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兰因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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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自己能出来，还苦哈哈踩轮子做什么？卖惨给谁看？”
陶希音自认没有什么美德，言必行诺必践算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尽管对方连个人都不是，但她还是信守戏言，将包子给了乌雪。
一口一个，乌雪将包子吃得很干净，轮到肉条却慢条斯理地嚼着，很是享受。
“你慢慢吃，我走了。”陶希音拍了拍它的头。
“喵！”乌雪瞬间清醒，纵身跳到了陶希音肩上。
“别以为套近乎就能继续捞，我可不会再给了。”陶希音警告了它几句，见它没有退却的意思，也就随它了。
顺着寺里的舆图，往无垢泉的方向去。
经过几个景色不错的庭院，一路走走停停，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听见叮咚的水声，陶希音料想泉水应该近了。
正要再拿出舆图比对比对，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仿佛放久的臭鸡蛋，多嗅两口就忍不住犯呕。
“呕……”陶希音撑在院墙上缓了缓。
良久，不适感退去，那臭味却还能闻到。但这次却在厌恶中夹杂了一点熟悉，一点让她情不自禁想多闻几口的冲动。
“咕噜咕噜~”
饥饿感来得又快又猛。
陶希音很快适应了这种臭味。
这熟悉的反应也勾起了她之前的回忆，还有对气味来源的好奇。
她仰头又嗅了几口，跟着气味离开，不知不觉进入了一条碎石小道。
道上的野草郁郁葱葱，通向一片竹林。
再往前，便没路了。
但那股让陶希音饥饿难耐的气味却越来越浓，直勾勾牵着她往林子里去。
陶希音想要找找其他的入口，忽然听见“咔擦”一声脆响——
腰上的玉牒碎了。
“这玉牒震了一路？”想到玉牒的作用，陶希音肯定道，“障眼法，前面一定有路。”
她第一反应是找阵眼解阵，听见肩头窸窸窣窣的啃咬声，忽然福至心灵。
乌雪似有所感，抱着肉条警惕抬头。
陶希音看着它似笑非笑，“昨天我的玉牒也震，但因为你在前面开路，所以我也畅通无阻。你看你吃了我的肉条，是不是得还我一点人情？”
陶希音看出来了，这猫不受阵法限制。
她想，与其自己费尽吧啦解阵，不如让这个小家伙带她进去，反正它也不会说话，即使被发现甩锅也非常方便，能不擅闯还是别自找麻烦。
“里面，让我进去，一根肉条。”陶希音诱惑道。
溜溜的小眼转了转，乌雪摇了摇头。
“两根。”陶希音加了一根手指。
还是摇头。
“五根，不能再多了！”陶希音咬牙。
乌雪这回没有摇头，它叼住肉条，抬起了自己的两只前爪，趾头微动。
陶希音明白了，想了一会儿答应下来，“八根？成交。”
说着就往兜里掏。
但乌雪按住了她的动作。
陶希音不解，乌雪示意她看自己的爪子，然后从粉嫩的肉垫后，又扒拉出一颗隐藏在绒毛里的小趾头。
陶希音捻起它的后脚又看了看。
大为震惊道：“不是吧？你们前爪居然有五根趾头？”
乌雪哼唧了一声，示意给肉。
陶希音一口拒绝，“不行，你这个算悬趾，一点用都没有，装饰用的不算。”
“喵喵！”乌雪震声争辩。
“我说不算就不算，最多八根，不换拉倒。”陶希音也很硬气，说罢转身就走。
“喵呜……”
果然，她这一走乌雪就拽住她的耳坠，妥协了。
陶希音压住嘴角的微笑，佯装一脸肉痛拿出肉条。
乌雪端着满满一怀肉条，眼睛都看直了。
陶希音催促它干正事，它才对着竹林敷衍地刨了一爪子。
这一爪子下去，竹林分开了一条路。
路的尽头是一扇圆形月门，上书“亦不二庭”。月门框景入画，画中湖光粼粼，沿岸柳叶轻摇。
陶希音跨门而入，鼻尖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似乎就是从水里出来的。
“咕噜！咕噜咕噜。”
越来越强烈的饥饿感催使陶希音不断上前。
她顺手从树下的水缸里取了一只瓜瓢，躬身蹲在了湖水边。
微波荡漾的水泽风光她一点不关心，她眼里只有近在咫尺的水源，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美味，只是闻着便垂涎三尺。
陶希音咽了咽，迫不及待舀了一瓢。
水色清澈，虽然闻着怪怪的，但喝一口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她是有些警觉心的，但她现在简直饿昏头了，甚至有种直接埋头下去牛饮的冲动，因为臭味几番斗争，才忍下来只肯先尝尝。
抿过一小口，陶希音细细品味。
片刻后，她的眼神猛然一亮！没想到这湖水看似平平无奇，闻着还有股怪味，竟然意外的好喝啊！就是那种，让她口津生香的、精力充沛的、浑身酥爽战栗的好喝！远胜客栈那次！
仿佛挖到宝似的，陶希音捏着鼻子又喝了一口，又喝了几口，很快一瓢水就见了底。
她立刻又舀了一瓢，这次忍不住了，直接捧着瓢底就往嘴里抄，仿佛没见过水似的。
她越喝越上瘾，连带觉得那股子怪味也不再难以忍受，反而越闻越上头。
陶希音喝得专注，湖心的波澜何时到了身前也不知，跟着波澜一起来的，还有一团黑色的浓雾。
那黑雾在离岸边丈许远时停了下来。
黑色的眼睛细细打量着岸边青衣女修的状况，确定她实无防备之后，便以迅雷之势破水而出，奔着那女修的面门而去！
陶希音喝着喝着隐约觉得哪儿不对劲。
正要起身，猝然听见“哗啦”一阵水声，下一瞬手里的瓜瓢被人打落，腕上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提溜起来，眨个眼的功夫，再睁眼就已经立在离湖水三丈远的地面。
眼前还罩了一片……白布？
身上一轻，垫起的双脚便落在了实处。
白布退后，露出一颗颇为圆润的，光头。
嗯？光头？白衣？寺里的和尚！
陶希音第一反应，完了，她被当场抓获。
嘴里当即支支吾吾不清不楚起来。
“额那个，其实我可以解释……那个我误会，误会……”
毕竟是干坏事，就，挺慌乱的。
一早打好的腹稿此时忘了个干净。
实际上，面前的和尚一点没注意她。
等他从湖面收回视线，也没说什么“私闯禁地该当何罪”，而是道：“檀越可有不适……”
原本平和的语调，在看清陶希音的脸之后，略微扬了扬。
“嗯？”
陶希音也盯着和尚的脸，目光灼灼。
她以自己百年修行的根基发誓，她从未见过俊俏的和尚，双目褐澄，骨相卓峻皮相秀朗，眉目虽冷肃，左眼尾下一寸的那颗檀红色泪痣，却平添柔和。
陶希音隐约从这张陌生的脸上看出一分熟悉，但她很肯定，两人之前并未见过。
以至于良久她才反应过来，刚才这和尚好像说了什么。
“嗯？”
不算熟悉的两个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疑惑。
“……”
喧哗倏然而至，打破了湖边诡异的沉默。
“何人擅闯亦不二庭！”
“竟敢妄动戒网，究竟是何方妖孽？”
“简直找死！”
“光天化日行此蝇营狗苟之事，莫非当我寺降魔金刚之法是纸糊的不成！”
门外涌进一阵人流，皆是白衣光头，人人手持法器，器上金光阵阵，面色不善直奔着陶希音而来。
陶希音见他们气势汹汹，意识到自己果然擅闯了兰因寺禁地，怕是惹了大祸。可她自认方才并未做什么太出格的事，不想露怵，强自镇定下来。
众人看清陶希音的模样，皆是一愣。
“怎的是个人啊？”
“是位女檀越。”
“看着也不像妖孽啊？”
“不可大意！万一是个芙蓉面的蛇蝎……”
“不必惊慌，此人乃寺中香客，只是误入，并未作乱。”不等陶希音张口，将她扯过来的和尚便替她向众人解释道。
陶希音点点头：“大师说得不错，我是误入，什么也没干，就喝了几口湖水。”
这看来再正常不过的解释，却引得众人一阵哗然。
“呔！此人满嘴谎言！”
“你若真喝了湖水，此时焉有命在？”
“师叔，你莫要被这妖孽骗了，她定然是为了……”
“好了，”一道苍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们未曾亲眼所见，怎知不是误会？”
陶希音正疑惑大家说的意思，就见众人分开了一条道，进来两位身披袈裟的和尚。
其中一位陶希音还认识，她上前一步：“是你！昨天给我指路的大师！”
正是昨天在院子里遇上的胖和尚。
“休得无礼，这位是本寺住持可忍师父。”
胖和尚身边的另一位看起来就严肃得多。
陶希音镇定下来，行了一礼：“在下陶希音，飞白含情十三殿的修士。住持师父，我真的是误入，不知道此地是贵寺的禁地，是跟着乌雪不小心进来的。”
“乌雪是谁？”
“一只黑身白爪的小猫，因为形似乌云盖雪，我就……叫顺口了。”
住持闻言，隐晦朝她身后扫了一眼。
而后捻了捻佛珠：“那小猫现在何处？”
陶希音立刻递了递肩膀：“在这儿……”
低头一看，肩上的乌雪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她有些乱：“欸？刚才还在的，我，我真的没有撒谎，它刚才还在的。”
住持身旁的苦脸和尚蹙眉，看向她身后：“师叔，你先来的，可有看见你那只猫的踪影？”
陶希音回头，眼含希冀地望着那位大师。
那位大师与她对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不曾。”
陶希音气得不轻，看来那小猫崽子比她想的溜得还快，大意了。
正要再解释两句，大师又道：“不过，我在禁制上确实发现猫爪的痕迹，女檀越并非强闯。”
陶希音舒了口气：“大师明察秋毫。”
苦脸和尚又问：“客舍佛堂与此地相隔甚远，你出现在此未免太过巧合？”
众人也相继附和，质问陶希音有何目的。
陶希音：“我本来是想去求点无垢泉，谁知道却走岔了路，路上碰见乌雪，我给它肉条请它帮我指路，然后……就到这里了。”
她只说帮忙指路，并没说指去哪儿的路，这番话也算不得作假。
“既然是取泉，可有客舍玉牒为证？”
“玉……玉牒？”陶希音想起来，“碎了。”
有人质疑：
“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我看你分明是心怀不轨！”
“师父，此事非同小可，我看最好将她关起来审问审问。”
“对啊，没错。”
眼看大家七嘴八舌说要把自己抓起来，陶希音绷不住了：“我就是喝了几口湖水，这也要关起来审问吗？”
苦脸和尚：“擅闯我门禁地是事实，檀越既无人证也无物证，还满嘴谎言，我们如何信你？”
陶希音被怼得气结，上前欲与他争辩，身后的那位大师见状似乎有话要说，抬手至一半却被陶希音一巴掌推开。
“堂堂兰因寺佛修竟然空口白牙污蔑人？真是开了大眼，我的确没法儿证明我是误入，但你们也不能证明我擅闯啊，有证据吗？知道什么叫疑罪从无吗？”
“檀越好利的一张嘴，反来倒打我们一耙！”
“……”
眼看着陶希音与众人搅成一团，大师欲言又止。
可忍住持望过来，朝他挤眉弄眼，脸上明晃晃写着“你不管管？”。
大师不仅收回视线，还收回了脚步，盯着湖面一副不胜其扰的样子。
可忍气鼓鼓地吹了吹眉毛，良久终于忍不住似的抬手压了压：“够……”
刚开个头，蓦然被陶希音高声打断：“好了！我说行了吧！我确实另有目的！只是尚未得逞，这才到处乱窜！”
喧嚣戛然而止。
那苦脸和尚发问：“是何目的？速速招来。”
陶希音一一扫过众位面有怒容的和尚，咬了咬牙，道：“我在找一个和尚。”
“荒唐，寺里哪个不是和尚？”
“我找一个叫素心的和尚。”
“素，素什么？”
打定了主意，陶希音正要再复述一遍，就听身后有人问道：“檀越连素心其人都不认识，为何找他？”
陶希音回头，和一双不辨喜怒的深眸对个正着。
众人也循声望过来，眼神各不相同。
气氛一时有些怪异，但陶希音没有发现。
她尚在给自己打气，右手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狠狠合上。
“因为我怀了他的孩子！”
她终究，咽不下这口气。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兰因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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