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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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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雪归出门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然后他看向窗纸角落,径直走去,在眼睛惊恐至极的目光中,将它剜了下来。
……TM这师兄弟俩一模一样的手法。
正在屋外,漫不经心倾听巫离说话的陆絮忽然又挑了下眉。
然后他舔着后槽牙,说不上是心虚还是其他,蹭了蹭鼻尖。
墟说:“当场抓包,准备自首吧。”
陆絮嘴硬:“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说,眼睛有自己的思想,它自己偷溜出去,那能怪我吗?”
停顿一下,他冠冕堂皇道:“反正偷听的不是我,他没有证据,如果要处决,只能处决眼睛。”
眼睛:我到底是从谁身上掉下来的?
让我跟他烂在一起吧!!!
只求下辈子不要碰见陆絮!!
当牛做马还被拉出来挡枪的眼睛怨气深重。
巫离讲完一段,口干舌燥,见陆絮神色不对,怀疑他走了神。
“你有没有在认真听?”
陆絮:“好的我记住了。”
巫离:“……”
远远瞥到云雪归走近,陆絮立即转身迎上去。巫离看着他毫不犹豫的背影,很是不悦。
“他先找我说话的。”他扭头找裴听岚告状,“我原以为云师兄带在身边的人,应是个值得结交的君子,可此人傲慢无礼,目中无人,实在不知道如何入了云师兄的眼。”
裴听岚心道:入什么眼,人家是他师兄。
巫离兀自点评完,不忘下结论:“他不值得深交。”
裴听岚满脸写着你说得都对。
巫离骨子里,有些赤忱的天真在,说是走了两年江湖,但半分江湖的圆滑气都没有,他认为朋友要坦诚以待、肝胆相照,所以当初与裴听岚相识没有一个月,便将那些本该遮掩的海宫之事慎重告知。这份信任实在沉重,后来才能驱使着裴听岚护佑他一路。
他自有他认为的正义,所以会在挖出朗泊之事后追查不休,裴听岚曾经想过,如果蓬莱真的担当着一个罪恶的角色,即便他再痛苦再纠结,也会想做推翻罪恶的那个人。
他很聪明,也很纯粹。
所以才招人喜欢。
……
“师兄,说了什么?”陆絮先发制人,装傻充愣。
云雪归却很直接,递上眼珠子,“问我?这是什么?”
“哈。”陆絮飞快睨了一眼,决定装傻装到底,“这是什么?不知道诶。”
他死皮赖脸,云雪归历来是没法子的,这次也一样。
“算了,回驿馆吧。”
海宫之行是盲人摸象,几乎没有多少有效信息,路也需要下了海再探查,修士在水中屏气的时间虽然比常人长,但毕竟是不是海族,力有不逮,海宫又建在海底,寻常修士下到那种深度甚至有爆体的危险。
还需从长计议,好好谋划。
陆絮看着他不疾不徐的背影,忽然喊了一声:“师兄。”
云雪归驻步回头。
陆絮没头没脑地问:“连山璧和朗清华……有多心意相通啊?”
海风呜咽,云雪归定定地看他半晌。
良久,他道:“还说你没偷听?”
是句质问的话,陆絮却没恼,他上看下看横看竖看,怎么看都觉得师兄可爱。
“我又不是故意的,眼睛镶在窗户上了,那话被它听着,排着队往我耳里蹦,我还能闭上不成?”他笑吟吟道。
云雪归嘴角动了一下。
陆絮兜头就给他歪曲了,“师兄!你笑了诶!”
云雪归神情很是一言难尽。
非要理解,大概是:你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陆絮追上他,话跟吐珠似的往外蹦:“云雪归,你到底练的什么功法?无情无爱,还六根清净……”
“你不能练,别问。”
“为什么……”
“你也想六根清净?”
“……那还是不了。”
连山璧坐在窗边,目送四人前后远离。
莱提掀帘进来,托盘上放着新熬的汤药,还冒着热气。
她自身后走近,小心翼翼道:“先生,喝药吧?”
连山璧垂眼看。
白瓷碗,白瓷勺,药汁盛在里面,黑如墨汁。
他看着看着,忽然轻声笑了。
“哈……”
莱提却看得心惊,生怕他使性子,“先生,你得喝药,不喝药身体不好……?”
他的根基从十年前就被毁掉了,远不止修为散尽这么简单,十年来,每次卜算都要再三斟酌,总担心孱弱的身躯无法承受,云雪归的质疑不是没有道理,不能引天地灵气,卦师拿什么算卦?
拿命。
漠兰气候也不适宜海族居住,每月都要用药浴吊着。
这一吊,就吊了许多年,也不知道吊个什么劲。
这趟出远门,莱提万分的不情愿,就是担心他身体撑不住,结果显然可见,以前还只是每月浴药,如今却要天天喝那苦汁,成了药罐子。
每回云雪归过来,莱提都要匆忙通风熏香,好在海边风大,那点药味很快就能压下去。
所以他们待客,总是姗姗去迟。
“先生是不是嫌苦?嫌苦的话,莱提去给你买蜜饯?”
她觑着连山璧的神色,见他没有反对,搁下药碗,匆匆出门去。
声音还留在风里:“先生,我很快回来,你看着,药凉了之前一定要喝……”
连山璧没吭声,直到莱提的脚步声再也闻不见,他才端起药盏,停顿片刻,毫不犹豫地倾倒在一旁的盆栽里。
空碗放在桌上,他看着洇进去的药汁,又笑了。
“不喝了。”
长舒一口气,叹息声中,隐约带着释然。
“……不活了。”
***
陆絮几人回到驿馆,原先巫离为了避人耳目,包括裴听岚带着凭虚派弟子全都歇在百姓自营的小客栈中,如今大概是要查的事得了结果,无所顾忌了,便带着乌泱泱一群人堂而皇之地踏进了蓬莱驿馆的门槛,一进门就被认出来,在管事客卿少主长少主短的喋喋不休中逃似地奔上了楼,直奔云雪归房间。
开门的果不其然不是云雪归本人。
陆絮:“有事?”
虽说早有准备,但见到陆絮的那一刻沈和风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对方衣襟凌乱,随意裹了外袍,下摆大敞着,多看一眼感觉都会被杀人灭口。
他僵着脖子撇开脸,后头跟着的几个机灵的也跟着装瞎,好歹见过一次这种场面,不说游刃有余,勉强能做到装聋作哑。但打头的巫离就不一样了,他不仅没见过世面,还非常心直口快。
“大白天的,陆师弟怎么如此衣衫不整?”他停了一下,又疑惑道:“还在云师兄房间?”
陆絮总不好说自己大白天犯懒瞌睡,显得他非常好吃懒做。
“昂。”他拢了下领口,“我跟师兄谈事呢。”
巫离:“???”
谈什么事啊?脱衣裳?
裴听岚倒是眸光一闪,拿胳膊肘拐了巫离一下,止住他的欲言又止,说:“不用在意这些细节,先找云师兄吧。”
云师兄坐在矮案边翻书,正对着门口,闻言抬了下头。
“请进。”
进了门,巫离又发现点了不得的。
他指着凌乱的床铺问:“你们谈事在榻上谈啊?!”
这孩子是真没想歪,毕竟他都能跟明显看他眼神不对的裴听岚当拜把子兄弟,估计得再过两年科普完两性知识才能开悟。
但他问了一句真心实意的疑问,听的人却都想歪了。
连陆絮都噎了一下。
裴听岚看着那凌乱的铺盖卷,又是一个醍醐灌顶的大动作,瞥向陆絮的目光隐约变得微妙起来。
没看错的话,还带着些许欣慰。
他又拿那句话搪塞巫离:“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巫离:“……”
巫离很憋屈。
他若是个不在意细节的人,就不会发现那一堆理不清的事,如今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就像陆絮说的,那些细节排着队往我眼里蹦,我能咋办,闭着眼一辈子啊?
但他还是咽下了满腹的疑问,安分在云雪归对面坐下。
云雪归更不管这些,陆絮嘴里十句有九句是假话,剩下一句半真半假,问他总有百八十个幼稚的理由,一会儿怕丢面,一会儿想塑造一下沉稳形象。云雪归一开始会问两句,后来次数多了也懒得问,随他造谣。
他们两人要单独谈,陆絮勉强裹了件齐整的袍子,跟裴听岚等人一起退出去。
房门一关,他就指责起来:“不是我说,你们每次找我师兄帮忙都要全家出动吗?不知道还以为是来打架的。派个代表不行吗?”
沈和风说:“陆师弟误会了,这次带他们过来,是想入住驿馆,毕竟事了,也不必住外边的客栈,找你们来往……也方便。”
陆絮:“哈哈。”
他不阴不阳地笑了两声,沈和风来往后面的字差点没说得出口。
啊,主要是他们来,求人帮忙。
陆絮懒懒地扫他们一眼,随口道:“我们住驿馆,你们住客栈,回回来找,也没见多不方便,几十号人来回搬才是真费劲吧。”
这一随口,还随出些了不得的,裴听岚很诚实地说:“主要是驿馆免费,客栈太贵,住不起。”
陆絮:“……”
“你们很穷吗?”他由衷地问。
“倒也不能说穷……”裴听岚略作思索,“用捉襟见肘来形容更贴切些。”
陆絮:“……”
那他妈还不是穷。
沈和风已经有点痛苦了,他不能忍受裴听岚如此直白地揭门派短,于是打断两人围绕穷不穷这个问题的探讨,客套两句,又带着一大帮子人乌泱泱下楼登记入册。
裴听岚留在原地,还留下一个不速之客。
“他怎么来了?”陆絮看着蹲在楼梯口的玉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