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兰因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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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哪儿来的一阵凉风，吹皱了湖面，也吹弯了沿湖的垂柳。
刚才还喧嚣鼎沸的庭院，这会儿却落针可闻。
陶希音看似底气十足，实则暗自打量着众人的神色，万一有不对的苗头，也好及时跑路。
但看来看去，却不见有人动作。
方才怼她怼得最来劲的那位苦脸和尚歇气了，脸色青白阵阵，实为复杂。那位叫可忍的住持终于露出了眼睛，眼底带着疑惑，似看着她的后方？至于其他人，则看着她的肚子，双目圆瞪一脸惊异。
最淡定的还是那位问她话的大师。
除了姿势看起来稍微僵硬了些，面色并无异常，一双盯着她的褐眸仿佛落在远处，隔着重重雾海，并不真切。
陶希音心中疑惑，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这一挪，那位大师的视线当真落在了远处。
啧，装得可真像啊。
看来这一招对他们的杀伤力确实挺强，这不就没精力追究她了？
“可恶！你这女修真是胆大包天！”陶希音没庆幸多久，就听有人骂道。
“素心师叔潜心钻研佛法，乃我寺首席行者，又岂能与你做那等……那等事！”
“你含血喷人！”
木已成舟，陶希音自是不快不休。
她将当日被误伤的情形一丝不漏重现，连带着破庙里的情况也张冠李戴，扣在了那位素心大师的头上，说得众人又是一阵羞怒。
“我昨日来寺里早就打听清楚了，你们之中有且仅有一人与我同时同地在白玉界，那个人就是素心！”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又是一惊。
有人破声问了一句：“何人如此多嘴？”
在场众僧面面相觑。
陶希音替他们答了：“我昨日跟着时思师父一同回寺，本拜托他替我打听情况，没成想意外遇上素心大师的徒弟戒尘，他告诉我的岂能有假？”
那苦脸和尚咬碎银牙：“好你个戒尘……”
“住持，都监，你们看这个事……”
许是被陶希音气势所慑，众人疑虑占了上风，不如方才咄咄逼人。
可忍住持稍稍凝眸，片刻从陶希音身上收回视线：“确有黄白二气在身。”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嘶”，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陶希音身后，那位出神的大师。
陶希音不明所以，跟着转头。
那位大师正好回神。
他捻了捻手上的佛珠，又恢复了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问道：“观气或有不准，可否容我为檀越把脉？”
陶希音丝毫不惧，坦然伸手。
大师慢步上前，每一步都很沉稳。
道了一句“得罪”，便将三指悬在了陶希音的腕上。
陶希音有体寒的毛病，对热源有些敏感。
蓦然贴上一片粗糙而干燥的热源，下意识往下缩了缩。
大师摸了个空，移眸看她，似有不解。
陶希音不好意思说痒，便拉扯袖子盖住手腕，再送到他面前。
大师并未说话，专心号脉。
陶希音的思绪却有些飘远，她隐约闻到一股熟悉的木质香气，这腕上的触感也好像在哪儿经历过，在哪儿呢……
她竭力回想的片刻，大师已经号脉结束。
然后便听见大师长呼了一口气，似喟叹：“难怪了。”
难怪？
难怪什么？
“怎么样？”
众人不曾听见这话，面露紧张。
这紧张在看见大师点头之后，演变成了惊恐。
大师：“已近三月。”
众人：“什么？”
苦脸和尚：“慌什么？谁说一定是师叔的？”
大师平静反驳：“我早有感应，只是一直困惑不解，这因果会应在何处，如今看来，便是此处了。”
还是有人不信：
“可，可这能是一般的因果吗？那可是要，要破戒的……”
“破了戒，岂不是做不成首座了？”
这回不等大师开口，可忍住持先道：“好了，既是私事，那便与我等无关，戒律？”
苦脸和尚：“在。”
可忍住持：“虚惊一场，让大家都散了吧。”
说罢，自己转头先走了。
“住持！”
“都监师兄，此事……”
“住持都已发话，此事容后再说，走罢。”
虽然不解，但众僧还是不再多言。
乌泱泱一群人，竟是眨眼退了个干净。
陶希音看着空空如也的院门，还有些不敢相信：“不是，就这么信了吗？”
到底是兰因寺的佛修太好骗了，还是她的演技又精进了？
“檀越来此，可是有什么诉求？”身后传来大师的询问。
陶希音没有回答。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不是，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信了吗？”
大师：“檀越确有身孕，为何不信？”
陶希音：“可是，可是你们这么草率地替素心大师认下来，他本人知道吗？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话一出口陶希音又看见大师眼底蔓上一层疑惑。
然后就听大师不紧不慢道：“不会，因为我就是素心。”
因为我就是素心。
我就是素心。
素心。
近在眼前。
陶希音的脑子瞬间就炸开了。
就好像有人开了扩音术法，震得她里头一片浆糊。
她当真把素心给讹了！
还是当着兰因寺众僧和他本人的面讹的！
可是，他为什么不狡辩，不是，不澄清？撞到南墙还不知道拐？黑锅飞到头顶也不知道甩？
他脑子是木鱼做的吗？啊？！
陶希音神色几经变幻，迟迟未语。
还是大师打破了沉默：“当日误伤檀越是我有过在先，如今……也是我的业果，檀越愿意来此告知于我，我心存感激，亦有意弥补过错，若檀越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可坦言。”
陶希音眼神古怪：“你是对我有愧才认下此事？”
大师想了想，点点头。
陶希音松了半口气，自言自语：“我说嘛……不过早知道你这么好说话，我也不至于闹得这么难看。”现在骑虎难下，竟是不好意思太过为难了。
不对，她差点死在这和尚手里，拿点补偿不是应该的吗？怎么能因为他态度好就改变主意呢？相反，这么配合，一定要狠狠敲上一笔！
这么一想，陶希音彻底轻松了。
“你真的愿意补偿？”
“自然。”
“要什么都可以？”
“只要我有。”
“若我要你替我做事呢？”
“不伤及他人，也可。”
陶希音点点头，有些满意，当即谋划起了想要的东西。
“首先，这个无垢泉，我想尝一尝。”
其实这会儿陶希音已经可以断定，肚里孩子最想吃的东西是什么，但无垢泉这种好东西，能喝到为什么要错过呢？
大师一口答应：“可以，晚些时候我替檀越取来，送到期会院。”
陶希音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在期会院？”
大师解释：“昨日了尘禅院问路时，檀越自己所言。”
陶希音恍然大悟：“啊，原来和住持对弈的人是你啊！”
大师又问：“檀越可还有所求？”
陶希音想了想，小心翼翼看向不远处的湖面：“我想……”
“你不想。”
不等她说完，大师便猝然堵住了她的话。
陶希音不满：“我都还没说呢，你怎么这样？”
大师坦然拒绝：“此湖中之水，修士不可饮用。”
“修士不可饮用？难道是有煞气？”陶希音猜测。
煞气与灵气相对，乃魔人修炼的本源。
寻常修士接触煞气轻则内息紊乱，重则经脉寸断。若湖中真有煞气，的确不可饮用。
大师没有否认：“总之，这一条不可。”
陶希音不甘：“我刚才喝了不少，明明没事啊！大师，你就行行好，让我再喝一点……”
大师不再看她。
抬手念了句佛号，领着她往院门去：“檀越若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其他，也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想，何时想到了，何时可来了尘禅院找我。”
陶希音嘟嘟囔囔往外走：“我喝口湖水碍着谁了？你刚才还说什么都可以，现在就出尔反尔，可见都是哄骗我的。”
大师从善如流：“如此，那便额外再添一条。”
陶希音：“……”
早知道这和尚不是什么好的，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不客气。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门。
柳叶翩然落入水中，又被一团黑色的雾气卷离，激起一圈涟漪。
行至院外的素心脚步忽有凝滞。
微微侧眼，抬手一道金印飞出，那黑雾早有防备，急退闪避，但金光还是贴着黑雾削去半头。
“滋滋滋……”
黑雾顿时小了一圈。
分明没有嘴，却听出几分咬牙切齿。
“这秃子金佛之身分明已破，为何还变强了？可恶！”
白衣远去，翠绿的竹林再次将院门挡得结结实实。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兰因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