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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二章 共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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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拉抓住苏曼双臂,着急道:“那我们马上去告诉陛下,然后派人去控制住她。”
“不必。”苏曼轻轻拂开他的手,“这事轮不到我们操心,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
“证据?”夏拉看了眼黑水池塘,当然不可能再把原来那只叶环捞上来,不过……
“那我再去一次她的宫殿,就说我很喜欢这东西,求她再赏一个。”
苏曼摇了摇食指,道:“不用去了,夏拉,泰达尔妃这个女人很会演戏,从她之前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你离开以后她一定已经处理干净,不会留下任何证据让你去抓她现行的。如果她坚持想要陛下的命,也会选择别的手段。”
“可是就这么一会,她怎么会知道我们识破了她的诡计?只要我们装得傻一点,也许她还会偷偷乐着再给我们一个叶环?”
最后,苏曼还是拗不过夏拉,答应陪着他再去看看。
泰达尔妃的宫殿花园里,女人依旧斜靠在舒适的软榻上,懒洋洋地沐浴在日光中,仿佛从夏拉离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过。
夏拉两人再次踏进殿门时,泰达尔妃讶异地坐直,似乎对两人的光临很是惊喜。
苏曼迎上对方问询的眼神,笑道:“冒昧打扰殿下,苏曼深表歉意。只是刚才看到夏拉带回一只叶环,说是殿下送的,苏曼很是喜欢,所以……”
泰达尔妃了然笑道:“苏曼大人也想要一只吗?大人太客气了,还特地过来,其实派个侍女来知会一声就好了。”说完回头唤来侍从,吩咐再取一只出来。
等待侍从回来的时间里,三人相顾无话。
苏曼转头发现夏拉楞在身后,有些魂不守舍,不禁奇怪。
事实上,从第一步踏进泰达尔妃的殿门时,夏拉就意识到苏曼的猜测不差。
之前那殿门一开就弥漫四周的甜香味,彻底从泰达尔妃的花园里消失,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现在的花园,充满了草本植物特有的清香,虽然同样令人心旷神怡,但是,和外面花草的香味,没有太大区别。
侍从送上叶环,苏曼淡笑着接过,闻了闻,问道:“咦?怎么殿下送我的这只没有香味?我记得夏拉那只可是香得很呢。”
泰达尔妃转过头来,茫然道:“苏曼大人是不是记错了?方才夏拉大人带走的也是这种叶环啊。何况叶子怎么会有香味呢?只有花才会散发香味吧?难道是本宫孤陋寡闻了?”
夏拉冷冷地看着她。
“整株花中,犹以叶子的香味最为浓郁。”
刚才这个女人如是说。
“叶子怎么会有香味呢?只有花才会散发香味吧?”
现在这个女人却这样说,还笑得一脸坦诚无辜。
苏曼见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便行礼道:“是苏曼太心急,惹殿下见笑了。那我们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说完,拉着夏拉一起退了出去。
“如何?”回去路上,苏曼走在前头,不时回头看夏拉一眼,表情揶揄。
夏拉看她带着那只叶环优哉游哉的模样,忍不住从她头顶上拿下来,丢在地上踩烂。
“哎呀,多漂亮的头饰!你这孩子,发那么大脾气干嘛?”苏曼可惜地蹲下身查看,叶环已经被某人碾压分尸,拼凑不回来了。
“苏曼!你别再取笑我了……”夏拉小小发泄过后,心情倒好了些,想了想道,“这一切完全是她安排的陷阱!真想不到,这个女人竟是抱着毒害陛下的目的入宫……”
“陛下坐拥天下,每天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他的命。” 苏曼耸肩,“但是陛下仍旧活着,还活得很健康。”
“可现在她偏偏还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这样处心积虑谋害,难保陛下哪天百密一疏,就着了她的道。”
苏曼噗嗤笑出声来,挥手说:“你别操心了,我虽然不清楚她入宫那天陛下为什么会去她宫中,但她绝对当不起‘最宠爱’的头衔,只因配得上这个词的女子只有一位,而她,已经不在人世。”
“不在人世?”夏拉蹙眉,“苏曼,其实我第一天入宫就发现了一件事,陛下这个王当得并不开心吧?”
苏曼叹了口气,道:“连你都看出来了。其实……在这王宫里呆得久点,就都知道了。事实上,当年率领铁骑,踏平大陆时,陛下才不过二十岁,那是何等的青年才俊,风华正茂。而称王后,那场盛大的大婚典礼,后来也一直被人们所津津乐道。而陛下对迎娶的王后情有独钟,尽管后宫充斥着各大部族进献的无数美姬,陛下却连碰都没有去碰过。
“一切的转折发生在七年前,坦赞王后有了身孕,孩子八个月的时候,西北方一支部族突然叛变,想要反抗陛下的统治。陛下率军队火速前往镇压,却在行军途中得到王后早产的消息。”
“那个孩子,最后也没有活下来吧?”突然想起以前裘洛所说,夏拉问道。
“是啊……”苏曼正色道,“等陛下赶回王宫的时候,等待他的只是一大一小两具尸体。王后死后全身泛黑,明显是中了剧毒。而那个孩子因为早产而先天衰弱,没活过两天。”
“真残忍……”夏拉摇头道。
“我当时还没入宫,也只是听说的。”苏曼面色不忍,“王后明显死于毒杀,陛下见到王后尸体后,整个人完全变了样子,提着刀,在王宫里到处游走,见到女人就杀……他根本懒得查是后宫中哪个女人下毒谋害,他只是固执地要把宫里所有的女子送上死路。当时他满身鲜血杀红了眼的样子,让他的属下都以为,这位一统大陆的霸主,发疯了……”
夏拉蹙眉,心想,自己的爱妻和孩子一起死于非命,是男人都得发疯!
“所以说那个什么妃还自以为是现今最受宠的妃子,真是太可笑了。”苏曼语带讥讽,“你知道陛下最讨厌什么?就是心怀毒计的女人。她再怎么演戏也只不过是个小丑罢了,陛下更不可能爱上他,只因,陛下的心,在七年前,就陪着王后一起死了。”
看了眼天色,苏曼笑道:“哟,不早了,早点回去歇息吧,明天可是一年一度的狩猎月,我们还要跟随陛下出行,可别起晚了。”说完加快脚步。
“苏曼。”一直没开口的夏拉,突然出声叫住她。
“尽管你让我别操心,我还是想把她做的事告诉陛下去。虽然她毁灭了证据,但她胆敢利用我,就别想我会善罢甘休。”夏拉站在原地,一扭头道,“我就是这么小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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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坦赞王寝宫外。
“夏拉大人,陛下请您进去。”
夏拉谢过侍卫,一个人走入殿门。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坦赞王的住处,走在空荡宽敞的通道里,听着自己脚步声的回响,刚才在苏曼面前宣称要去向坦赞王告状的豪言壮志,此刻竟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作为每天被无数仇敌惦记着性命的王者,泰达尔妃的阴谋这类小事会不会根本不被他摆在眼里?
坦赞王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寝殿长塌上,看来刚刚沐浴完毕。他身上松松地裹着浴袍,前胸敞开,露出密实紧致的胸膛。
看惯了他身穿盔甲的样子,现在骤然瞧见如此闲散家居的装扮,夏拉竟然觉得眼神没处放。
奇怪,都是男人,我在紧张什么?
夏拉轻咳一声,躬身行礼道:“陛下。”
坦赞王挥了挥手,指给他一个座位,道:“找我什么事?”
夏拉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今天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连带着询问的语气也十分柔和。
脑中浮现苏曼所说的往事,这个男人曾经为爱肝肠寸断,为爱癫狂杀人,也为爱而封闭内心,变得沉默寡言。
夏拉突然很想对他说,陛下,现在这种亲切的样子更适合您,不要再变回大殿上那冷酷残暴的凶神了。
他也很想说,陛下,不要再把过去的事压在心上,逝者已矣,人最终还是要为自己活着。
脑中百转千回,嘴却先大脑一步,问出问题。
“陛下,泰达尔妃宫殿里那些花,是您送的?”
话一出口,夏拉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个算什么问题?
坦赞王一愣,道:“是我送的。”
夏拉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接口了。
“怎么?你也喜欢那种花?”坦赞王奇道,“明日我命人也往你那里送点。”
“不是!”夏拉猛地站起身,“陛下,我不是为了那些花来找您的!”
说完,发觉自己的口气冲了点,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把今天的遭遇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从散步逛到泰达尔妃的宫殿,闻到甜香说起,一直说到泰达尔妃送给苏曼一只没有香味的头饰,还笑得人蓄无害为止,坦赞王认真地听着,脸上原本放松的表情,渐渐冷凝下来,最后寒若冰霜。
“陛下,我跟苏曼讨论下来,都认为她是想害您。”夏拉最后总结陈词,“所以陛下您要小心泰达尔妃,她不像是一个安分守己当王妃的女子。”
坦赞王沉默不语,夏拉等了一会,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告退了的时候,对方突然开口问:“那种毒草,你戴了多久?”
“谢陛下关心,只是一路走回来的时间,没有多久,苏曼说对我的身体无碍。”
“过来。”
“啊?”夏拉没听清楚。
“过来。”
夏拉走上前去。
坦赞王站起身,抓住夏拉手腕把他扯近,摊开他双手手掌仔细端详,只见掌上皮肤白皙,纹路清晰,并无异常。
随后又托起他脸颊,拨开他耳后头发,仔细检查两边耳垂后的皮肤,只见跟周围皮肤颜色一致,并无差异。
夏拉僵着身体,任他查看。
这个距离实在尴尬,由于身高的关系,他的脸正对坦赞王的胸口,他几乎可以闻到那种人沐浴后带有的清爽气息,从对方赤着的胸膛上散发出来。
“的确没有中毒。”坦赞王放开手,坐回长榻上,“早点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要走远路。”说罢挥了挥手。
这就完了?夏拉愣住。
他来汇报的事,是泰达尔妃心术不正,而不是自己有没有中毒的问题。但坦赞王已经下了逐客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躬身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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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赞王族狩猎月,是即庆典月后的又一大盛事。
在此期间,洛达尔瑟城驻军会出动大半,在坦赞王率领下前往北方牧场进行围猎。
这项活动,不仅为王都带回众多动物皮肉,更算是一次小规模的练兵。
许多部族的首领会把自己族中最具厚望的年轻子弟留在王城,参与这项狩猎活动,以期在坦赞王面前有良好表现,为将来在军队中占有一席之地做打算。
天刚蒙蒙亮,王宫里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而王的军队早已集结在城外,只等坦赞王亲临。
绵延的队列,有衣着华贵的贵族,也有盔甲覆身的兵士,而无一例外都骑着高头骏马,飒然而行。
坦赞王身穿薄甲,英气勃勃地稳坐马上,纵马而行,路旁的骑士纷纷自觉让开道,并在马上朝他行礼。而那些马匹也都嘶鸣着垂下马首,向王骑着的骏马致礼。
唯有马中之翘楚,才配得起人中之王!
数不尽的马匹队列中,有一辆马车特别引人耳目,明显是为不善骑马之人准备。
围猎活动从来不带妃嫔,这辆马车里坐的是谁?
一些新贵族的眼神不时瞟向马车,心中纳闷。
夏拉坐在马车里等了半天,还不见苏曼出现,正奇怪她竟然也会睡过头时,突然听到一道马匹嘶鸣,就在马车外面。
夏拉撩开车帘探头看去,下一秒,他“噌”地跳出马车,指着那匹马上的人,佯装气道:“好啊,苏曼,竟然偷偷去骑马,不告诉我!亏我还在车里等你半天。”
苏曼指着夏拉“咯咯”地笑着,身后侍卫长巴亚尔把她牢牢护在臂弯间,以防她掉下马,两人一骑停在那里,竟然十分和谐。
“夏拉,要不要也帮你准备一匹马?”巴亚尔体贴地问道。
要!他当然想骑!能骑马,谁还像个女人似的坐马车?
可问题是……他夏拉不会骑马……
不愿意直接承认自己不会骑,又不想做马车,正为难间,身后又响起一声马嘶。
这声嘶鸣洪亮惊人,光从声音来分辨,这匹马必定不是凡品。
夏拉回过头去,只见英伟的坦赞王高高骑在马上,一手勒住僵绳,一手伸向他,道:“上我的马!”
“谢陛下!”夏拉喜出望外,毫不犹豫地握住坦赞王的手掌,借力跨上马背,坐在对方身前。
坦赞王一勒僵绳,马匹开始小跑。
随着他的马步,其他骑士渐渐汇成两股人流,跟在他身后,朝王城城门驰去。
夏拉坐在他身前,晨风拂过,视野极好。
深吸了一口气,却闻到空气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夏拉仔细辨识,发现竟然是从背后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但是此情此景,铁甲怒马,竟与这血腥味无比相配。
夏拉享受般地眯起眼睛,任风拖着他飞翔。
“陛下!!!等一等!!陛下!!!!!”王宫方向传来极力嘶喊声,有人骑马快速奔来。
坦赞王勒停马匹,身后的骑士也纷纷勒马,望向那个后来者。
那是一名宫廷侍卫,几乎从马上滚下地来,气喘吁吁道:“陛下,不好了,今早宫中侍女发现,泰达尔妃殿下的宫殿内血流成河,所有侍从包括泰达尔妃殿下全部伏尸在地,估摸死亡时间在半夜!”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一宫的人竟然在半夜全部死亡,死的还是现在最受宠的王妃,这可如何是好???
坦赞王沉默了一会,说了声“知道了。”随后一夹马腹,继续前行。
跟随的骑士们面面相觑,不发一言,全部跟上。
那名传令的侍卫看着这一幕,不知所措。
城内的队伍越过城门,与城外整装待发的军队汇合。
夏拉闻着身周那股淡淡的血腥气,心情无比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