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如茵》羽一一

34、第 34 章

　　燕商长叹口气：“伯爷一直觉得您是个女子，立志军营什么的也只是小女儿家的玩笑和倔强。他也察觉出皇上的用心，但一直认为，只要他刚正不阿，问心无愧，皇上不会真的将永安伯府赶尽杀绝。决定将您送进京城，也是怕万一有事，至少能保住您平安。”

　　燕如茵皱皱眉头：“即使如此，你又为何三番五次要劫持我回歧云？”

　　燕商的眼神变得阴沉起来：“属下早就听闻皇上对藩王心有芥蒂，朝中这些年上奏指责永安伯府有谋反之心的折子也越来越多。皇上从开始不怎么理会，到后来处处针对。我担心永安伯府有一天真的死在莫须有的罪名上，便斗胆劝伯爷，还不如干脆真的拥兵自重，向皇上提出自治的条件，让朝廷对歧云不要干涉太多……”

　　燕如茵瞪大眼睛，斥道：“你疯了？拥兵自重，要挟皇上，不就坐实了谋逆的罪名！父亲已经将你赶出来，你竟还不死心。还要让我也背上抗旨的罪名？”

　　“那也比坐以待毙的好！”燕商咬牙道：“皇上已经是铁了心要对奇虎军和永安伯府不利，您若是真的入主东宫，伯爷便有了推脱不掉的理由，不得不回京。一旦回了京城，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燕如茵愣了一下，突然觉得浑身冰冷。在此之前，她也还从来没想过若是自己身份从伴读变作待选，会有如此大的麻烦。

　　燕如茵嫁入东宫，燕戎作为未来国丈，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拒绝来自己唯一女儿的婚礼。如果燕商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燕戎一旦进京，便是羊入虎口。若拒绝进京，便几乎是有了谋逆的口实。

　　燕如茵只觉得仿佛五雷轰顶一般，浑身颤抖着几乎站不住，伸手扶着香案才勉强立着。

　　“郡主……”燕商见燕如茵面色苍白，神色不对，急忙道：“郡主，是属下无能，不能替永安伯府除难。”

　　燕如茵摆摆手，尽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燕商，父亲是当真完全相信皇上，从未想过自保吗？”燕如茵抬眸盯着燕商。

　　燕商点点头道：“伯爷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只是不明白皇上为何一直不放过伯爷。近一年时间，就算是义王军猖獗，朝中都一直削藩声不断。其他外姓封王，要么家道已大不如前，要么声威不够，唯独永安伯府，这些年来一直木秀于林。每次削藩，必被提及。”

　　燕如茵的面色渐渐沉下来：“木秀于林，是父亲功勋卓著应得的，也是皇恩浩荡愿意给的，现在却又做这等兔死狗烹的事。”

　　燕如茵脑海里闪过自己进入皇宫短短几天发生的事情，更加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若说原来还至少有一丝丝的希望，现在这一刻，连这一丝希望都没了。

　　燕如茵蹲下来，近在咫尺地看着燕商，轻声道：“燕商哥哥，谢谢你告知我这一切。只是，我没有能力将你救出去。”

　　“郡主言重了。”燕商摇摇头道：“属下来京城，便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只是属下没用，未能帮到伯爷和郡主……”

　　燕如茵看着燕商片刻，轻声道：“哥哥已经尽力了，若能躲过这一劫，咱们后会有期。”说罢站起身来，整理下衣服，走出主殿。

　　誉长丰在阶下立着，看见燕如茵出来，冷眸闪了闪。

　　燕如茵知道，这破败的庙宇，誉长丰即使并非故意也全听见了。她走到誉长丰面前，抬眸看着他，淡淡地说：“殿下，送我回去吧。”

　　回去的路似乎更长，两人各自心事重重，跟来时的氛围完全不同了。

　　镜台别业，燕如茵的住处。

　　月色偏西，燕如茵和誉长丰立在回廊檐下已经好一会儿，终于，燕如茵开口道：“多谢殿下为我做的这一切，我实在是无以为报……”

　　“我并不求你回报。”誉长丰沉声道：“我方才说的话永远算数。”

　　燕如茵微微摇摇头：“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你我豁出性命就能完成的。殿下是皇子，有亲王封号，有武将官衔，手握兵权，前途无量，不能因为一个外姓藩王折毁了这一切。”

　　誉长丰皱皱眉头：“你……”

　　燕如茵别开目光，黯然道：“现我脑子一团乱，毫无头绪，需要时间自己好好想想这一切。”
　　誉长丰默然地点点头：“此事不是一日能解，郡主莫要太劳累，好好休息。”

　　“嗯。”

　　誉长丰消失在黑夜里，燕如茵走进房间，关好门，颓然滑坐在地板上。她好想哭一场，但是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宫中，无为殿，玄妙三清观。

　　誉长雍在誉崇昀耳边说了几句话。誉崇昀皱皱眉头：“已经抓住了燕商？”

　　“应该是，二哥带人出了飞鹰军大营好久没有回去。虽然墨衣卫跟丢了，但若不是为了燕商，二哥又何必动用自己的亲卫。”

　　誉崇昀眯起眼睛：“带着朕的旨意，去飞鹰军大营将人提回来。你亲自审问，务必将燕戎意图谋逆的事情问清楚。”

　　誉长雍勾勾嘴角：“儿臣明白。”正要告辞，听见外面传话道：“皇后娘娘觐见。”就见钟敏板着脸匆匆走进来。誉长雍便闪身从后面出去了。

　　誉崇昀盯着钟敏，不满道：“朕未传你，你就擅自进来。”

　　“因为皇上一直避着臣妾，臣妾一刻也不能再等。”钟敏愤愤地道：“皇上，那个燕如茵是您非要弄进来的，还执意要指婚给长谨。臣妾一直就想问问，您既然怀疑永安伯谋逆，为何非要将长谨推进火坑？”

　　“火坑？”誉崇昀斜了钟敏一眼：“朕将东桓国最美的女子嫁给太子为妃，怎么会是火坑。长谨可是高兴得很，一直在催促朕尽快下旨。”

　　“他是小孩子不懂事，一时间被美色迷了心窍。可皇上您不能明知道后果怎样，却非要将逆臣的女儿许给当今太子，这让朝廷上下以后如何看待太子，太子的威信又何存。”钟敏激动地道：“而且，臣妾有可靠线报，说燕如茵在镜台别业，日日与誉长丰会面，如胶似漆，根本就没有将您和皇室放在眼里。”

　　誉崇昀垂眸，淡淡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待选圣旨未下长丰也是皇子，怎能说燕如茵没有将皇室放在眼里，只不过放的不是太子而已。”

　　“皇上……”钟敏还要说什么，誉崇昀打断他道：“男未婚女未嫁，常在一起难免暗生情愫，燕如茵回来之后你严加管教，不要让他们再接触就好了。”

　　钟敏瞪着誉崇昀，鼻子里哼了一声：“哼！果然是皇上，这种兄弟为女人争执的事情，也就您能理解。”

　　誉崇昀一下子将手上的法器砸在桌上，厉声道：“皇后，你僭越了！”

　　钟敏嚣张的面色立刻变得苍白，赶紧跪下道：“臣妾一时心急，请皇上恕罪。”

　　“皇后操心太多了，你管好后宫便是，前朝有国舅在你都不放心，朕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才能让你放心。”誉崇昀冷冷地道：“你是不是觉得朕病入膏肓，连这点主意都没有了。”

　　钟敏趴伏的更低，一叠声的道：“臣妾绝无此意，陛下洪福齐天，必会长命万岁，万万岁。”

　　誉崇昀垂眸看着钟敏，道：“你要明白，只有朕好好地在一天，你跟太子将来的地位才能有保证。做好你的皇后，别一天天想些没用的。还有，若是再没有朕的旨意擅闯进来，你就自己卷铺盖去冷宫吧。”

　　“臣妾再也不敢了。”钟敏颤声说着，眼中却浮起一丝愤恨和冰冷。

　　一个黑影从后殿的阴影处快速地离开，一点声音也没有，就仿佛真的是个影子，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