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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经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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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叶兮的“他们走了”,洛予撑起身掀开被子坐在床沿,腿垂在床边,脚尖堪堪点到地面。见踩不到地面又往下微滑,直到裹着袜子的脚踏实。
手虽是撑着床,可她那脑袋低垂的模样瞧着,却是还是有几分手放腿上垂头听训的拘谨。
床边就挨着书桌,桌前是座椅,叶兮坐在其上。
将座椅转过与洛予面对面,她刚转过,就听到洛予闷声开口。
“下回,我提前准备准备,可以的。”一段一句,如从喉间挤出一般。
“刚,我刚犹豫很久,还是没敢……不好意思,下次,下次我肯定能克服。”
半晌没听到叶兮回话,洛予燥热的心火渐凉,她知道自己这般很怪,哪有人去朋友家中躲着对方父母的,还是两次。
但她那时当真宛如丢了身体的控制权,她知道不对,可是无能为力。
她也知此时和叶兮说这些就是打马后炮,可她还是想辩解一二,不想她把自己想象得糟糕。
尽管她知道自己就是那么糟糕,也早过了在意别人对自己看法的时期。可还是想挽回一些,哪怕只是一点点。
叶兮就算是对自己特殊,也免不了会失望。这样说完,她那般温和,不定便不在意自己先前的无措与异常,笑着和自己说没关系她不在意了。
可叶兮半晌没有言语,她心中希冀式微,乱七八糟想象到叶兮此时可能看自己的模样与心声,黯然生出耻。久远记忆中的卑翻涌重来,她撑在身后的手指摩挲着,按压着。
顶着莫大的悲哀,心中丛生的花已是经暴晒遭寒霜,它们往常从未受过难,莫说磨折,便是风吹日晒都是不曾。
而此时,那些本该在风雨中茁壮生长,却在未萌芽时就被人用心呵护起来的小花,却是彰显了它作为野花本该有的顽强。
顽强的花鼓舞着它的主人,慢吞吞补充道:“我知道你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儿那样,可是我还是想说一下,我有些地方,嗯,可能不太熟悉,给我点时间就好,我会学好的。”
说完她略微抬起头,小心翼翼抬眼看叶兮,“你,别失望。”
叶兮只是撑着脑袋含笑看她,“失望什么?”
看到她这模样,洛予放下心,自己说得清楚,她不会听不懂,这般问就是不在意的意思了。虽说她本也知晓叶兮不会怨她什么,可解释了总归过了自己心中那关。
肩膀一松,洛予亮着一双眸子摇头,“没什么。”
叶兮在她面前大多数时候都是笑着的,这时嘴角的弧度高了些,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下,“想太多。”
似嗔非嗔的,听得洛予心痒。她总是这么好。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她的万分之一,多少华丽辞藻都敌不过一个好。
“不想你觉得我不好。”鼓鼓劲,洛予还是说出来,“所以多想点也好,把每个可能不好的都想到,然后改改。”
叶兮长叹一声,眉眼晃出微小却温和的弧度,“想多想少都好,反正我不公正。”
立刻便联想到了自己曾调侃不成的“双标”,洛予心中了然些许,看来自己的特殊程度还要再往上。
而“都好”乍一听,和“无所谓”差不多。可联系到自己方才说的话,它分明是个承上启下的形容词。
这样细细咂摸,叶兮的字字句句都别有意味,直白却含蓄委婉。极准地戳中洛予这受不得直来直往话的惯爱多想之人。
“那你可当不了主角。”
“谁要做主角?我就喜欢当反派。”叶兮接着她的话侃下去,“把主角都带坏。”
洛予:“那你这反派倒是坏得别具一格。”
“主角坏了,喜欢主角的,主角喜欢的,都得既痛苦,又无能为力。所以这可不是别具一格,这是穷凶极恶。”叶兮挑挑眉反驳她。
没料到她还有这样一番理论,不过听完,洛予只觉得她可爱。
等到后知后觉察觉到她是在让自己尽管狐假虎威、娇蛮任性时,洛予默默红了耳朵,心上重担彻底放下,觉得她更加可爱了。
……
日子慢悠悠地过,迎来期中考试的同时,班上也迎来了一位新同学。
章柳。洛予看到的时候有些眼熟,像是前段时间在警局会客厅里的另一位男生。
不过比起这忽闪的事外一念,更让她在意的是当前的考试。
相比于班里组织的周测,高一期中是他们进高中的第一次大考。初入新环境,新鲜感催促着这群十五六岁的学生们,最初大多比较卖力,对这次检测也更为在意。
考试头天晚上的晚自习。
写字翻书声比之以往每次都来得声音大。叶兮桌子的笔安安静静躺着,平日里工作量就少,到了晚自习时更是一如既往地清闲。
历史书垫在叶兮胳膊下,它的主人却是半分注意力也没有分给它。
那不务正业的主人正微侧身子,视线斜飞到她左边那人身上。
叶兮不动声色看着,见洛予翻开数学书,心想,她应该是自信数学的。
果不其然,她起先还正色,随着书页越往后翻,眉眼间轻快越甚,虽说只堪堪在眉目上有丝毫的变化,可自己便是猜得到看得出。
到现在数学学得不算多,她每一节的习题都极少出错,这次考试出不了意外。想来考完得知成绩时她眉眼也能如现在,不过还得加些几不可见的骄傲雀跃。
说不定还会将试卷若无其事地平铺在她桌子上,纠结半天后欲言又止地和自己顾左右而言它,弯弯绕绕半天,还是红着耳朵让自己猜测,而后又后悔了磕磕绊绊自己说出来。
说完之后呢,大概会抬头看自己一眼,只有一眼就低头。想来那一双眼眸中定然是水波晃荡,含着喜含着羞,藏着骄傲露着懊恼。
想到这里,叶兮心中哼笑一声,嘴角提起些微。
洛予很快就翻了一遍数学课本和习题册,翻完后把略大的习题册放在课本下面,放的整齐,愣愣看着上面的课本封皮。
看到两本书边角对得整齐,课本也不偏不倚放在习题册的正中央,叶兮想,要是把她课本稍微移动一点点,她怕是要放下脑子里那点无所事事的愧疚,来把书摆得一丝不苟。
这样的程度,哪里算得上轻微强迫症,偏偏她却总以为自己强迫症只有一点点。
某些方面也是真固执。叶兮刚放下的嘴角又提起些弧度,右手抬起来撑着脑袋,继续注视洛予。
看她愣怔一会儿,翻出要背的政治历史地理生物课本,却也是翻得飞快,不知入眼的到底有几个字,叶兮眼眸几不可察地亮了些许。
自己看了半晌,视线在她脸上和手上徘徊,大多还是聚集在面部,这会儿大概确定了。
她画画时最有耐心,这时又最无耐心。定的复习计划按时完成了,剩下最后一日想来是要看看错题或是重点,不过看这样子,小尾巴还是晃荡起来,转着圈把自己带上了天。或许是觉得没问题,不想再学了。
叶兮这般想着,心中只是满足。
她前几日会不拖沓地复习,到了临头,藏起来的反骨才冒头。会是自信多一点儿呢,还是疲累占了上风,不想再温习这早已掌握的知识了呢?
不过无论哪种,叶兮若知晓,也不会有半分意见,只会多几分满足。
见洛予飞速把书翻了一遍,便把所有课本题册全收回桌兜,面上确是愉悦与轻松,可仅是这样,叶兮也判断不出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毕竟二者无论哪个,这时都会让她感到愉悦。
问她是否累了自然是最无用的,累与不累她都会说不累,毕竟这些疲惫多也多不到她说累,软软朝自己抱怨的地步。
不如再去看。
而洛予收拾完课本,先是看了眼时间,离放学还有好一会儿,她直直看了手表几眼。
该是不想相信这节课才过了十分钟不到。叶兮笃定想。
随后看到她对着空荡荡只一只笔一张草纸的桌面目光犹疑几秒,最后长叹一口气,叶兮继续延伸:
想来是愧疚自己临考试却浮躁,最后一节课只学了十分钟,还是走马观花般翻了书,也没看进去。因为又实在不想再看,索性有了微妙而轻微的自暴自弃——反正自己复习了,这次就先这样。
接下来她就地取材,把桌上草纸反过来,拎着水笔开始画。
叶兮这下确定了,是自信多一点。心中看似是自暴自弃,追根究底下去还是潜意识对自己的自信。
毕竟她要是疲累占上风,这会儿大概是要伸个懒腰,发一会儿呆出个神,而后才想着画画或者做点旁的以作放松消遣。
这么想来,她应该是习惯于前面都做好,最后一步来个临门一脚的放松。不知她初中是否也是惯犯?可惜自己那时寻不到她,没有见到。
不过猜想应是个惯犯,瞧着那接受放弃的速度,依照她那纠结程度,要不是习惯这样怎么会这么快,只看了会儿桌面就想开了。
惯犯。叶兮琢磨出她这么个习惯,心中荡漾出满足与惬意,似小儿得糖,猫儿得鱼,农人丰收。
等了小会儿,洛予耳朵莫名红了。
叶兮看着她也悄悄侧目,心想。
也不算莫名。
还真是喜欢自己。
于是她收回目光,侧回身子,将撑着脑袋的手换成左手。
虽自己能做得悄无声色,不过还是让她暗地里来偷看自己吧。
不久后,她不经意间侧头,恰与偷看的洛予对上视线。
洛予先是一愣立刻移开视线,而后又回过头与嘴角略挑的叶兮对视,顶着微红的耳朵笑得似偷腥的狐狸。
叶兮眼中也是笑意。
她会羞怯,会有心照不宣的愉悦,更多的会是有一股幸福感。
总而言之,她会开心,因自己这次不经意的侧头。
而自己也会满足,如此就够了。
毕竟她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