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一章 毒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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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赞王宫庆贺大典结束后，整整过去一个月，各式各样的宴会狂欢才渐渐消停。
洛达尔瑟王城宽敞的街道上布满熙熙攘攘的人群。
各族首领或使者们互诉珍重，挥手道别，侍从们忙于装卸行礼，配备车马。
一列列车队先后行出王城城门，蜿蜒着向四面八方离去。
三年一度的盛大聚会，暂时落幕了。
没有了宴会的生活，时间一下子多了出来。
夏拉一觉睡到自然醒，揉了揉眼睛，披衣起身，才发现太阳已经高悬头顶。
“夏拉大人，泰达尔妃殿下有请。”
夏拉刚用完早膳，侍女便迎进一名陌生的女子。
“泰达尔妃？是谁？”
侍女不答，只是马上去衣橱里取出一套比较正式的华服，请夏拉更衣。
看来是什么大人物……夏拉不再多问，换上衣服，跟着陌生女子出去。
迎面看到苏曼从她的宫室走出，身前也有一名女子引路。
两名引路女子的衣饰相同，都是夏拉从没见过的款式，只得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苏曼。
“泰达尔妃殿下是陛下的爱妃。”苏曼低声告知，“一个月前庆典上迎娶的，据说深受陛下宠爱，只是不知今天传唤我们过去做什么。”
深受陛下宠爱……不知道能被坦赞王看上的女子，是什么模样，应该会同王宫中随处可见的丰满女子有所区别。
“是不是陛下每夜都留宿她宫中的那种宠爱？”夏拉想起前世看过的剧集，突然八卦地问了一句。
“每夜？怎么可能，陛下对女色冷淡是众所周知的。”苏曼噗嗤笑出声来，“很多女子嫁进宫来，陛下连看也没去看过一眼。近年来只有这位泰达尔妃，进宫的第一晚，得到陛下宠幸。如今，她的确算是这王宫中最受宠的妃子。”
目的地很快到了，苏曼和夏拉并行越过侍卫与宫女穿行的走廊，踏进这座后宫最受宠妃子的宫殿。
泰达尔妃静静地靠在软榻上看书，经侍女通传后，马上站起身，迎向两人。
“能请到两位大人光临，本宫很荣幸，来人，给两位备座。”
夏拉和苏曼客气地向她回礼。
夏拉坐下后，打量眼前的女子。
颇有气质，衣着却较简单，脸上清汤挂面，明显没有打扮过，倒少了些脂粉气。
她接待来客的偏厅墙壁角落里堆满了各色线装书册，她坐的软榻上也散落着两、三本，竟然是一位散发着书卷气的女子。
泰达尔妃体贴地询问两人喜好，让侍女准备对应的吃食，整个人毫无宠妃架子，显得非常平易近人。
三人坐在偏厅里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些可有可无的话题，眼看午餐时间逼近，苏曼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请问殿下，传我们两人来有何要事？”
“本宫差点把最重要的事忘了。”泰达尔妃歉意笑道，“今天召两位大人过来，是想请两位一起表演，让本宫欣赏一下王宫中最高水准的舞蹈和音乐，陶冶下情操，也让本宫带来的随侍们开开眼界。”
此话一出，苏曼心下楞住。
这个妃子是初来乍到不懂事还是明知故犯？坦赞王亲封的第一舞者和第一乐师，是坦赞王专属的，这座王宫中任何其他人都没有权利去派遣指示。
不仅没有权利，更没有这个胆量。
泰达尔妃维持着询问的态度，脸上善意的笑容满面，看上去十分期待。
苏曼浅笑妍妍，婉转回道：“十分抱歉，苏曼不知殿下此意，因此出来的时候没有带琴。”
笑着抛出一个推脱的理由，如果这女子够聪明的话，理当抓住这个下阶梯。
“没有关系，本宫可以立即派人去替苏曼大人取来。”泰达尔妃不顾苏曼的婉拒，立即叫来一名下人，吩咐了几句，派去拿琴了。
随后，她那憧憬期待的善良目光投向夏拉。
由于入宫不久，这类女人之间的对话夏拉一直都置身事外，交给苏曼来处理，此时被直接点名，才不得不回应。
“夏拉大人。”泰达尔妃带着笑意询问，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是在做逾距的事。
后宫的女人公然使唤坦赞王的御用侍从，这类事以前在坦赞王宫从未发生过，本来苏曼和夏拉也可一走了之。
但是，现在这个女人，是坦赞王最宠爱的妃子，难保陛下就不会为了她而破例许可，在此时撕破脸皮，似乎并无必要。
“陛下驾到！”
气氛正僵持间，门外突然传来侍女汇报。
泰达尔妃猛然站起身来，脸上狂喜，马上回身整理了下衣衫，便迎上去。
随后坦赞王大步踏进偏厅，在她陪同下坐上那张软榻。
坦赞王的眼神无声扫过夏拉两人，眼中并无在此碰见两人的惊讶，仿佛早就知道。
“陛下，今日就在这里用午膳吧。”泰达尔妃有些忐忑地提议。
坦赞王沉默地点了点头。
泰达尔妃大喜，马上走出偏厅打点去了。
于是四人就在这偏厅解决了午饭。
席间，泰达尔妃拼命找话题，想搞活气氛，无奈整顿饭仍是在沉默压抑中进行。
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种宴会的场景，坦赞王沉静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苏曼和夏拉坐在他下首，无声陪伴着。
夏拉瞥了眼从坦赞王进来后就没有再看过他们一眼的妃子，轻声偏头问道：“其实她的真正目的，是想见陛下吧？”
苏曼淡笑不语，专心蹭饭。
坦赞王吃得很快，饭毕，略坐了一会，等苏曼和夏拉差不多吃完，便起身打算离去。
苏曼用手臂撞了夏拉一记，也整衣起身跟上。
泰达尔妃见三人要就此离开，追上几步，急道：“陛下，今晚……”
坦赞王早已走出去，根本没有听到这声询问。
夏拉同情地瞥了眼泰达尔妃，也跟着苏曼走了。
阳光普照下，三人一前两后地往住处走去。
坦赞王突然停下脚步，微侧过头，道：“以后不用理她。”
说完便加快脚步离开了，示意身后两人不用再跟随。
夏拉望着坦赞王远去的背影，奇道：“真巧，我们正不好拒绝的时候，陛下竟会在这时候过来。”
“你真以为陛下是凑巧到来的吗？”苏曼耸了耸肩，道，“除了泰达尔妃进宫的第一晚，陛下去过她的宫殿外，至今都对她不闻不问，又怎么可能今日突然去看她？”
好笑地看了眼沉思的夏拉，苏曼抬步朝向前走去。
“不过她私自传召我们的事，陛下竟然不予追究，以陛下的性子来看，的确对她很是纵容。”
夏拉一言不发地跟着苏曼，心中却有些烦闷。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个文气的女人，根本配不上坦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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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典宴席月过后，坦赞王宫里重新恢复了人烟稀少的冷清氛围。那些数量庞大，服务于宴会的侍女们，仿佛外包的临时工一样，顿时从王宫中消失匿迹了。
坦赞王也变得相当忙，据苏曼说，是在为下个月的狩猎活动做准备。
夏拉一个人在绿树花丛间行走，最近这几天，他独自逛遍了王宫中几乎所有的角落，只除了这片位于王宫西部的丘陵。
当初建设王宫时，竟然把这片茂盛起伏的小丘陵也包括了进去，足见这位王者的雄厚财力和霸气。
丘陵地带保持了原生态的环境，绿树浓密掩映，间或有小动物在树叶空隙间一闪而过。鸟鸣花香，空气清新，使得夏拉后悔起来，怎么没有早点想到来这里逛逛。
夏拉朝着树荫最为浓密的前方走去。
突然，一种奇怪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奇妙的，难以形容的声音，一道道从前方密林中传出，时长时短，不像大自然的天然音响，也不像人为发出的声响，不如琴声一般悦耳，却也不难听。
夏拉探身进了密林，这种奇怪声音却在他踏进的那一刻，消失了。
他在密林中转了几圈，这里除了更密密匝匝的植物和更难走的路径外，同外围没有什么区别。
夏拉纳闷地原路返回，那种奇特的声音没有再响起过。
脑中搜索了半天，才找出一种勉强可以用来描绘那声音的形容方式。
就像是……在切割风的感觉。
这算什么怪形容？夏拉摇了摇头，把这事抛诸脑后，选择了另一条路返回住处。
路径前方，一座宫殿显露出来，似乎有些眼熟。
走至近前，一名在殿门口常守的侍女朝他行礼道：“夏拉大人午安。”
看清这名侍女身上服侍后，夏拉才想起来，自己竟不知不觉踱步到了泰达尔妃的宫殿门口。
门口的侍女热情招呼他进去坐坐，夏拉本想拒绝离开，却没想到，这声响惊动了里面的人。
“什么人在外面？”泰达尔妃的声音传来。
“回殿下，是夏拉大人。”
过了一会，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同时一股沁人心脾的甜香从门中涌了出来。
什么香味？这么好闻……夏拉好奇着，便没有再推脱，应邀走进了殿门。
泰达尔妃此时正倚在花园中的软榻上，悠闲地享受阳光照耀。
她面前广大的花园地上摆满了数量巨大的花盆，一盆紧挨着一盆，盆中蓝花千姿百媚，争奇斗艳，在阳光和微风照顾下开得甚是养颜。
夏拉震惊地看着这一地的花盆，粗略数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运这么多盆花进宫，得花上多少人力？
“夏拉大人见笑了。”泰达尔妃有些羞涩地说道，“这些是本宫家乡闻名的花种，只因本宫头一回离家这么久，心中很是想念，无意中被陛下知晓，竟派人特地采买了这么多盆送来。”
女人说到这里，有些羞愧地偏过头，道：“只因本宫一己之私，便让那么多侍从日夜兼程，本宫实在是过意不去。”
她虽然一口一个“本宫”自称，语气中却丝毫不含傲慢，完全像个爱害羞的新嫁娘一般，向人诉说着心中情事。
夏拉被她花园中弥漫的甜香包围，只觉得此地仿若仙境，坐下来就不想离开。
泰达尔妃看出他的留连之意，笑道：“夏拉大人喜欢这种花吗，它的花香甜而不腻，清醒自然，在本宫家乡可谓人见人爱，而整株花中，犹以叶子的香味最为浓郁。”
“哦？叶子竟然比花瓣还香？”夏拉奇道。
“不错，这也是这种花的奇特之处。本宫家乡的人还常用这种叶子编成环来佩戴，不如送大人一个，带回去赏玩吧？”
见他并不反对，旁边侍从递上一个已编好的叶环，戴在夏拉头上，大小刚好合适。
夏拉不便多呆，起身行礼离开。回去路上，戴在头上的叶环散发出一阵阵芳香。
暖洋洋的午后，这香味不仅提神，还能美化心境。
没想到那位泰达尔妃的品味不差，不过，坦赞王竟会为她送来那么多盆花，倒实在出人意料。
那位冷酷无情的陛下，骨子里竟是这么风雅的人吗……
回到自己住的宫室门口，想起这几天都没见到苏曼，不知她又在忙什么，夏拉没有进去，而是转了个身去了对面苏曼的住处。
苏曼一个人埋头专注地弹奏着怀中的琴，没有发现他的来访。
夏拉眼尖，看出是那把经过贝希托调律的名琴，看来好学的她已经迫不及待练习起来。
“咦？哪来的香味？”苏曼抬头四顾。
夏拉笑着走进去，道：“看你专心练琴，都不忍心打搅你了。”
苏曼对他报以一笑，美丽的笑容却在看到他头上戴的叶环后彻底凝固。
“你戴的是什么？”苏曼的语气里带上惊怒。
“我？”夏拉不明所以地把叶环从头上拿下来，递给她道，“刚才经过泰达尔妃的宫殿，她送的。”
苏曼放下琴，一把抢过去，放在鼻尖下闻了闻，然后突然站起来。
“怎么了？这种叶子有问题？”夏拉莫名其妙。
苏曼所住宫室外的花园里，有一方养着金鱼的小池塘，这个是夏拉入宫第二天就知道的事情。
而此时，苏曼一言不发，径直拿着花环走到那方池塘边上，直接扔进水里。
“苏曼？”夏拉追上去，正想询问，却在看了眼池塘后愣住。
一股黑色水泡从池塘底部升起，迅速把整池水染黑，原先欢快游动的金鱼一条接一条挺着肚皮浮上水面，竟是顷刻毙命。
夏拉站在水池边，长久沉默。苏曼也没有想说话的意思。
两人就这般并排站着，凝望那池黑水。
空气中的香气已经随着叶环落水而散去，仿佛从不曾存在过。
良久，夏拉一声长叹，抬头望天。
“想好好活着怎么就这么累呢？”
此刻他心中并无愤恨，只是被浓重的无奈感浸没。
人不能相信，别人送的东西也不能随便接受。
也许这就是后宫中的生存法则。
“奚格草，落籽后三天发芽，一个月成熟。叶片含剧毒，散发甜香，越香越毒。甜香能渗入皮肤，毒害骨髓。普通人接触超过两天，必死无疑。毒发时全身溃烂破皮，巨痛难忍，死状极惨。”苏曼垂眸娓娓道来，额前金发遮住她的眼，看不出表情。
“苏曼，谢谢，你真是博学，还因此救了我一命……”
“不是我博学……”苏曼突然抬眼，大笑道，“哪怕我对草药一窍不通，我也不会不认识这种毒……”
夏拉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一直笑容不变的苏曼，也会有如此受伤的一面。
此刻的她明明在笑，却有着比任何时候都更哀伤的眼神。
“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种毒，这种香味。”苏曼收敛起笑容，恨道，“只因我的父母，我的大哥和我的两个妹妹，全都死在这种毒上！”
“苏曼……”夏拉看着身旁脆弱却倔强傲立的女子，张开手臂轻轻环住她。
一直以为她活得最快乐，笑得最甜。
却不知，原来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过惊涛骇浪，都有着刻骨深仇。
苏曼在他肩头靠了会，再度抬起头时，已经恢复常态。
“这东西你戴了多久？”
“估计……小半天吧。”夏拉掐算着自己从那处宫殿走回来的时间，不禁暗叹，真是命大。
“那你不会有事。”苏曼松了口气，道，“这种毒香入水就会分解，还可以靠水来隔绝，并不难解。被这种毒毒死的人，其实都是死在发现太晚。”
“我不明白，我同那个女人之间并无瓜葛，我也不是后宫妃子，她为何平白无故下毒害我？”
苏曼沉思片刻，摇头道：“不是，她的目标不是你。她只是把你当成下毒的媒介。而我们两个是现下后宫中最可能接触到陛下的人。”
苏曼一把揪住夏拉的衣领，皱眉道：“她想害的不是你，是陛下！”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一章 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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