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总想拉我一起倒霉》海底见月

45、第 45 章

　　连山璧原本要留他们吃饭，要说的就是玉奴之事，只是被巫离打乱了，心绪烦乱之下，可能实在记不得这些琐碎，幸好玉奴有一点自力更生的优秀品质，自己找上门来。
　　他本该直接找云雪归，但后者一直耽搁在屋里，不知道跟连山璧交谈什么，见不到人，屋外等着的就仨，裴听岚巫离，还有一个恐怖分子陆絮。

　　玉奴再三斟酌，慎重考虑，投奔了裴某巫某。
　　“他是想要回云雪归剑里的残魂，连山先生也应承了，替他开这个口。”裴听岚说：“不过被我们横插一脚，云师兄出来后又一直跟你待在一起，他实在怕你，不敢靠近，走的时候你们师兄弟二人明显有话要说，贸然打断不妥，我们只好把他先带回来。”

　　停顿一下，他又说：“路上我问过他话，虽说你应该跟此事无关，但你之前问过红花之事，我想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你们之前解决的扬安阴亲一事，其中祸乱者沈梅君，也饲养着这种花。”

　　裴听岚很是凝重地说。
　　陆絮沉默了。

　　“你不惊讶？”
　　陆絮朝他扯起个尴尬不失礼貌的笑，“你也知道扬安那件事是我们解决的？”

　　那花就养在山洞里，你看我是是眼神不好还是脑子不好？
　　裴听岚：“但我打听过，事后有关那花的消息，分毫没有。你如何知道？”

　　陆絮：这就不得不说到我当政委的那些光辉历史了……

　　“我见过，消息是我压下来的。”他呼了口气，“说压下来也不尽然，那花摘下后不过半个时辰都枯萎了，当时激战正酣，也没谁有功夫交代这事，后来复盘时才发现，包括那三名拔除根茎的，都没见过这红花真容。”
　　“我是第一个发现的那花的存在的，所以我记得。其他修士不知道花的作用，我直觉里面水深，就没多说，也让他们别追查。”

　　裴听岚看他的眼神很深沉：“陆师弟远见。”
　　现今来看，那红花是云城上特有，流落民间还助长邪物，背后必定有人推波助澜，就是不知道蓬莱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若是帮凶或者主谋，凭蓬莱多年攒下的势力，真有消息传出来，怕那些知情者有没有命都要两说。

　　陆絮摆了摆手，“你先别夸我，我还有一个问题，蓬莱这些年究竟办了多少场春茗会？涵盖多少人？”
　　翻拍剧他没看完，但大致情节还有印象，记得蓬莱后来控制仙门修士，挑起天下战乱，用的就是一种藤。

　　他印象中是藤，所以一开始红花出现的时候，没往那方面想，直到今天巫离说云城仙居也有藤，还开红花，如此恰巧，蓬莱每年举办两场春茗会，就在云城之上，参加的还全是仙门领袖。
　　层层叠叠，一环扣一环，令人很难不多想。

　　“自百年前算，一年两次的话，至少也有两百场了。”裴听岚回忆着，“涵盖的人倒是不多，那毕竟是仙居，有些门槛，历年春茗会作客的都是各门派掌教，地位超然的仙师也会宴请，基本上有头有脸的修士都去过。”
　　陆絮‘啧’了一声。

　　裴听岚：“有什么不妥吗？”
　　陆絮摇头，含混不清地敷衍了两句。

　　玉奴就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俩。

　　陆絮打眼瞥见，不由得顿了一下。
　　他转转眸光，若有所思地问裴听岚：“红花的事，是他捅给你的？”

　　“嗯。”
　　玉奴见他目光就怵得慌，扭头就想往楼梯下冲，被恐怖分子一把揪住后领。

　　“跑什么？”陆絮提溜着他，略微不悦地皱皱眉。
　　裴听岚拿剑拦了他一下，低声说：“你身上有沈梅君的怨气，他怕你，别吓唬他。”

　　陆絮茫然片刻，又有些恍然大悟。
　　沈梅君不是死在陆絮手里，但后者临死前摆她一道。对云雪归是心有不甘，阴差阳错之下残魂附着，对陆絮，那怕是货真价实的仇怨了。

　　毕竟这货口不吐人言，最擅长招仇恨。

　　“……那也不对。”陆絮又皱眉，“你不是与沈梅君关系不错吗？还为她复生？为何怕她的怨气？”
　　玉奴缩着脖子。

　　还是裴听岚看不下去，似有若无叹息一声。
　　“那些怨气萦绕周身，精魅灵性比修士足，在他们眼里，那些怨气就是在重复怨气主人死时的惨状。”

　　陆絮：“……”
　　还有这种事？

　　他只好放开玉奴，手一撒，破小孩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陆絮幽幽地看裴听岚。

　　“看来他什么都跟你说了？”

　　裴听岚静默一瞬，道：“也不是全部，但大体都知道……”
　　陆絮：“那你干嘛不交代？看着我逼问他？”

　　裴听岚：“……”
　　你也没问啊！

　　玉奴跟沈梅君的渊源，说起来很微妙。
　　陆絮是个俗人，一开始就猜的情情爱爱，还自我完善了个觉得很合理的故事：沈梅君这土皇帝坐拥三千佳丽，然后玉奴是她的糟糠之妻，狗皇帝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但旧爱不离不弃，等狗皇帝死了，仍旧心心念念她的残魂……
　　他越琢磨越觉得正确，毕竟玉奴的模样实在不算出色，很符合糟糠之妻那‘糟糠’二字。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沈梅君做人时，是个漂亮的姑娘，家里千娇万宠，取着高洁的名字，跟大家小姐没两样。那两年扬安流行附庸风雅，屁大点事也要写首酸诗涕泗横流一番，沈梅君识字不多，作不了酸诗，就在花花草草上下功夫。

　　她名为梅君，也一直以雪胎梅骨自居，可梅只有冬日才能赏，而且扬安气候适宜，根本养不了白梅。沈梅君不信这个邪，找了一面荒坡，用小锄头翻了巴掌大的地方，洒了一点梅种。
　　她浇了水，施了肥，第二日来看，没有开花。

　　她心中失望，后来还是坚持来了几天，发现没有开花的迹象，就渐渐不来了。
　　偏就那么巧，她死的翌日，荒坡背面白梅绵延，那些梅树也不知何时落的种，棵棵枝繁叶茂，倏忽之间北风卷过，一夜全开了。

　　梅林育灵，生了神智。
　　沈梅君死的前两年，梅林还没有化形，梅山下就是坟山，她的坟就在那一片，魂灵日日飘荡。

　　她不知道这片梅林是自己种下的因果，只是还保留着一点做人时的秉性，一日总要来梅林吟弄风月几回，有一回看着满山繁白，情不自禁泪湿眼眶，当即背诗一首，那诗中描述白梅极其文雅，用的是‘玉奴’二字。
　　梅林懵懵懂懂，就记住了这二字。

　　他因沈梅君而生，天然对她抱有好感。后来他看着沈梅君走捷径，不爱白梅爱红花，那红花的种子还是在梅林捡到的，好似有人料准了她日日会来梅林，选了她当这个尝试者。玉奴不记得扔种子的人是何模样，梅林是扬安盛景，人来人往，他那时刚刚开蒙，记不了这么多东西。
　　沈梅君被打动得很轻易，或许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吞下第一朵红花时，她眼中甚至全是期冀。

　　纸人队伍庞大之后，沈梅君带他们藏匿于地下城，不只是因为悬崖中段遮掩耳目的黑雾，也有梅林的因素在其中。
　　那梅林，不知何时开始，只有她和她的纸人下属能通过。旁人一旦踏足，必起迷雾，不见归途。

　　当时陆絮能混过去，是因为他是纸人模样，他师兄是过关斩将闯过去的。

　　沈梅君不知道梅林生异的缘故是什么，或许也不在乎，她只是当天晚上便带着部下入驻崖底，建起地下城。
　　她魂飞魄散那晚，云雪归背着陆絮走过梅林时，梅林落了一地雪似的白梅，如踩云端，仿佛把毕生能落的花都落尽了。

　　沈梅君为玉奴带来‘生’与‘名’，玉奴本能地为她提供庇护。
　　他们之间，是一段莫名其妙的因果。

　　……
　　陆絮听完，抬脚就往楼下走。
　　裴听岚问：“你做什么？”

　　他深沉地回了下头，以手做刀在脖子上比划了下，“灭口。”
　　裴听岚：“……”

　　弄死沈梅君他就算不是头功，也是重要人物，还带着沈梅君残余怨气在玉奴面前晃悠这么久，那家伙现在怕他，万一以后一飞冲天又折回来找他报仇怎么办？
　　斩草，得除根！

　　“沈梅君害人不浅，他是帮凶……”陆絮又给自己找套个伟光正一点的说辞，“现在处理了也不晚，算给那些死去的冤魂一个完整交代。”

　　他说得言之凿凿，实际还是没动玉奴。
　　玉奴启智之初，不分善恶，成为邪祟帮凶主要是当初的那份缘报的结果，不能说他错。只是还了缘报，也种下业果，此后道路或许坎坷，但不至于要以死谢罪。

　　……其实这些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陆絮刚准备下楼，云雪归那厢开了房门，巧了么这不是，开门前听到他‘杀人灭口’的一番浑话，隔着一段距离将他勾了回来。

　　恐怖/分子陆某方才拿一模一样的姿势勾过玉奴，这下，被拎着后领的成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