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杀人机器的弟弟还能安稳踏实地活下去吗？》歧路螺旋

25、第三章：暑假·山神祭（四）

　　神巡的前半段，我只需要稳稳地端坐着，表现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便可。因为选出来的力士们平均身高在一米八以上（即便没达标也有内增高的辅助），离得远的只能瞧见一个雪白的人影，离得近的抬头仰望我也会碍于视角限制看不完全，再加上脸有一半被御神纸遮挡，更是无人窥见我的真实表情。当然，御神纸形成的这层视界屏障既阻隔了外人的窥探，相对地也妨碍了我的观察，这个时候只有靠回忆或妄想来打发时间，或者充分调动视觉之外的其他感官，猜测神巡进行到哪一环节。
　　根据祈见先生以往录制的神巡现场，就第三视角而言，大家恐怕会看到这样的画面。灵物们竭尽所能地表达着欢欣雀跃，被簇拥其中的神明却是不近人情的端正肃穆，仿佛尘世间的喧闹与虔诚无法动摇他分毫，用这种动静对比彰显出人神差别。
　　身为神的象征，端坐于台上的我倒是没有太多的感慨，可能是因为我扮演的身份比较特殊吧，就算身处其中，也没有被这种喜悦的氛围所感染，套用一句话就是「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反正就是内心毫无波澜。
　　力士们缓缓地将神台降至地面，从神巡开始时就一直持续的盛大的礼乐停住了，只余下空灵的铃音规律地回荡，这其实是在提醒我离目的地有多远。当铃声轻缓时，我还离得很远；逐渐急促，则代表越来越近。直到听到一声清亮的弦音，我内心暗暗舒了口气，明白是到了舞蹈的神台了——我的任务已完成大半。
　　神台离地高度半米，里侧一角有一个更高的台子，是山神用于观舞的场地。台子上布置了一个蒲团和一张小案几，小案几上摆放着水果和花枝装饰，我小心地脱下单齿木屐，走向蒲团潇洒地坐于其上，待会我要在怜哥跳神乐舞的期间适时调整着坐姿，虽说根本看不到他的舞姿，可欣赏的态度还是需要通过肢体语言表达出来。
　　我听着神乐舞庄重大气的音乐，默数自己的退场时间，音乐停止、一舞完毕，台子两侧的帷幕自动闭合。
　　好耶，下班！
　　我一把扯下御神纸，没了它视野瞬间开阔不少。我左右看了看，找准时机不引人注目地快速钻到神台的屏风后面，更换好衣物后往早先预想好的小吃摊走去，怜哥还要辛苦一阵，为排队的前十名祈完福后才能下班，但我俩早就有了全套的计划，接下去只需要
　　神巡已然结束，摊主们陆续到位准备工作了，他们倒不是不想去抢那能被祝愿的前十个位置，这不没抢到嘛，只能带着点儿遗憾回自个的摊位去了。
　　山神祭上的制作小吃的摊位不多，考虑到大家的购买力问题，也就三家而已，分别包揽炒面、烧烤和甜品；其余的摊位都是小游戏，像是钓水球、软木栓射击、套环等。我通常是先冲去小吃摊每种都买够了分量后，才会和怜哥逛到游戏摊位开始祭典真正的重头戏。
　　拜托，这可是钓水球/射击游戏/套环哎，超酷的好吧！
　　我特意加快脚程，不料等到达第一个小吃摊时，竟然已经排起了一条不短的队伍了，我连忙快走两步，赶在某个熟人面前先排了上去，这个熟人因为慢了一拍，只能讪讪地跟在我后边，此时正一脸无奈。
　　“小昼，你至于吗？不就迟一个身位，用得着这么拼命？”野口戳戳我的脸颊，调侃道，“刚才不还是仙气飘飘的山神吗，这么快就坠入凡尘了？”
　　我拍下他作怪的手，没好气道：“哼，看起来是这样，但可不是制作一份炒面的时间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肩负着最少三人最多五人份的炒面任务，我要落后你一步，你就能让我等个十几分钟！”
　　“小昼你怎么还记着这回事呢，太心胸狭隘的人可不受欢迎哦。”
　　“呵，心胸太宽广简称心太大的人也不会受欢迎的。”我不想和他争执如此幼稚的话题，干脆别过身只给他留下背影。我永远记得我礼让他之后他一口气点了十份炒面以至于摊主告知我没有制作材料了请离开吧的场景。
　　好歹野口最终良心发现，让了一份给我和怜哥，但我还是很气愤，并且深刻地记住了限定庆典期间，不要跟野口他客气，他就是那种打蛇随棍上的家伙。
　　两份炒面到手，我只是稍微停留在摊位前将食物拿好，便毫不意外地听见紧随其后的野口狮子大开口喊出了“老板来五份！”，我看到排在他身后的人眼神微妙起来，她当然也是村里长大的孩子，我看到她的内心不断疑惑自己是否听错了，等摊主回答“没问题”然后开始烹饪时，她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着，一边自认倒霉地接受现实。
　　我只能说，野口这家伙的德性全村人都知道了，还没被套麻袋纯粹是他武力值够高，而且一年一度的山神祭嘛，也不好为此事过多纠结败坏气氛。
　　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怜哥应该已经下班并去烧烤摊排队了，烧烤的档口可比炒面摊位更受欢迎，我权衡一番后打算去甜品档口，可能等我买完之后也正好排到怜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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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东西确实买得有点多了。我两手分别拿着两份炒面，挽着装有一根苹果糖和两根巧克力香蕉的塑料袋，往和怜哥约定好的地点走去，那是只有身为参演人员才有权力进入的神台区域，在神乐舞表演完将会暂时封闭，清理过后等待下一年的山神祭再重新启用。
　　其实呢，携带小吃进神台这个行为，以前没有过，自然不存在禁止；但被发现的话又大概率会被教育一番。没办法，庆典所在地可供休憩的地点太少了，我可不想站着吃——毕竟买的小吃还挺多的，借用十几分钟犒劳五脏六腑，可爱的山神大人肯定不会怪罪的，毕竟我们是祂的人间代行者和侍奉者啊！
　　……啊好羞耻，我好中二啊！我一下子捂住脸不好意思地想着，买来的食品被放在椅子上腾出双手，我掏出手机摁开屏幕看了看，怜哥三分钟前发来消息说自己采购完成，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我看到怜哥手里捧着两个装着烧烤串的桶走来，赶忙冲过去接过了更多串的桶：“辛苦怜哥啦！”我美滋滋地抽出一串乌贼烧啃了起来，“这个味道、这个口感，真好吃！好幸福！”
　　怜哥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跟我一起走到椅子上坐下来，拿起炒面也吃了起来：“嗯，确实是平日里吃不到的味道。”
　　我点点头赞同道：“对吧对吧，虽然我们平时也能吃到炒面，烧烤……虽说不那么寻常见但也有办法尝到，但总感觉今天的份更好吃呢，这就是辛苦劳动之后享用胜利果实的喜悦加成吗……”我当然是指用参演的工资买小吃这件事，别看我买了这么多，毕竟是村里人开的摊位，价格都比较实诚，分量也偏少，总体花销在我的可接受范围内。
　　“还有，明明是一样的味道但就是可以吃的很幸福所以不知不觉间也吃撑了的食量加成。”
　　“有名字这么长的加成吗……不对！”我的脑子转了转，才反应过来重点是【食量】，也就是说怜哥觉得我是个饭桶，我不禁呐呐道，“呃、倒也没有吃得很多……我发育期呢我。”
　　饭、饭桶又怎样，生活已经够苦了，还不准人吃好吃的安慰自己吗？
　　“怎么忽然担心起这个来了，”怜哥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前几天祈见先生不还夸你身材保持得不错吗？”
　　我……我才不会说自己的注意力全在那句「身高发育远低于预期」上呢，我一边强撑着说“那可不，我可注意自己的健康管理了”，一边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烤串和炒面很快进到我的胃里等待消化，怜哥还在咀嚼着他那份炒面，我从袋子里拿了根巧克力香蕉在手上，含在嘴里舔舐着撒了五颜六色的糖果碎的巧克力层，其实尝起来并不如想象中的好吃，过度的甜腻与代可可脂的味道在舌尖弥漫，我咔嚓一声将冻硬的香蕉连同半融化的巧克力层一起咬下一块。
　　其实我最期待的是刨冰，只要淋的配料不要太想当然，怎么弄怎么好吃，这不，怜哥刚慢条斯理填饱肚子，我就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去排刨冰了。
　　我选的是霰口味（砂糖水的风雅别称），怜哥对配料没有什么要求，他在我的怂恿下买了蓝色夏威夷（可以看作是苏打水），这样我就可以尝到两种口味……咳，我的意思是怜哥如果不喜欢，我十分乐意贡献出自己这一份绝对挑不出错的基本款。
　　来到小游戏的摊位，我和怜哥挑了排队人较少的钓水球，交钱之后一人拿着一根特制钓具，双眼就开始在一池的水球中梭巡起来。
　　这个特制钓具，全称用特别容易坏的材料制成的钓具，由纸绳和曲别针弯钩两部分组成，确实是能用曲别针钩子挂住水球的绳环钓起来的，就是要用巧劲快准狠，否则纸绳承受不住重量断开，就又要重新买一根钓具了。摊主也没有过多为难大家——毕竟一根钓具折合人民币五块钱，只要钓起一个就能拿走，不像我听A班同学们闲聊花火大会时谈到，有些摊位可能要钓起三个才能选一个拿走。
　　忽略掉那些外观花里胡哨的水球，我的目光钉在一个红底黑纹缀明月流云的水球上，就决定是它了！我小心翼翼地挂住绳环，巧妙地一提！
　　水球不动如山，而钓具却……
　　我看了眼手中仅剩的半截纸绳，又回头看了眼笑眯眯正想要伸出手的老板，果断地一扔，纸绳落到垃圾桶里，而我则留给在场的其余人士一个潇洒的背影。
　　告辞！
　　又不是不能网购定制个一模一样的水球，我用得着当冤大头吗？
　　难道我喜欢的是水球吗？我享受的是最终钓起来的乐趣！
　　冷静下来后，我抱胸看了看四周的情形，决定下一站就去玩射击游戏。我已经连续磨练了这么多年的技术，总该给我点儿回报了！
　　思索间，怜哥拿着他钓起来的水球过来了，我看了两眼，嘴角一抽。
　　水球挂在一根细木棍随着他的走动而轻轻摇晃着，黑底印暗色调彩纹，一眼看过去是黑色，仔细观察却又多姿多彩，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五彩斑斓的黑」。
　　怜哥老是能发现这种古古怪怪的水球，去年是盯久了会眼花的墨绿色漩涡纹，前年是透明外观盛黑水的「肚中有墨」，大前年是……
　　看到我关注的目光，怜哥很自然地把棍子递了过来：“昼想要？”
　　我婉拒道：“虽然确实很好奇啦，但大可不必。”
　　于是他又收回了手。
　　我们行至射击游戏摊位，照例交钱买了十发软木栓弹，我和怜哥各五发。我虽然跃跃欲试，但出于敬爱兄长的心态，还是等着怜哥结束战斗之后再开始，绝对不是想观摩学习。
　　怜哥架好姿势，扫视着礼品，问我想要什么，我想都没想就答道：“一等奖！”
　　我看到摊主在我回答过后笑容逐渐消失，他一定是听闻过怜哥射击一等奖收割者的称号，抑或亲身体验过怜哥的技术水平，我顿时感到十分同情，但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就不会更改，毕竟射击工具本身就经过微调导致软木栓的弹道有所偏移，他竟然还设计了必须要击中几次才能拿走奖品的规定，摆明了就是坑钱。
　　一等奖是某大型商超的折合人民币300元代金券，备注可线上线下通用。不错，很实用！
　　怜哥看了一下规则，一等奖规定要击中五次，他向我要了一发软木栓弹，我自然毫不犹豫地上供了。
　　他先是瞄准了一等奖那微小的格子试探性开了一枪，很自然地落空了，弹道偏离得十分厉害，但怜哥脸上不曾有任何为难动摇之色，他调整过后，十分沉稳地进行射击，其结果并未出乎我的意料。摊主讪讪地把奖品取下，不情不愿地递给了怜哥，然后目光看向了我。
　　他在思考我的射击水平，考虑到如果我也是个神枪手，怕不是立马就将二等奖收入囊中，想着可能的经济损失，脸色也不好了，正在思索如何「礼貌地」将我们这两个砸场子的坏家伙给「请走」。
　　我其实很淡定。虽然很想说「天道酬勤」，但每个摊子对射击工具的调整是不一样的，我也并非天赋者，年年挑战的结果都…不怎么理想，所以我真的很淡定。
　　我抬手放枪，果不其然空枪了，下一枪——空枪，再一枪——空……咦竟然打中了四等奖的格子！我的心顿时开朗了起来，还剩一枪，只要再击中四等奖一次，我就能打破空手而归的记录了！而且还并非安慰奖，而是更高一个级别的四等奖！好耶！
　　放下枪，随性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汗，我活动手指，极力想要恢复无欲无求的平静，但不断放大的心跳声宣告了我努力后的失败。
　　好吧神音昼，冷静思考，四等奖能获得什么呢？看看展示出来的东西，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你兼职山神的钱就算花了一部分买小吃，剩下的也足够你把四等奖的全部东西买下了，你紧张个啥呢，就算这枪放空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大可以网购你喜欢的东西庆祝，这可不是什么自欺欺人，放在别的摊子上，放在那种只需要击中一次就能获得奖品的摊子上，你其实已经成功突破0战绩了不是吗？
　　在内心进行一番自我说服后，我确实感觉自己冷静下来了，我深吸了口气，抬手开枪。
　　就在那一瞬间，我的手臂被轻轻地撞了一下，当然这更可能是我的错觉，总之结果是，我险之又险地打中了四等奖的格子。老板走过去很仔细地观察，他真的是很想找个理由作废我的成果，但最后还是让我在四等奖的礼品里进行挑选。
　　我看了一圈，没什么特别想要的：“有怜哥喜欢的吗？”
　　怜哥很直白地摇了摇头，我是实用派，难得的纪念，便在一堆粗糙的工艺品里勉强挑出一串造型简单的风铃来，嗯，正好觉得门廊有点冷清。
　　接下去就没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了，在祭典结束前我给二之宫和瑛司两人各买了套祈见山的明信片——他们之前在信息里一个劲儿地说想要了解乡下风情，我在心里默默吐槽二之宫老家不就在乡下吗有什么好奇的，但拗不过他们的短信轰炸最后还是答应了。
　　他们本来还想问问有没有御守啥的，自然是有的，但我拒绝了帮忙求学业御守的请求，想得到护佑的话，天满宫的就很不错；顺带一提二之宫这家伙竟然还想求爱情御守，真搞不懂他，他老家出云大社分明更为灵验，我自然是冷酷无情地已读不回了。
　　收拾收拾心情，也该回学校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