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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白夜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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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谢小慈躺在乌苏灵身边,虽然不习惯身边有人,但她却感到十分昏沉,很快入了梦。
谢小慈沉沉睡去,在梦中感觉自己在无边中坠落,浸没在黑暗的深海里。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总是徒劳,窒息感不断淹没着她,谢小慈深感无力,身子慢慢软下去,随着海水飘成一道波纹。
“小慈,小慈。”
谢小慈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柜子里,垂下头看自己的双手却如婴孩般稚嫩。
此时的她,不过六七岁光景。
眼前的柜缝慢慢被打开,露出一只眼睛,瞳孔微颤,充满了焦急之色。
谢小慈想靠近过去看清楚,却被随着柜门打开而涌进的天光刺伤了眼睛。
在她再张开眼睛看清来人后,几乎下意识地叫出了一声,
“娘!”
是长久不再入梦的母亲,是那场浩劫后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谢小慈颤抖着想要靠近,伸出了手,想要触碰眼前的母亲,却怕她又像泡影一样散去。
母亲此时却将一个小小的包裹起来的东西塞到她怀里,在她的惊诧里,母亲微笑着,可眼里却闪烁着泪光。
她张开嘴的动作在谢小慈的眼里逐渐变得朦胧,像漩涡一样回转,
她说,
小慈,要好好活着。
谢小慈周身无力地颤抖,双手慢慢地垂下来,此时的她就像一叶负荷过重的船,快要沉没了。
母亲,你知不知道,从这句话开始后的每一日,她从没有好好活过。
幼小的身体往前凑着,渴望最后一丝母亲的温暖。
可下一秒却被一块湿透的黑布包起来,她努力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却只看见一点点的火苗在母亲的裙摆上慢慢燃烧,逐渐像藤蔓一样向上缠绕。
她挣扎着想要大喊,却在下一秒被母亲捂住了眼睛和嘴巴。
谢小慈一下子从梦中惊醒,面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虚汗。
她茫然许久,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心绪还未平。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她已经许久未做梦了,这样的梦在她刚来到师父身边时常常在夜晚降临,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还会做这样的梦。
她兀自喘着气,目光瞥向旁边,却是空空如也。
乌苏灵并不在。
谢小慈的里衣已尽湿了,她的余光扫过一旁的灯架,里面的烛火竟然还燃着。
不好!
她起身跑到灯架旁,将上面的蜡烛拿起,用手指在底座上摸了摸,再在鼻尖嗅了嗅。
是蒙汗药。
怪不得一向不习惯和他人同寝的自己能这么快就睡着,还做了梦。
消失枕侧的人,藏在蜡烛里的蒙汗药,谢小慈心里不安赶紧穿好衣服,拿上刀,闯进了屋外的夜色中。
她跑到马厩,果然他们三人的马少了一只。
谢小慈也立马牵了一匹马,起身上马,追了过去。
夜路不好走,即便是加过蒙汗药的蜡烛也没有燃过多少,那个人一定没有走远。
谢小慈心里也猜到那个人是谁。
她一抖缰绳,加快了速度,穿梭在山林里。
不久她就看见另一匹马载着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谢小慈空出一只手,一只袖箭破风而出,击中前面人骑得的马的腿。
受伤的马仰天长啸一声,向前扑了几步,四脚朝天摔倒在地上。
连带着马上的人也一起滚落。
他穿着一身黑衣,蒙着面,只回头看了谢小慈一眼,转过身就要逃跑。
谢小慈从马上一跃而下,抽出不让尘,黑衣人被怔住了,先是伸出胳膊挡住了一击。
趁谢小慈转身,他翻掌朝外,直接打向谢小慈的手腕,谢小慈感到一阵剧痛,握着刀的手也抖了一下。
谢小慈欺身向前,垂眸之际才发现手腕被刺入一根银针,如牛毛一般细微让人难以察觉。
这个人,会使梨花针?
她注视着面前这个人。
他站在谢小慈面前,张开的双手中的每一个指缝里都藏着一根细若牛毛的银针,而他的指甲深处泛着点点黑色,每一点都是要人性命的剧毒。
此刻一阵秋风霎起,迷了谢小慈的眼睛,再然后她听见银针从耳边飞过的声音,
一根,
两根,
耳聪则目明。
师父曾教过她,若是眼睛看不见,就用耳朵去听!
她用刀相抵住。
梨花针如雨一般纷至沓来,可这个人似乎并不想杀她,而是在一步步引导她做些什么。
谢小慈一跃而起,双脚踏在树干上借力,直接迎着梨花针靠近。
翻身,她没有丝毫畏惧,抓住他的手。
“乌苏灵。”
她落到黑衣人耳边,轻轻说了句。
然后扯开了黑衣人的面罩,露出乌苏灵那张面若桃花的脸,这张白日里还笑意盈盈的脸,此刻冷得像冰一样。
“你怎么会知道是我。”乌苏灵冷冷的说。
“你主动要求与我同睡,还在蜡烛里下了蒙汗药。”谢小慈淡淡道,将手腕出的银针拔出,拿在面前,“你今天主动为我解围,装作一副友好的样子,目的是为了让我们放下戒备。”
乌苏灵没有说话,静静站在对面注视着谢小慈。
“你还知道些什么?”
她开口,不同于今天白日的欢快亲近,带着一丝被揭露的阴狠。
“还有冯三宝,”
谢小慈一边说着,一边回想道。
“我原先以为,他们只是害怕我会杀了他们才会一副害怕之相,但是我后来想到,你不过是一个在食肆里打杂的姑娘,为什么不像别人一样忌惮于冯三宝的势力呢?”
“或许他害怕的是你,所以即使他在一重山作威作福许久,见到你的那一刻还是会瑟瑟发抖。”
“原本我只是在怀疑,但在你夜晚消失并在蜡烛里下蒙汗药以后,一切就都能串联起来了。”
乌苏灵笑了,虽然只有嘴角一点点的幅度,就像蜻蜓点水荡漾出的波纹。
“这还是我见到你以来你说过最多的话了。”
谢小慈无意与她攀谈,脸上的神情一寸一寸冷下来,手腕在身侧一扣。
乌苏灵注意到她手上紧握着的不让尘,笑道:“我帮了你,你还要杀了我是吗?”
“我谢小慈不喜欢欠人人情,但”
谢小慈目光一凝,
“你也最好不要欠我东西。”
乌苏灵逐渐笑开,并且大胆起来,她扬起眉头问道:“你说江湖上的人知道你还有这样东西吗?”
谢小慈怔住,原本面无表情的面孔,忽然脸色一变,眼睛直直望向她。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谢小慈道,此时她的刀已经在地上平地起了一阵剑气。
乌苏灵收起笑容,坦然站在她面前,
“我赌你不会杀了我,如果我死了,你就永远也别想知道东西在哪里。”
谢小慈面色一凝,继而将手中的刀收起,她开口,
“你需要我做什么。”
见性命之忧已除,乌苏灵慢慢走过来,脸上徒然升起一副漠然之色,
“在二重山与三重山的交接之处又一座客栈,名叫撑花楼,你去替我杀了里面的老板娘杜若,事成之后,我会把东西交还与你。”
“谢小慈,我从一开始就看出你武功不凡,身后又有鹤鸣楼仰仗,替我完成这件事情便可来换你的东西。”
乌苏灵把手摊开,做出一副拿着东西的模样。
“好,”谢小慈应道,“我可以替你杀人,不过,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无意让鹤鸣楼牵扯进来,杀一人,凭我一个人就够了。”
乌苏灵点点头,重新蒙上面,准备骑上马离开。
“等等,”谢小慈急忙拦住她,乌苏灵还以为她反悔了,一脸诧异之色。
“这是鹤鸣楼的马,你骑走了会被人发现。”
乌苏灵顺着谢小慈的方向看去,果然这匹马的身上上被烙上了一个小小“鹤”字。
谢小慈淡淡说:“如果我是你,最好在天亮之前驾马到一重山尽头的悬崖,把马推下去。”
乌苏灵点点头,起身上马,在离开之前,她顿了一顿,开口道:“谢谢你。”
“等等!”谢小慈叫住她,乌苏灵在马上转过头,“二重山向阳关的尸体是否与你有关?”
乌苏灵不解地看向她,觉得她在胡诌,只冷冷地丢下一句,“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扣。”
她一拉缰绳,消失在树林里。
谢小慈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兀自转身上马。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些时日,乌苏灵要逃跑,她则要回去。
早上鸡叫刚过,樛木就起床了,洗漱完毕才发现温逐生已经在吃早饭了。
他乐呵呵的一边跟温逐生打着招呼,一边坐下来撸起袖子准备吃早饭。
温逐生将他筷子一打,低着头说道:“去看看两个姑娘起来了没有?”
樛木只好放下手,应了声跑去后面乌苏灵的房间。
他敲了半天都没见有人来开门,贴着门缝也没听见有人声,一边在心里说着抱歉,抱歉,一边将门打开。
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他又到处找了一番,没看见一丝人影,问也没人知道。再到马厩时,他惊讶地发现,里面只剩一匹马在孤零零地吃着干草。
他心下觉得不好,赶紧回到自己房间翻找着。
“不好了,不好了。”
温逐生正吃着早饭就差点被樛木吓了一大跳。
他抬起头就看见樛木一脸崩溃地跑过来。
他气喘吁吁:“没了,没了,我们的通山令没了。”
温逐生皱起眉头望向他,手里的茶杯也被他放下,
“怎么会没了?”
“是谢小慈,是她,”樛木抬起胳膊指向谢小慈屋子的方向,“谢小慈也不见了,她偷走了我们的通山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