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值奴隶》干易

9、第 9 章

　　今天是扼贝斯岛一年一度最盛大的节日，今年尤其如此，岛上最优秀的学员焰北将在这一天离开扼贝斯，去往天堂般的瑞天。
　　虽然，扼贝斯岛还是如往常般沉浸在宁静祥和的气氛中：洁白细软的沙滩上几颗椰子树点缀其中，整齐规矩的街道旁常年绿盛的梧桐树在风中摇曳，不慌不忙的居民穿行于道路上，目不斜视地走向各自的目的地。
　　上午十点，扼贝斯学校中准时鸣起响彻整个岛屿的钟声，然后，卵形的学校建筑微微颤动，发出吱嘎一声尖锐响声，外层的钛金属壳突然裂开，弯折裂缝中泄出金色光芒。
　　瞬间，金色光芒汇聚成一只巨大的凤凰，展开近十米的五彩翼翅，飞向湛蓝天空。

　　凤凰一声长啼，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洋洋洒洒飘起落雪，细细密密无声无息落下，雪花被温暖旭日烤化成水珠，在空中折射出七色缤纷彩虹。
　　街道上所有人整齐划一驻足原地，人们全都抬起头来，默默观赏着扼贝斯岛这难得的盛景。
　　嘭嘭两声巨响，空中炸出两朵烟花，短暂余音过后，在空中扩散开来。扼贝斯岛上空，焰北两个大字蓦然出现，像用金丝线绣在了透明布幅上，随风卷扬着飘降下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金色丝线终于化为齑粉，落在扼贝斯岛的建筑、街道和绿植上。行人伸出手，一颗颗金珠在掌中灿然闪烁，这是扼贝斯岛的通用钱币，可以购买各种东西。
　　于是，所有的扼贝斯居民默默合起双手，闭眼虔诚祈祷，希望未来焰北幸运、扼贝斯岛幸运。泪水从每个居民眼角悄然滑落。
　　整个扼贝斯岛祥瑞而安宁。

　　相比之下，扼贝斯外面的世界则要纷繁混乱得许多。顾云沛带着一众手下急匆匆赶往数值大厦，旁边醴逡步履匆忙，眉头紧锁，“要迟到了，快点，顾先生，要迟到了。”
　　“慌什么？”顾云沛倒一如既然地漫不经心，“他们要从我这儿赚钱，我就是明天到他们也得等我。”
　　“你不着急想要那个数值人吗？”
　　“你以为他跑得掉？”

　　醴逡又拿出手机，一路小跑着跟在顾云沛身边，低声说：“今天一大早，不知道谁放的消息。你看看，这都什么东西？”
　　顾云沛往身旁瞟了眼，几个金光耀耀标题漂浮在手机上方：
　　“顾云沛不顾家族反对执意购买数值人”
　　“世界上最后的保守派，顾氏家族今日将和数值公司达成目前为止金额最大交易”
　　“顾云沛抛弃女友最终拜倒在数值人焰北石榴裙下。”
　　……

　　“这都他妈的什么有的没的？”顾云沛哭笑不得，倒也没怎么在意。
　　“今天一大早，这种消息就漫天飞了，也不知道谁干的。”醴逡警惕地环视着周围。
　　顾云沛大方指着前方数值公司的大门，“还有谁，不就这帮婊.子？想赚我的钱，还想借我的恶名把他们炒作出去，我呸！”
　　“这，不要紧吗？”
　　“有什么关系，我父亲早就广而告之，他一分钱都不会给我，我用的是我妈留给我的钱。”

　　五六个人说说着走进数值公司大门，今天的底层大厅可太热闹了，熙熙攘攘人群挤在展台、过道甚至楼梯间，各种尺寸的焰北被映射在每一个角落，保证所有人都可以第一时间看见数值公司今年最完美的产品。优美音乐填满了每个可能的缝隙，悦耳动听的女声循环播放着数值公司的广播词。
　　——我们为你奉献一切，而你只需动动手指。

　　穿过人群，顾云沛直奔专用电梯，其间不免听到各种杂言碎语：
　　这就是顾家的接班人？人长得倒不错可惜就是……
　　那个焰北真是一飞冲天呀，顾家奴隶也能过得很好吧！
　　算了吧，你可没看到这些有钱人怎么对奴隶的。那真是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
　　就是个数值人你还可怜起他来了？我还可怜被他抛弃的女友呢！听说也是大家闺秀。

　　数值公司最高领导凌至，亲自带着若干员工，分列电梯两边，恭敬迎接各位买主。顾云沛是最后一个。
　　凌至穿着熨帖黑色长款大衣，整个人就和数值一样齐齐整整：齐整的头发、齐整的眉毛，就连睫毛都像数着长出来的。

　　郑重其事向顾云沛行四十五度度鞠躬后，凌至领着一帮人向竞拍室走去。
　　走进宽敞的竞拍室，高大的金丝楠木拍卖台豁然眼前，上面四块数值屏幕，分列四个竞买人的名字，除了顾云沛和项辉，还有两个相当有实力的富商。竞价开始后，银幕上会实时显示出竞买人的出价。
　　顾云沛带着醴逡和四个竞买人坐在指定座椅上，凌至带着数值公司相关员工坐在拍卖台后。项辉朝顾云沛方向瞟了一下，满眼不可捉摸，顾云沛装没看见。

　　上午10点10分，随着一声锤响，拍卖正式开始，拍卖底价300万。顾云沛率先举手：“500万”，电子屏幕上顾云沛的300变成了500。
　　然后，……
　　然后顾云沛的电子屏幕就再没动过，他懒洋洋坐在椅子上，闭目休息，看其他三个人争得你上我下，打得不可开交。
　　其余三人的电子屏幕刚开始转得飞快，他们都对焰北非常满意，虽然不一定能比过项辉和顾云沛，但也真心实意想争取一把。
　　五百、六百、七百哦！不是是八百万。

　　过了一千五百万后，速度逐渐降了下来，已经有人退出竞拍，女拍卖师也得吆喝一两声后才接着有人继续抬高价格。最后，项辉的电子屏幕停在了两千五百万上。
　　在场所有人都盯着顾云沛看，这位还在阖目养神，淡定得好像他是被拍卖的东西。
　　“两千五百万一次，还有加价的吗？”，女拍卖师举锤高喊，项辉再也顾不得许多，直起身来，紧盯着顾云沛。
　　“两千五百万二次”，女拍卖师手举得更高了。
　　……

　　顾云沛终于再次举起了手，项辉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其他人的心这才放下来。
　　“三千万——”项辉脸唰一下变了。
　　“零一元！”长长余音终于落地，顾云沛也睁开了眼。

　　拍卖室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碎语，所有人都惊讶于顾云沛这个价出得如此清新而又诡异，只有项辉脸色灰白，颓然瘫坐在椅子上。女拍卖师是何等眼力，一看就是胜负已分，估计这个三千万零一元，尤其这个一元戳在了对方要害上，于是干脆利落，三锤下去，了结了桩皆大欢喜的买卖。
　　“顾先生，您这是？”醴逡在旁边悄声问。
　　顾云沛倒也没啥隐瞒，坦白直言：“项辉是个精明的买卖人，购买焰北之前，高价雇佣了个商业分析团队为他作焰北的估值分析，估值团队告诉他的，焰北最高就值三千万。我出这个价是告诉他，我不仅比他有钱，他那点老底我分钟就能知道，别想跟我耍花招，让他麻溜滚。”

　　顾云沛话音未落，项辉已带着一众手下怒气冲冲离开竞买室，而顾云沛也得意地翘起了二郎腿。
　　凌至带着整齐化一的数值公司员工走向顾云沛，在一米之处站定，毕恭毕敬行四十五度鞠躬。
　　“恭喜您，顾先生，从今天开始，你将正式拥有焰北。”
　　话毕，看了下表，10点45分，他回头吩咐红衣工作人员，“正式向全球发布通告，顾云沛先生以三千万零一元的历史最高价，购得数值公司迄今为止最伟大的产品——数值人焰北。”
　　“准备召开欢庆活动，扼贝斯岛也要参与进来。”

　　不过，还没等这个伟大的成就传遍全球，甚至还没传出数值公司，甚至，还没传出这间竞拍室，另一个惊天消息却传了进来。
　　“焰北，他失踪了！”
　　技术中心的尼尔斯总管闯进竞拍室，气喘吁吁，脸色惨白。
　　听见这个消息，竞拍室所有数值公司高管全都大惊失色，凌至更是三步并作两步，疾步走到尼尔斯面前，“你说什么？”
　　“焰北失踪了。”
　　“谁？你说焰北？他失踪了？一段程序，一段常年储存于数据中心，被安全运行的程序，失踪了？”
　　尼尔斯狼狈地点头，非常明确地告诉所有人，“扼贝斯全境，不，是相关的所有服务器，全都检查过了。焰北就像被蒸发一样不见了，连同他的猫，还有他的两个监护人。”
　　“给我搜！”凌至表面上不动声色，然而一开口，脸上肌肉显出某种极度的绷紧，甚至到了僵硬的程度。
　　“哪怕把扼贝斯岛翻进海里也要把他给我搜出来。”
　　数值中心还从未出过这样的事。

　　上午11点，扼贝斯上空突然乌云蔽日，遮住了太阳。人们纷纷抬头凝望，于是，所有的东西被定格在了这一时刻：路上穿行的车辆，匆忙路过的行人，打理植被的环卫工、熟透后被风吹掉的椰子、甚至海面微微起伏的波浪，……
　　数以万亿计的黑点从天而降，将扼贝斯岛全境层层包裹，这些黑点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幽灵粒子，穿透包括人和建筑物的一切阻碍，整齐而均匀地分布在低至地下十米、高至地上十米的厚度内。
　　嘎达一声，分针与时针重合，每个黑点激射出数条绿色光芒，点连成线，将空间分割成无数的晶格。同一时刻，晶格内的黑点开始以极高的微小频率震颤，以现在为起点追溯过去的1秒、2秒、3秒……
　　这是数值公司迄今为止耗能最大的一次暴力计算。

　　但是十分有效，只用了30分钟，尼尔斯就还原出了焰北所有的历史数据。
　　数值公司的秘密实验室内，顾云沛和凌至阴沉着脸，分坐在一面电子屏幕前相邻的两把椅子上，各自的手下分两边站立。明明相隔不远，两人却彼此嫌隙地尽量拉远了距离，一个托着左腮，另一个托着右腮，都用手肘支撑着椅壁。
　　他们正在观看焰北从今天六点起床一直到失踪后的所有行动细节。