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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1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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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扣在了刑部,每天御医早中晚三趟准时照面,我直怀疑我手腕上因为诊脉诊的太多要磨出茧子来。
下过两场春雨之后,天气骤暖,风中带着草木初绿,花儿含苞的新鲜气息。傍晚的苦药灌过,我沐浴更衣,在院子里望天。
“大小姐……”忽然听到有人怯怯叫了我一声。我往声音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站着一个杂役打扮的瘦弱少年。他抱着一个硕大的木箱,臂弯还挎着个食盒,只管闷着头走过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离我不远的书桌上。又用袖子擦了擦木箱,对我说:“俺娘让俺把这个拿给你,她说林大人每年这个日子都会拿出这个箱子来看,然后自己喝酒喝到后半夜,反正不管是啥,也不能俺们藏着,应该给你。”说完闷着头一溜小跑走了。
我:“哎——你怎么也不说自己叫什么。”
我娘在我三岁生辰的前一天离世,我爹爹每年这日子自己在衙门偷偷喝酒伤怀,其实姨娘和我都知道。没想到他藏着我娘的琴,更没想到先前他入狱林府抄家这琴居然还在。我依稀记得爹爹曾救过一对母子,孤苦无依,便留了下来在刑部帮忙做些活计安生立命,看来是他们帮了忙。食盒里有一小坛酒和两样小菜,很是贴心。
这琴我也只是在画像上见过,实物十分精美,保存的很好,只是调准音还是费了些劲。我起了个头正弹着,忽然飞来一支箭钉在门前的地上。我还愣着,墙头忽忽飞下来好几个御林军,走院门进来的领头的走进来拿起似乎绑着书信的箭簇,客气请我回屋待着,多余的一个字也没说。
就这样,居然没有连夜审问之类的,我实在是很不解将我扣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外头烟花也放完了,不知道公主娶驸马连贺三天是怎么个排场。这世上的事,果然是一家欢喜一家愁。
又是静养的一天,御医说我恢复的不错,我诚心诚意的说:“您这般关顾我,我若是好的慢,都感觉对不起您呀!”御医叮嘱我要多吃饭,晚上就有人多抬了两张桌子来拼上,摆满了各种好吃的。我被这阵势惊到之余,觉得有些可惜,毕竟这些日子每天药都喝饱了,胃口实在一般。
摸出昨天的酒,刚倒出一壶斟了一杯,太子驾到,还是一身华服。我问他:“公主大婚不是连着三天宴席吗?殿下怎么卡着饭点来了这?”
太子捋了捋衣襟,说:“当然是因为案情。”
我耸肩:“昨天是有箭矢带着文书飞进来,我还以为昨天就会来审我呢。照你之前非说我和那个木花石叶毒药有关,那我说我不知道这飞箭传书是怎么回事你肯定也不信啦。说吧,还有什么新线索来启发我?”
太子自顾自坐了下来,说:“卫芳大婚,宵禁延迟,保障京中各方安定最为重要,我也是抽出时间就马上过来了。”
他说着话顺手就拿起我刚斟满的酒杯,然后毫不见外的喝了。我纳闷,这个人真的从来不会自己想喝什么自己倒吗?
他忽然问我:“你怎么看这桩婚事?”
我:“卫芳公主与赵大人,当然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嘛。”
太子说:“但近来有人散步谣言说,公主成婚的日子和……上官与我大婚的日子皆有问题,冲撞四时运转,半年内必会天降异象。”
我不禁摇头:“编造这种谣言蛊惑民众,真是令人发指,其心当诛!不过别的事不说,你们大婚的日子不都是司天监测算了好几个月算出来的么,肯定是万事皆宜的大好日子呀。殿下就放心的成婚,让所有人都看到什么叫天家威仪!”
太子拿起筷子,看了看我说:“今日是你的生辰吧,暂不说别的事了,吃饭。”
正要说两句客套话谢谢他,院子里一阵骚动,我好像听见了周宁义的声音在嚷:“让开!我找殿下有急事禀报!……不能让你们传话!一定要我本人!”
太子放下筷子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到门口说:“好了让他过来吧。”
一同来的还有谢大少,这两人都穿着礼官的衣服,与太子站在一起,三个人闪闪亮亮又红又紫非常喜庆。
方才还嚷着有急事要见太子,但见周宁义径直到我身边拉住我的手:“诺诺这些天受苦了。恐怕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吧?”
我往摆满的三张桌子处看:“吃饱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另一边谢大少清了清嗓子,周宁义才松开我的手凉凉说:“以往不知道刑部审案子还有如此丰盛的酒菜招待,殿下出马果然不同,多谢赏我面子关照我的小夫人。”
太子目光深邃,冒出一句:“倒不是因为你的面子,只因今天是简安的生辰,怎么,难道宁义不知道?”
谢大少看看这两人,默默摸起几颗瓜子。
周宁义温和笑了笑,不紧不慢说:“殿下说笑了,我还不知道她,对吃吃喝喝没有什么兴趣,就是贪玩一些。早就约好了生辰时要我在府里点花灯给她看,这不是因为配合公案之调查,拖到今日还没回府,我来接她回家。”
我高兴地问:“我可以回去啦?”
太子也非常端正的摆出一丝笑容,示意大家都坐下:“案子还没彻底查清,先不要回府了,她受伤不就是在府里受的吗?我看还是刑部最安全。”说完夹了一筷子肉片给我,“难道简安不喜欢桌上这些吃的?”
我摆手:“不敢不敢。殿下,我知道的我已经都说了,也该放我回去了吧?”
谢大少伸手拿起筷子:“咳咳,看的我还真是有些饿了,嗯......连小菜都挺精致......”他指指在我手边的一盘青菜:“还没到吃这个冰丝绿的时节,居然能见到,周小夫人尝尝拌的可好?”
我夹了几片试吃:“挺好的,是不是醋稍微搁多了点?”
谢大少笑着说:“也可能就是这么个吃法才比较有意思。”
我随手摸起酒杯,周宁义顺手拿起酒壶往里斟了半杯,对我说:“伤还没好不能喝酒,最多只喝半杯暖暖身子。”
太子面色不爽:“不能喝便不要喝,御医怎么说的忘了吗?”
我端着酒杯已经到了嘴边,便抿了抿放下:“我就是好奇这江米酒味道如何,味甘清香,挺好的呀,你们喝吧。”
周宁义给我杯中斟满,说:“突然想起来江米酒健脾胃,你这么多天吃不到合胃口的饭菜,喝一两杯也不错。”
太子拨了拨自己碗里的饭,抬头说:“还是宁义懂酒,听说最近又得了一批上好的江南三白酒藏在周府别院,记得别只顾自己闭门酣歌。”
周宁义手指轻轻扫了扫自己的眉角,据我观察,这其实是他有些不悦时的小动作,但一般不注意完全看不出来。他说:“臣一心只想为殿下分忧,没有半点闲暇饮酒。”
这二人定是吃过席了,只顾你一句我一句说话,筷子就没动过。一路扯到太子大婚,一直埋头吃个不停的谢大少才将勺子放下插嘴说:“殿下不必理会那些无聊传言,臣再打听过,反而听到坊间都夸殿下在沐春节成婚,十分浪漫。周小夫人觉得呢?”
我附和:“是吧,雾散花开人成双,沐春陌上遇情郎,女孩子家都喜欢沐春节,上官大小姐肯定很开心呀。”
太子却没有笑容,严肃道:“我以为不应该给别有用心之人做文章的机会,大婚的日子完全可以推迟。”
若我没记错,太子已经推迟过一次大婚的日子了,他也不像是没有决断的人,还能真因为几句谣言又推迟?那不是会被造谣之人说他怕了吗。于是我说:“说不定造谣的人就是故意搞出些怪事来,让殿下有所顾虑,可你若真的不按已定日子成婚,不是正中恶人之下怀,被人说你是怕了?”
我爹办了这么多年案子,装神弄鬼之事实在是见得太多了,只因为这样的伎俩成本极低,影响却往往很大。最近与那个情毒木花石叶相关,出了几起嗑药后失心疯杀人的案子,太子倾向于认为是有人提前设计了系列案件,有预谋的逐步动手。我却觉得也许是利用已经发生的案子或者已经定好了的事再来编逻辑。
没想到半天也没说到正题,还得我来提醒。“我猜,能将杀人命案与结婚喜事串到一起的,无非就是借风水方位或是历法来搞鬼。也许是每人的生辰八字对应几个字,拼起来又能组成一句话之类的。”我一说完,在座三位皆露出惊讶的神色,周宁义眼中还多了一层探究。
太子沉声问我:“简安,你怎么猜的?”
我摊手:“瞎猜的,这些日子我反正也无事可做,反复想了想殿下说过的几起案子,就觉得可以试试按我刚才说的思路分析。难道说......只有我想到了,你们竟都没有想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