一套谄媚说辞，准备离开，还抽出刀想吓吓他。

　　“像你这种好色风流之徒最好离我远一点，刀剑无眼，可别不小心划伤了少爷。”

　　谢小慈冷冷道。

　　六公子愣了一下，赶忙解释道，

　　“我听说这撑花楼夜间频有怪异之事发生，才想来探探，才不是你说的风流好色之辈。”

　　他嘟囔着，垂着头，一幅被误解后委屈的样子。

　　谢小慈愣住，她抬起眸子，

　　“怪异之事？”

　　她问。

　　六公子点点头，头上扎着的马尾随之一阵摇摆，他凑近过来故作玄虚地道：“我也是听来这的人说的，说着撑花楼以老板娘杜若的美貌非凡而著名，凡是见到她面的人皆是如痴如醉，流连忘返，甚至有人说她是天上的谪仙，千年不老。”

　　“但是，撑花楼却有许多怪异之事，你看现在正式秋天，外面的月季花却仍在盛放，而且听说冬天也不曾凋零；还有人说客栈里晚上又小孩和女人在哭呢！”

　　他自己说着都害怕起来，声音慢慢变小，带着颤抖的尾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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